太陽從東方再度升起,早春的白玉京,處處洋溢著生機。
這是次日,早朝才下,皇帝正在用御膳。他今天心情不錯,按照早朝上禮部的匯報,新科的會試終于順利結束了。
又有一批新鮮血液要補充進國朝的官場,所以皇帝從下了朝,就面帶笑意。
“本次會試,也是開國以來最叫朕期待的,其中還有一位小小年輕就參加會試,還遞交了治水策的大才。”
這時的御膳,只有幾位大太監在旁邊服侍著?;实蹖χ鴿M桌子上百道菜,略略用了幾口,才放下筷子,就對身邊的太監聊起了天。
“恭喜皇上,有攬到一批人才?!贝筇O瞧著皇帝心情好,殷勤地拍著馬屁。
“是啊,不過那方觀城試卷還是沒有看到,早朝上不好提,你們看今天叫誰去貢院看看?”皇帝想起來什么,又說著。
“奴才隨后去找人,到內閣傳一個話,讓閣老去問問?”身邊的大太監小心地請示。
皇宮里的太監,忌諱結交外臣。其實皇帝頭一夜吩咐叫太監去貢院要卷子,也有于禮法不合之處。
但是若通過內閣閣老們,那對辦事的太監來說,就要正規許多了。
“容我想想,內閣那些閣老,恐怕會跳出來反對我,此事等我批奏折時,再行決定吧。”皇帝搖了搖頭。
一頓御膳方歇,大太監就命人撤掉了桌子。皇帝又在太監的伺候下,移駕東極殿,那是皇帝日常辦公的大殿。
此刻,時間已經是辰時中了。算成主世界,也就是早晨七八點。
皇帝坐在御輦上,被陽光一照,身體暖洋洋的,不禁放松不已。
到了東極殿,自然一切都準備妥當,一批批奏折都由信任的太監整理完畢。皇帝也十分勤政,從御輦下來進了殿后,也不磨蹭,直接就上了公案,準備批閱。
才翻開一份奏折,東極殿外突然有太監走進來,跪在地上道:“啟奏皇上,工部尚書齊和正有急事求見,此時跪在殿外?!?
東極殿在皇宮的外殿,與內閣和六部的行署很近。但盡管如此,按照禮法,普通的三、四品大臣不得召見是不能見皇上的。
國朝也只有幾位內閣閣老,可以在白日時時求見皇帝。
這工部尚書若是想見皇帝,先要從內閣中過一遍,由某位當值的閣老帶著來求見皇帝,方才能得應允。
而此時才下早朝不久,按理說這工部尚書已經在六部的行署中辦公才是,怎么穿過宮門,跪到了東極殿外。
好在這位尚書也是知道有錯,來到東極殿外,就跪地了事,給皇帝接見先遞了臺階。
“什么事情要在下朝之后來說?”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探究地看著傳信的太監,想了想又吩咐:“朕不愿背上苛責下臣的名聲,你去將齊和正給叫進來吧,倒要看看是什么事,居然繞過內閣。”
那太監應了一聲,就從東極殿出來,很快到廣場上,在一個跪在地上的五旬大臣面前站住。
此人正是齊和正,乃是國朝三品大員工部尚書,身為六部官之一,其實在朝廷中已經是不可多見的重臣,早就練成了不形于色的本領。
但是此時,齊和正跪在地上,臉色愁苦,一副慌張的樣子。
原來,這日早朝后,從定江治水前線那邊,由工部主事出的奏折,按照慣例先送到他的手中。
一個小小主事,奏折并不能直接給皇帝。要么是通過內閣先審閱后,再送給皇帝批閱。要么就是先交給自己的主官過目,再由主官重新補充遞交皇帝。
那位主事身在工部,自然要先把大皇子被水神所害的消息給自己的主官,一方面是通報消息,另一方面則是不讓內閣先知道這大事件,以免工部尚書在重臣前被動。
且說齊和正初時接到奏折,本來也不知道何事,但是他越看越是害怕,當即就繞過內閣,親自來東極殿上求見皇帝了。
他也知道茲事體大,甚至還涉及神道,要是按照禮法程序,就有可能貿然在皇帝定調前,將這駭人的消息散播出去,恐怕并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齊大人,皇帝喚您進去?!蹦翘O站定了道。
“多謝這位公公?!饼R和正松了半口氣,站起了身,一邊悄悄給那傳令太監塞了幾塊銀子,一邊跟著對方進了東極殿中。
才進了東極殿,齊和正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皇上,臣有要事稟報。”
“你也是三品的重臣,怎么動不動就跪地,這傳出去不就是我苛待你嘛?!被实郯櫫税櫭碱^。
“臣惶恐,臣要稟報的事情,非不跪而不敢提?!饼R和正當然知道皇帝不喜這一套,但是一個皇子都死了,自己這做下臣的還敢站著,今后在朝廷中還想好好立足嗎?
“起身吧,你有何事,現在就報?!被实蹞u了搖頭說。
“這,臣斗膽請皇上屏退無關人等?!饼R和正聽到皇帝的吩咐,沒有站起來,反倒又重重磕了一個頭。
“大膽,皇帝身邊怎么能缺少隨侍?”皇帝還沒話,身邊的大太監就高聲道。這大太監也是司禮太監,在早朝時也是在皇帝身邊值守喊話的,這時候當然有權利說話。
他聽到工部尚書要屏退皇帝身邊的無關人等,心里也不痛快,仗著自己的司禮之責,替皇帝呵斥了起來。
工部尚書齊和正并不反駁,依舊跪在地上,以頭觸地。
“罷了,你留下,叫其他人暫時退出去?!被实圻@時候也感覺情況不對,沒有追究齊和正的失禮,對自己身邊的大太監吩咐。
不一會,這東極殿中就只剩下皇帝、工部尚書齊和正及司禮太監三人。
“皇上,這是下臣今天從定江治水前線接到的信息?!贝蟮钪袥]有許多外人,齊和正這才將一本奏折從懷里遞出來。
不用吩咐,大太監接過奏折,呈給皇帝。
后者翻開那薄薄的奏折,先是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才看到敘述定江治水營地遭遇水患被沖毀的內容,就將眼神慢了下來。
隨后,這奏折就到了大皇子被定江水神擄殺一事,皇帝看到了之后,更是臉色突然煞白,強鎮定了心情將奏折看完,最后憤怒地將其往面前的地上一扔。
這動作嚇地身邊大太監急忙跪地,連遠處地上的齊和正也身體一抖。
“真是豈有此理!欺人太甚!”皇帝猛地站起來,聲音中透著隱藏不了的情緒,顫音說道:“叫內閣閣老顧長山和朕的七皇子來東極殿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