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廣市還是初夏般炎熱,作為一個南方的城市,35度的天氣還是讓曉越在一天之內(nèi)感受了四季。
四年前嘉寧選擇加拿大留學(xué),方媛考上了當(dāng)?shù)氐?11大學(xué),而她在父親的一再催促下進入了新兵連,沒錯,就是那個魔鬼般的新兵連生活。
曉越的父親和方媛的父親是戰(zhàn)友,父輩是軍人這樣的特質(zhì)導(dǎo)致他們都希望自己的子女也能走上相同的道路,可偏偏方媛是一個異類。
從小被藝術(shù)的熏陶渲染著讓她無比厭煩朝九晚五規(guī)律且沒有生氣的軍旅生活,她不止一次的反抗過父親讓她入警的想法,從高一到高三,從大一到大四。
曉越卻沒那么幸運,作為一個從小聽父親安排的乖乖女,她沒有什么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向來都是你說一我不敢指二,于是高中畢業(yè),就順理成章應(yīng)了父親的安排,考軍校,并且提前適應(yīng)三個月的新兵連生活,這三個月,可是苦了習(xí)慣在城市里生活的,女孩子。
新兵連的苦是一般男孩子都承受不來,尤其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第一次離開父母的庇護,嘗試著集體生活,沒有了自己的隱私,事事都被分針秒針所克制。
訓(xùn)練的強度,難度無一不再折磨著曉越的身心,每周可以給家里報平安的電話,都是曉越啜泣的叫苦連天,父親除了安慰她,別無他法。好在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眨眼間也是咬著牙過去了。
于是曉越的時間節(jié)點就會比方媛要晚一些,而嘉寧的國外生活也并不是那么的一帆風(fēng)順。
中考失利的她為了去一所好的私立高中,放棄了普通公立高中,在嘉寧的世界觀里,是不存在“湊乎,差不多”這樣的字眼。在她看來,寧可耗費時間成本,也要擁有最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她上大學(xué)的時間是最晚的。
國外的日子什么都要靠自己,無論是洗衣還是做飯,這可把壓根不會一點廚藝的嘉寧,生生逼成了一個拿得出手的廚子。學(xué)校的宿舍雖算不上擁擠,但是室友的歧視總是讓嘉寧擔(dān)心有一天她可能會身無分文還被掃地出門,所以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煩,她選擇了租房,和男友一起生活,這也許就是造就她突然懷孕被迫休學(xué)的***吧。
方媛倒是一個掐著正好的時間,上著正好的學(xué),唯一一個留在家門口的人,卻偏偏結(jié)婚遠嫁了外地。這可是氣壞了本想讓她大學(xué)生入警的父親,好好的牌還是讓她打散了。
當(dāng)初借口著不想離家太遠拒絕去異地當(dāng)兵,到頭來還是躲不了為愛遠嫁的命運。每每想到這,方媛的父親就會捶胸頓足的埋怨著:早知如此還不如送你去當(dāng)兵。而方媛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無限的幸福來回應(yīng)父親她當(dāng)初的選擇是正確的,可事情卻遠比想象中殘酷。
三個女生自高中一別就未曾聚在一起,通過微信群一直牽連著彼此。嘉寧隔段時間就會用紅包炸出兩個潛水的人,方媛除了吐槽今天的老師是個禿頭老漢以外就是吐槽今天旁邊坐了一個狐臭少女。而曉越,總是在半夜回微信,還是后半夜,連時差都和嘉寧導(dǎo)不在一起,每次就感覺像在自說自話一樣。終于,一個婚禮請柬把繞了大半個中國和大半個地球的人都炸了回來。
方媛的回門慶典定在了半個月后,用她自己的話說:歇一歇著什么急。可是說起結(jié)婚最急的也還是她。
大三銘志的父母就吵吵的想要訂婚,他們看中的是方媛的知書達理和善解人意,也是這份“知書達理”從而引發(fā)了戰(zhàn)爭。
曉越因為還有一年軍校,不能頻繁請假。所以方媛的回門,她壓根也不打算回來。方媛也沒指望,倒是嘉寧,為了捧場,百忙之中還是趕了過來。
經(jīng)過了草坪婚禮的地凍寒天,方媛放棄了“美麗動人”,她選擇活命更重要,于是乖乖的穿上了披肩。她的主場,自然她說話的份額就稍微重一點了。方媛指揮著銘志拿鞋拿衣服,銘志一臉不悅的提著裙角。合影區(qū)處,堆滿了方媛的小學(xué)同學(xué),初中同學(xué),高中同學(xué),大學(xué)同學(xué),要不是因為沒有幼兒園同學(xué)聚會,幼兒園的“同學(xué)”都能給你叫來一桌。
方媛的父親母親在前面招呼客人,銘志湊過來對方媛說:“要不托付示就取消吧,又耗費感情又占時間的,反正之前不已經(jīng)托付過一次了么。”
方媛剛說坐在凳子上歇歇腳,聽到這話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憑什么你們辦婚禮的時候就得有,我回門就給我取消,讓你上臺講個話吭哧癟肚的,本來就沒多少環(huán)節(jié),你還給我取消了,你什么意思?”方媛一頓突突,差點把凳子都掀翻了。母親見狀趕忙過來:“干啥呢你倆,大喜的日子不能吵架。”
“媽,沒事,我倆開玩笑呢。”銘志趕緊拉住方媛的手,以示“和諧”。
母親走后,主持人找了過來,“新郎趕緊過來準備候場了,新娘也快去準備吧。”
方媛努力憋住含在眼眶里的眼淚,在鹿城結(jié)婚那天,方媛就憋了一肚子火,沒想到在自己家門口,還是給了她一肚子氣,她越想越憋屈,可是這儀式迫在眉睫,如果可以,她真打算逃婚不結(jié),可這電影里的場景,終究只能在電影里實現(xiàn),這三十多桌從老家來的親戚,朋友,父親的戰(zhàn)友,就算離婚,今天這儀式,也得漂漂亮亮辦下去。
嘉寧站在遠處,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待銘志離開后,來到了方媛的身邊:“寶貝,婚姻不是你想的兩個人恩恩愛愛的甜蜜生活,是筷子碰碗,磕磕絆絆的生活,如果你沒有想好面對這樣的一地雞毛,為什么要踏入這個圍城。”
方媛含著淚,委屈巴巴的說道:“我只是為了讓我父母安心……”
“打住,姑娘,這是你的生活,你的人生,你要嫁的人,和你的父母,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什么為了讓別人安心,那都是借口,你到底愛他嗎?”
“愛”方媛低下了頭。
“既然愛他,那就請收斂一點你的脾氣,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可婚姻是兩個家庭的鏈接,如果你真的想為了你的父母,請你好好愛自己,愛你即將成立的這個家庭。”
方媛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才24歲就說出了如此人生哲理的話的嘉寧,剛想問什么被司儀打斷:“新娘,快點,儀式要開始了。”
方媛提著裙子跟著司儀往前走,嘉寧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方媛回過頭:“富婆,你有故事,等我忙完,我去找你。”
嘉寧看著她,點了點頭。
“各位來賓:大家中午好!愛情就像春天里開出的花朵,而婚姻是秋天收獲的果實。在這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有一對新人修成了幸福的果實……”在主持人的渲染和音樂的烘托下,一場婚宴還是如期舉行。
嘉寧看著方媛的背影,突然鼻子有些發(fā)酸,雖然自己的身家背景要比方媛好太多太多,但是她的兩個兒子都生出來了,她也沒有等到一個像樣的婚禮或者儀式,反而有些事情就被一筆帶過了,她也是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生,也渴望愛情,浪漫與溫馨。
然而過早的婚后生活將她一把拉回了現(xiàn)實,不僅如此還要在職場中備受打壓,這些對于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婚姻女性來說,都分外艱難,何況她還是一個大學(xué)剛剛畢業(yè)的年紀。
嗡嗡的電話,震回了還在思索的嘉寧,她拿起手機,看著來電顯示的號碼,皺起了眉頭,朝著酒店的門外走去。
酒店門內(nèi),婚禮照常舉行,銘志沒有再發(fā)表任何可能會惹怒方媛的話語,方媛也適當(dāng)放緩了自己的脾氣,開開心心的完成了儀式,敬酒,被父親母親叫著那邊認識叔叔大爺,這邊認識姨姨大舅,她樂此不疲的享受著一種被“關(guān)注,簇擁”的感覺。
三個小時后,方媛累癱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大廳內(nèi)剩下的一地狼藉,父親母親在門口迎來送往,她抬頭看了看同樣累到不行的銘志,雙眼無神的盯著地板:“對不起,我上午的話太重了。”方媛脫口而出的話嚇壞了銘志。
銘志驚訝的抬頭望著這個只會跟他抬杠的女人突然道歉讓他一下無所適從:“沒事,我就是怕你太累。”銘志拍了拍方媛的手,那一刻,方媛好像明白了嘉寧跟她說的每句話,背后的含義是什么。
“丫頭,快,趕緊回家休息吧,晚上還得來酒店吃飯呢。”母親在門口,催促著方媛趕緊回家睡覺。
“那你們呢?”方媛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向母親的方向挪著。
“我和你爸還得上去陪老家的人,大老遠來了不能扔下人家不管吧,你倆趕緊,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晚上過來吃飯。”方媛看著母親滿眼的血絲,和父親忙碌的身影,突然鼻子一酸,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的淚憋了回去:是啊,所有人都在祝福她,都在為了她的未來奔波,為什么只有她自己不明白呢。
方媛抱了抱母親,在耳邊說了一句:媽媽辛苦了。然后轉(zhuǎn)身拉著銘志走向了父親,同樣抱了一下父親,父親催促著讓兩個人趕緊回去休息,方媛快步走向酒店門口,生怕再慢一秒鐘,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婚假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結(jié)束了,決定回鹿城之前,方媛打算再見一面嘉寧,她總覺得,這個女人,有什么事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