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強武館的大廳門口,一個青年義憤填膺的沖了進來。
“潑婦敢在我們武館喧嘩?”青年二十出頭,正是熱血的時候,見有人尋釁自己師父,立即沖了進來。
喬思卻只是回頭瞥了他一眼,理都沒理。
堂上的劉楠陰著臉看局勢發展,女孩卻不給他機會,褪去嚴肅表情,輕笑一聲:“既然劉館主不出來,那我們就告辭了。冒昧打擾,還望海涵。”
何邦維沒什么反應,一旁的程安品出了滋味,暗道一聲“厲害”。
這里這么多人聽到了剛才的話,如果師娘全身而退出了這個門,到時不知會出多少閑言碎語。
“劉鐘云畏戰不出。”
“聽說劉鐘云被一個娘們打上門,做了縮頭龜孫!”
“你知道不,前兩天劉鐘云被踢館了,知道這事不?是一個女人踢的!”
類似的種種言語會立即從各種角落冒出來,那些有心人可不會去把事實真相全部說出來,他們只會截取自己想說的那一段。
飽經世故的劉楠顯然也想到了此層,他面色一沉,喊住作勢要走的女孩:“慢來。喬文姑娘當真要比?”
“我們華強武館雖然樂于與四方同道交流,但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找我們館主的。”他現在說話沒了之前的客氣。
喬思微微一笑,動手就是她的目的,她拿話逼住武館就是為了實戰而已,誰上來都成。
“怎么?劉先生要比試比試?”女孩拿眼睛去看中年男人。
“豈要劉師叔動手,我來!”最開始進來的那個青年跳了出來。
程安笑瞇瞇的往他旁邊走了兩步,一手緩緩伸了過去,說道:“你是干什么的?一邊去。”他口氣隨意,臉上表情倒是不怎么兇橫。
青年見他伸手過來,怒哼一聲,一拳沖著打了過去。
程安的手掌似慢實快,拳掌相交,就見青年“蹬蹬蹬”直往后退,然后一個沒站住跌了一個屁墩兒。
一掌把這個青年打趴下,程安轉過身來對劉楠一拱手笑道:“弟子對弟子。我師娘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就能動手的。”他心里暗爽,這么久終于輪到自己說話了。
踢館原本是件很嚴肅的事,但因為師父存在的原因,他心里十分輕松、沒有半分緊張之意。
師娘?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居然是這人的師娘?那看來他們背后還是有人的。
恐怕是來者不善啊。
劉楠心里權衡了一番,他看程安剛才那一下動手、一身功夫怕是不弱,這三人如此自信滿滿的踢上門來,看起來底氣十足,不知自己能不能拿下。
還未動手,劉楠心里已經有點打了退堂鼓。
他的功夫在武館里面并不算出色,此刻有點進退兩難。
“三位,館主此刻并不在武館之中,你們想要比武就另約時間吧。”劉楠實話實說了,等到另約時間打出個堂堂正正的結果就不怕那些外人碎嘴了。
何邦維三人對視一眼,敢情說了半天,這正主并不在武館里啊。
喬思不是一味的要找茬,她點點頭說道:“既然館主不……”
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爽朗笑聲,“哪位江湖同道上門找我劉某?不勝榮幸啊。”
伴隨著笑聲,一個清俊的中年人披著大衣走了進來。
他掃視了一眼廳中的眾人,然后脫了衣服遞給一旁上來的弟子。
剛才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已經有弟子給他簡短的說了幾句,但此刻看到一個女孩似是正與師弟劉楠對峙,他還是有些意外。
“這位兄弟怎么稱呼?”劉館主看了一圈,向程安問道。
嘿,看來我長的就是氣派啊,程安心里自我稱贊一句,然后笑瞇瞇的讓開身位,“我叫程安,這位是我師娘喬文,這位是何邦維。”他提到何邦維的時候沒提師父的身份。
劉鐘云點點頭,對喬思一拱手:“喬、喬姑娘,不知從何而來?劉某有失遠迎了。”館主卡了一下殼,然后態度客客氣氣。
女孩微笑:“我從華夏來,初到貴寶地。聽聞大名,心癢難耐,特來討教。”
程安暗嘆,這個師娘說話越來越大氣了,真的有點師娘的范兒,也許她的功夫也不錯吧,想到這里,他看了一直作投透明狀的何邦維一眼。
又客套了兩句,劉鐘云緩緩往上面走了兩步,也不坐下,說道:“喬姑娘既然來了,那少不得要過兩招。劉某久居俄國,正好也想領略下國內高手的風采,卻不知是怎么個比法?”
喬思笑吟吟說道:“我的一身功夫都在劍上。”
劍?
華強武館的人面色都是一變,比武有不同的比法,但動了兵器很容易收不住、容易見血積恨。
清逸的劉鐘云臉色愈發微妙,他瞇了瞇眼睛:“喬姑娘,刀劍無眼,可要慎重。”
女孩聽到這里,雙手一抱拳,微微一鞠:“無妨,還請劉館主賜教。”羊羊在拿那些動物教學時就實踐過了,她現在胳膊上還有被抓過的傷疤呢。
她固然有羊羊這個大高手指點、教導,但功夫一道必須有自己的努力與血汗。
作為一館之主,劉鐘云自有他的做派與擔當,眼看已是說到這里,他一伸右臂,作了個“請”的姿勢,說道:“那就比劃比劃,劉某正好也會些槍法。”
劉鐘云在海參崴是以八極拳聞名,但他這一支乃是傳承于神槍李書文的真傳弟子劉云樵,槍法也是一流。
程安初來這里,只是寥寥打探,卻不知道劉鐘云還有這一手,他略微有些擔心,可是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何邦維,這顆剛提起來的心又放了下來。
客廳中的幾人往前面大院走去,外面圍觀的弟子紛紛讓了開來。
劉鐘云選擇直接在院子里比武是有他的用意的,這兩年動手漸少,有些人蠢蠢欲動,此刻正好活動活動證明自己筋骨還未老。
到了院子中間站定,劉鐘云高聲道:“取我的長槍來,我要與這位來自國內的高手喬文姑娘比試比試。”該吹捧的時候還得吹捧。
一名弟子聞言匆匆前往內間,不一會兒就拿來了一根花槍。
花槍槍桿長五尺,梭形槍頭,槍頭下紅纓,槍桿粗不攻把。
由于槍桿較細,抖動時槍頭顫抖不停,使人難以捉摸槍尖戳處,使人眼花繚亂,故得“花槍”之名。
劉鐘云拿過長槍往地上一震,笑道:“姑娘莫非要空手讓我?”他見喬思還沒拿出長劍,故而如此。
喬思這是第一次和羊羊之外的人比武,此刻心里有些情不自禁的緊張,不過她按照男友教給自己的調息法門,慢慢也就穩住心神。
之前交手過的老虎、豹子、棕熊紛紛從腦海里怨念閃過,喬思心中暗語,把他當成老虎,當成豹子,當成棕熊,當成猴子……對,猴子。
劉鐘云氣質清逸,身材并不高大,在女孩眼里愈發重合成一道猴影。
喬思心神重整,驅散雜念,往前邁了一步,一伸手:“劍來!”
見她這架勢,何邦維有些好笑,他慢吞吞解開抱著的長條包裹,露出其中的昆侖長劍,然后胳膊一抖,長劍彈起滑到空中正好落在喬思前方。
女孩一伸手,握住長劍,這才笑道:“空手對敵豈不是對劉館主不敬?”她越來越有江湖人的風采了,簡直是無縫cosplay。
這一手取劍的方式震住了華強武館在場的人,劉鐘云有些驚疑不定,他看了一眼退回去的何邦維,心里暗暗提防,這個男人不容小覷,看來這場比武要當心了。
程安站到師父身旁,心里贊道,這真是
——奇女子初震華強八極拳,大高手甘做捧劍無名氏。
何邦維不知道身邊的徒弟在想什么,他似是走神又似是關心,正面對著比武的兩人。
華強武館的人圍成一個大圈,此時有弟子在劉楠的指派打開了武館大門,示意這場比武絕無仗勢欺人,全是公平公正,無不可對人言。
“刀劍無眼,還請點到即止。”劉楠站在中間,說了這樣一句方才緩慢退去。
聽到這句話,喬思心神波動一下,又泛起一絲緊張。
劉鐘云精神集中,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喝道:“請!”
古語有云,一寸長一寸強,此乃正話。
持了長槍,劉鐘云臂抖力貫,槍桿點到,槍頭直直沖著喬思右手扎去。
槍是伏腰鎖,先扎手和腳。疾上又加疾,扎了還嫌遲。
“來得好。”喬思在森林里練就的奇快反應顯露出來,初時分神,下一刻長劍揮舞,已是磕中槍桿,借力退后兩步。
長槍怎么打?
在劉鐘云說出自己用槍之時,女孩心里就開始琢磨怎么用劍應對長槍。
她的實戰經驗除了森林里的兇猛野獸就都是與羊羊過招,可男友通常是用一支樹枝比試,卻是沒用過如此的長兵器。
游斗觀察,伺機而動,她只能定下如此策略。
喬思長劍隨身,乍徐還疾,步伐忽往復收,一時對上劉鐘云的翻覆槍頭,竟是不落下風。
女孩因野獸練出的劍法先天上就不套路,只是見招拆招,后又有何邦維指點、拆解,別具格局。
劉鐘云身為一館之主,槍法得傳于神槍李書文一脈,正是大大的師出名門,扎拿之間俱是大師痕跡。
兩人在場中打的熱鬧,劉鐘云長槍揮舞,喬思滿場游走,漸漸的還是功力深厚的劉館主占了上風。
不管劍法威力如何,近不得身都是白搭。
程安看的有些焦急,他瞥了眼師父,見他無動于衷似乎正在發呆。
何邦維確實有些走神,比武剛開始時他有些漫不經心,可是過了兩式之后,他忽然發現這劉鐘云雖然舞槍弄棒舉手能破,可這手槍法竟是有些意思。
“可惜了。”
焦急之中,程安忽然聽到師父說話,趕忙問道:“怎么了?哪里可惜了?”
“槍法用的太過匠氣,拘泥無變。”何邦維開口點評。
不遠處有華強武館的弟子聽到,怒目以示,轉臉又對身邊朋友說道:“呵,師父要贏了,哎,可有人還大言不慚呢。嘴炮無敵啊。”
程安瞪了一眼,沒說話,比武場面在這擺著呢,跟人家吵吵全是丟面。
何邦維恍若無聞,又看了一會女友的比武。
場中喬思情勢有些危急,劉鐘云的槍法在何邦維眼中耍的匠氣,可對于她而言,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初次比武時的難能可貴了。
打到此時,劉鐘云手中的五尺花槍虛虛實實、奇奇正正,進銳、退速、勢險、節短,自我感覺已是打出神槍風采,愈發自如。
華強武館的人圍成一圈,現在面上全是輕松之意,師父這場贏了,局勢已是十分清晰,那個不自量力的女人已經被逼在槍圈之中難以挪閃。
人群里,有的弟子面帶譏諷,看向隨那女人一起前來踢館的兩個男人,更有人指指點點,輕笑議論。
“真以為學了幾招三腳貓功夫就能打贏館主啊。”
“不自量力,先前喊的倒是響亮,嘴炮唄,誰不會啊。”
眼看喬喬就要在幾招之內敗北,何邦維忽然開聲了:“劍四左二。”
持劍的喬思聽到熟悉的聲音,險險一步避開槍尖,又是一崩,架開槍桿。
“前三劍一。”
女劍客劍身輕抹,丹田氣感,腳快三分,穿過槍圈。
劉鐘云不疾不徐,槍桿一抖,就要重新把女孩圈住。
“劍六右二。”
女孩輕身之術施展,連跨兩步,長劍當頭一掛,仰身避過槍頭。
劉鐘云槍圈難以生效,槍桿往下一震,就要硬碰硬。
“前五劍刺。”
喬思長吸一口氣,如有神助,行多停少,身形化為一道幻影,昆侖長劍疾疾刺去。
劉鐘云槍桿連抖,卻是慢了一步,眼看劍尖到了眼前,退后不得,左手猛地往前一抓,鮮血橫流。
昆侖長劍被劉鐘云怔怔抓在手中后,他已是發覺最后這一劍在自己伸手抓時女孩已是收了力氣,不然勁力前遞,這一劍怕是要割開手掌,穿喉而過。
緩緩松開鮮血淋漓的左手,劉鐘云苦笑道:“劉某輸了,佩服佩服。”他后面這句佩服卻是對一旁的何邦維所說。
一院弟子都聽到了那個不起眼男人的簡短數句,此刻見到頃刻之間場面翻覆、師父認輸,俱是呆了。
這……嘴炮劍法也能制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