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何瑾睡得很是香甜。畢竟勞累了一天,身體很需要睡眠來恢復。
然而,就在他睡得很沉的時候,忽然就被一陣強烈的晃動吵醒。意識猛然恢復後,纔看到朱厚照正搖著他,一臉的興奮:“大哥,火篩半夜來攻城了!”
隨後何瑾就全醒過來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朱厚照,問出了憋在心裡的疑問:“這關你什麼事兒?大半夜的,你怎麼知道的這消息?”
“因爲我一直關注著戰(zhàn)事啊,”朱厚照急匆匆回道,然後又晃起了何瑾,道:“大哥,快穿上盔甲,咱去幫保國公守城。大晚上的,他應該不知道我去了......”
“哦......”何瑾接過盔甲,然後趁著朱厚照不注意,一手刀就砍在了他後腦勺兒上:“神經病啊你!”
“喜歡打仗自己去就行了,幹嘛要吵醒我!保國公都沒拉我......而且,憑啥你覺得我會喜歡守城?”
對於這個大明太子,他真是感覺頭疼:原以爲帶了個行走的護身符,沒想到卻是個行走的麻煩。
隨後,他就喚來了門口的東宮侍衛(wèi),將暈倒的朱厚照交給他們,道:“送到康寧公主那裡,你們看不住,就讓公主寸步不離地看著。”
有這樣一位主子,那些侍衛(wèi)其實更頭疼。聽聞了何瑾的命令,當即面露喜色道:“多謝主事大人.....”
做完這些,何瑾才又躺回了牀上。
可奇怪的是,平時隨隨便便都能睡著,這次躺下後卻怎麼也沒睏意了。腦子裡全是白天將士們拼殺的場景,還有戰(zhàn)後滿地屍山血海的慘樣。
甚至隆隆的炮聲,還讓他隱約聽到了戰(zhàn)場上的嘶吼。鼻尖也似乎聞到了,那該死的血腥味兒......
越是想著這些,越是心浮氣躁睡不著。
後來他還忍不住用被子矇住了頭,悶悶地說道:“管它呢,自己穿越過來,說好是享樂人生的。本來固原就不該來,難道還要主動去送死不成?”
說著,似乎覺得說服不了自己,又繼續(xù)道:“我又不是什麼蜘蛛俠,只是力氣突然變大了些,又算不上什麼超能力。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什麼的,跟我可沒多少關係......”
可越是這樣說服自己,越是覺得無比煩躁。
他算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個胸無大志的小人物。前世有些社會閱歷,凝成了一點聰明和淺薄的智慧,但更多的成就,還是靠著超越這個時代的理念,以及先進的知識。
爲國爲民征戰(zhàn)沙場這些,何瑾也知道是崇高而偉大的。
但本質上,他就是個市井小民,貪財,自私,好逸惡勞,偶爾也好個色......屬於市井小民的毛病,在他身上都找得到。
可現(xiàn)在,命運大潮將他推到了這裡,身邊那麼多忠貞無私的袍澤感染,開始讓他左右糾結不已。
最後,他還是翻身一躍而起,披上那件盔甲拿起繡春刀,罵了一句:“奶奶的,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
打開房門,發(fā)現(xiàn)不用招呼,劉火兒、陳明達還有王英都在門口等著。看到他出來,三人冷漠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
“笑什麼笑,送死都這麼高興,真是服你們了!”嘴上罵罵咧咧的,帶著這些人就走向了城頭。
而女兵營這裡,隱在黑夜裡的朱秀英看到這一幕,俏顏上非但沒高興,反而是更加濃烈的哀傷:“可恨,爲何他還是出來了!......”
“要是他不出來,我也就可以死了這份心,可現(xiàn)在,又要擔心他是否能回來......”
這一場糾結的情愛,不知從何升起,也不知最後會如何結束。
反正只知道,朱秀英很快收斂了悲慼,對著身後的女兵下令道:“都愣著幹什麼,難道還要等將士們死了再去收屍?”
“白天就因我們沒及時搶救,死了三名將士,此時還不隨本宮去甕城?”
言罷,她親自帶著這支急救隊出發(fā),還不忘回頭交代了一句:“給本宮看好太子,醒了就再給他來一下!”
到了城頭,何瑾才發(fā)現(xiàn)戰(zhàn)況竟十分緊張。
很多火篩勇士已爬上了城牆,跟守城的將士展開了白刃戰(zhàn)!刀槍劍戟磕碰,黑夜燈火下人面猙獰可怖,不少將士直接被拖著,一起跌下了城牆......
不用猜,便知道白天戰(zhàn)鬥那麼激烈,很多士卒應該放鬆了警惕。以至於發(fā)現(xiàn)敵軍偷悄悄摸到城牆的時候,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
“給老子去死!”朱暉握著寶劍,一劍就捅透了火篩勇士的羊皮襖。
然後蹬蹬蹬將那人推到了城牆邊,一腳踹下去,纔回頭看到何瑾,笑了起來:“小子,你果然來了,老夫就知道沒看錯你!”
來不及答話,何瑾一刀砍翻衝過來的火篩勇士,熱燙的血噴到臉上,頓時讓他變得暴虐起來:“你想多了,我就是睡不著,纔出來活動活動!”
朱暉也懶得搭理他,只是隨後明顯更興奮了些。
他帶著親兵來回奔走,哪裡形勢緊急就衝向哪裡。何瑾也跟在身後,一邊砍殺一邊關注著城下的冷箭,隨時護衛(wèi)著朱暉。
這一波廝殺,火篩成功搶得了偷襲的先機。正在逐漸增加兵士,試圖撕裂陰沉的暗幕,觸及到勝利的曙光。
可守軍這裡反應也算及時,而且有著不錯的士氣和武器的優(yōu)勢。
火篩勇士們的彎刀,顯然沒有結成陣的長矛大戟有用,在城上激烈的白刃戰(zhàn)中,他們的勇武並沒有發(fā)揮出來多少。
可戰(zhàn)鬥還是比白天要慘烈,從這裡到那裡,無數(shù)的銳兵利器在對砍對殺,鏖戰(zhàn)雙方咬牙切齒,流血殷然。
到處是刀光劍影,城頭上人體很快也壘了起來。雙方就踩在傷者、死者的人體上繼續(xù)廝殺,慘叫聲接連不斷。
朱暉的目標最大。有他在,守城將士的士氣就不會墮,自然而然,他也成了敵人進攻的核心。
但他身旁的侍衛(wèi)們,也是最勇猛忠誠的,他們結成圓陣,團團護衛(wèi)著朱暉,與敵軍進行著殊死的搏鬥!
在這場戰(zhàn)鬥裡,守城者顯示出無比的堅韌和頑強,殊死反擊,勇不可擋,多次將敵人趕下城去。大明漢家男兒挺起胸膛,一次又一次擊敗了以好武著稱的火篩勇士。
如果敵軍是大海,明軍就是海邊矗立的怒巖,以孤傲的身姿獨立於岸邊,挺起堅硬的棱角,把氣勢洶洶攻上岸灘的浪潮,擊成飛濺的碎花飛沫!
在一次次的撞擊中,每個人眼裡都佈滿了血絲。在殺人或被殺之間,沒有其他多餘的選擇。
終於,當何瑾又砍倒一個火篩勇士,氣喘吁吁地抹了一把血臉後,纔看到城牆上的戰(zhàn)鬥已接近尾聲。
雖然零星的戰(zhàn)鬥還有,但大部分將士都已推翻了雲(yún)梯,開始用拿起弓弩、落石、滾木,向城下的火篩勇士反擊。
這時候,火篩似乎也意識他已經失去了先機,不甘地敲起了金鑼,示意著這一次偷襲的失敗。
“這個火篩,果然極難對付!”
走下城牆的時候,朱暉忍不住開口言道。此番他被人砍了一刀,雖然不是要害,但心情肯定不怎麼好。
反倒是何瑾,又一次連皮毛都沒傷到。
只是,走在朱暉的身後,他明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保國公,歷來我軍跟韃靼交戰(zhàn),都是這樣他攻我守?”
“嗯。”朱暉悶悶回道。
“哦......那保國公,我記得咱城裡,還有三千騎兵吧?”何瑾又弱弱問道。
“沒錯。”
“哦......保國公,打仗這種事兒呢,我其實也是第一次,我也不太懂,也不敢亂說......”
何瑾還是欲言又止,隨即就頭一沉,撞到了停步的朱暉。
然後就看到朱暉正瞪著一雙牛眼,惡聲惡氣地道:“小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大老爺們兒的,婆婆媽媽像個什麼樣兒!”
“我,我就是覺得吧......歷來敵我都是這樣,火篩肯定都有思維定式了。而且剛偷襲了我們一波,心中必然惱恨。”
“他應該只會想著接下來怎麼進攻,難免會放鬆了防守,正好我們這裡還有三千餘騎兵,爲何不去偷襲他們一波?”
朱暉聞言忽然一愣,隨即就是一巴掌拍在何瑾肩上:“小子,你怎麼不早說!”
“我,我也不太懂,也不敢亂說......”何瑾就搓著手,一副嬌羞不好意思的模樣。在朱暉看來,嗯,很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