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傷痕、滿心悲憤的範六兒,從惠民藥鋪賒了些跌打藥後,當即廣發英雄帖。非但將自己的小弟,盡數兒招到了常去的小酒館,還讓小弟們去聯絡了他的狐朋狗友。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當然也都是衙前街上,叫得出名號的大混混,手下都有著十來個小弟。
不過兩炷香的時間,小酒館裡立時就變得......氣氛古怪起來。
因爲範六兒一看到他那些狐朋狗友,不由地一臉驚詫:“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那幾個大混混不是捂著臉、就是瘸著腿,也一臉懵圈兒地反問:“範六兒,你也被人給打了?”
“是呀......我是被賴三兒那個狗孃養的東西,派人給陰了!”
混江湖講究輸陣不能輸面兒,範六兒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你們不知道,當時我這裡一共只有五個人,可對方卻有十來個人。縱然如此,我仍舊浴血奮戰、以一敵三,最終寡不敵衆,才......咳咳,你們這是?”
“我,我們?......”其他幾個大混混對視了一眼,也當即作出了氣憤的模樣:“我們也是啊!......那賴三兒實在陰險,趁我們人少沒防備,就來偷襲我們啊!”
“是啊,不是我們太無能,實在是賴三兒太陰險、不講江湖規矩!”
“這狗東西,想當初還在我手下混過呢,如今竟敢跟老子唱對臺戲了!”
“不行,這仇我們一定要報,得讓那賴三兒知道,衙前街他還算不上個人物兒!”
“不錯,一定要給他一個教訓!”聽著衆多大混混們的控訴,範六兒也激動起來了,大聲言道:“我已約好了下午在城外山神廟,來一場決戰。既然如此,我等便一塊兒去。”
“同去,同去!”
衆混混當即一致響應:這賴三兒是腦子被驢踢了,竟敢犯衆怒,活該這次被羣毆!
“這一戰,務必要打出我等的威名!”
範六兒更是面色通紅、激動不已。要知道,這等轟動大戰,可是自己倡議組織的啊!這叫什麼?
強大的號召力啊!
再望著酒館裡裡外外近百的潑皮無賴,他彷彿看到了自己,日後領導衙前街潑皮界的曙光!
一番定計後,衆混混當即就在小酒館裡草草吃了午飯,隨即將近百號人氣勢洶洶地,涌向了城外的山神廟。
到了山神廟後,範六兒看到賴三兒果然帶著三十來號人,正在等著他們。
看到這一幕,他不由心中一喜:賴三兒,看來你最近的確混得不差。可這也不行!......我們這次足有百十來號人馬,是你的三倍!
只不過,讓範六兒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賴三兒的身旁,還多了三個奇怪的傢伙。
第一個,就是今天揍自己的那個人。而另外兩個,看年歲都不大,一個是小胖子,另一個則身材勻稱,頗有些氣質不凡的味道兒。
這三人的奇怪之處,在於他們都蒙著面。
更奇怪的是,雖然賴三兒跟他們三個並站了一起。但明顯,賴三兒跟其他兩人一樣,都往後錯了半個身子......好像,那個氣質不凡的少年,纔是他們的老大一樣。
“賴三兒,你不會是新找了靠山吧?”範六兒還是有些腦子的。畢竟,出來混的第一條,就是不能得罪惹不起的人。
可賴三兒卻只是看了一眼那個蒙面的少年,見那少年微微搖了搖頭後,便一臉囂張地言道:“廢什麼話!老子這次就要一統衙前街,你們這些狗才,以後都要聽老子的!”
範六兒還想再問問清楚,可他這邊兒一個脾氣火爆的大混混,聞言就大叫了一聲:“賴三兒,你找死!”吼罷,這傢伙抄著棍子,就帶著小弟衝了上去。
一時間,其他那些潑皮無賴也吼叫著奔了上去,一場混戰就此爆發!
百號人打三十來號人,優勢當然很明顯。
範六兒熱血一上頭,也沒想很多。可剛衝上去揍趴了三個潑皮後,忽然便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
那三個蒙面的人,竟然都是高手啊!
尤其那個氣質不凡的少年,更是好似出籠的猛虎一般,似乎壓抑了許久的暴力,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只見他一揮手,一個無賴就飛到了半空。一踢腳,喊叫上去的傢伙,就被踹出兩三丈遠,身後的人都被他撞得七倒八歪。
還有四五個無賴一塊兒圍上去,他則直接抓住了一個人的腿,掄起來當成了武器,立時甩趴了周圍的人!
最可憐的,還是那個被他抓住腿的傢伙,嚇得大喊大叫尿了褲子。最後還是被嫌棄地扔了出去,又砸趴了兩個人......
還有那個今天揍自己的那個傢伙,雖然武力沒那個少年那般誇張。可招式兇狠毒辣、乾脆利落,明顯是有功夫在身的。
剩下那個蒙面的小胖子,則最是陰險,握著木棍跟在兩人周圍,瞅準機會就抽冷子、敲悶棍,打得直興奮亂叫。
將近百號人打三十來人的優勢,一下竟被這三人硬生生地給扭轉了!
打到後來,那個蒙面少年好像,還找到了快速打趴人的訣竅:就是一邊衝一邊掀人的身子,一掀就扔到了半空,都不管接的......
這怪力的少年,簡直猶如一架人形推土機,身旁根本無一合之敵。直接來回就在戰圈兒裡,掀起了一陣沙塵暴。
潑皮無賴本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傢伙,看到對方當中有這樣一位猛人,哪還有膽氣再打下去?
範六兒當下也有些膽寒了,正好此時那蒙面少年衝著自己奔來,他當即一伸手,開口道:“朋友,混哪個道兒的?這事兒,其實......啊!”
話還沒說完,範六兒就感覺自己腿一歪,身子就失重起來。驚懼地看到自己一下離地一人多高,陡然嚇得魂飛魄散。
落地的時候,他一腦袋先栽了下來,啃了一嘴的泥,才眼淚汪汪地說著之前未盡的話:“這事兒,其實還可以商量的嘛......”
傷上加傷的範六兒,這一刻都忍不住有些悲傷逆流:爲什麼啊,爲什麼將近百人,怎麼看著都要打不過三十來人了?
以前自己打架,數數人頭兒就心裡有譜兒了。怎麼這次,跟自己想的一點都不一樣啊?......
然而,剛想到這裡,他忽然就聽到前方,傳來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擡頭一看,只見山神廟那裡,又奔出了數百的人馬。
那些人一個個衣衫單薄、苦大仇深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混日子的無賴,完全就是一羣窮苦人!
可就是這些窮苦人,最讓範六兒心驚膽寒。
因爲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就怕不要命的!往往那些窮苦人最不惜命,惹急了動手就是要人命,尋常潑皮無賴們,也是輕易不敢招惹這種人的!
更可怕的是,那些衝過來的窮苦人,他們手裡拎的可不是木棍、鐵尺一類的打架傢什兒,而是鎬頭、鐵杴、錘子這樣的大殺器!
這些傢伙什兒,上去就是一條人命啊!
而就在這些窮苦人當中,還有兩位衣著光鮮的女子,十分引人注目。範六兒一眼就認出來了,其中一個,竟是沈家的大小姐!
另一個似乎是她的貼身小丫鬟,正在興沖沖攥著拳頭呼喊道:“打呀,快上去,把敢打何令史的壞人,統統打趴下!”
“何,何令史?......”
範六兒一下傻眼了,扭頭兒一看那位已然打完收工的少年,便見那少年已悠悠地摘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張清秀陽光的面龐。
這一刻,他站在七仰八歪的潑皮羣中,不由得霸氣四溢,環手一指囂張吼道:“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