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嗎？
李蟠看著眼前的炮臺，血嬰，小蛛式.十八，一時陷入沉默。
人鬼，魂魄，希夷……
還有魙……
然后他抬頭，透過公寓的窗口，看向昏黑的天空。
天上暗夜無光，陰云一片，厚厚的云層上，反射著地面上五光十色的光污染燈源，幕布一樣投射出各種廣告片，一點月色都看不見。
魔光亂舞，天地顯得格外的陰沉，氣壓低沉讓人喘不上氣，一時間給李蟠的感覺，好像整個世界，真的都被釘在棺材板里似的。
大家都是困在這噩夢里，死去活來的鬼么……
李蟠長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神神鬼鬼的事，他在小說游戲里設定是見了不少，但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現在還被人追殺，也不是追著弟弟問東問西的時候，以后再研究吧。
而且李蟠知道，這鬼天氣，怕是馬上要開始下酸雨了。
下雨好啊。
大雨能洗凈城市的污穢。
但夜之都的雨水本身就是頂級污穢。
為了發展為了利益為了戰爭，0791地球的重度工業化早就突破了界限，這個世界被徹底污染，空氣河流大地中，充斥各種重金屬粒子，輻射粉塵，放射性塵埃，實驗室泄漏的微生物病原體。這雨水甚至臟到一場大酸雨，能大幅度干擾電子設備和管線，影響到安全系統的監控你敢信！
別說NCPA，連市面上絕大多數的警用民用無人機都無法在這種極端的干擾環境正常運轉。哪怕軍用的也得加一套扛腐蝕外殼。
更別說還是狂風暴雨這種糟心天氣，但凡是個精神正常的人都不愿在街上走，這要是嗆了一口感染了燒傷了皮膚癌了，你給花錢治啊？
所以這年頭人類的問題，不是能不能操控天氣，改造自然，治理環境。
而是到底由誰來出這個錢。
理論上每個公司每個小區都要交垃圾處理費環境治理費的，不過大頭肯定是委員會指定的地球物業管理公司。
但高天原都破產了投降了擺爛了，肯定不買單的，夜氏也還在規劃建設中，還沒到環評的階段，根本就沒去續費辦交接。
所以這些年0791地球就是個沒有物業公司打理的狀態，私人領地都是私營公司，環境污染越來越嚴重。
不過這樣反倒對李蟠方便多了。
大酸雨不僅相當于天上下毒倒硫酸淋頭澆核廢液，正常人根本無法存活，而且大雨中磁場環境復雜，不止電子設備，遠程狙擊，掃描鎖定效果會降低，光學隱形也會受到干擾。
所以在夜之都經常可以看到，人群穿著雨披膠鞋武裝到牙齒，一群人好像耗子一樣，擠成一堆，躲在地鐵屋檐高架橋下避雨的。
雖然也有些傻子宇宙人仗著有分子罩，光著屁股頂著大雨走在高速路中央，唱唱跳跳玩水拍短視頻，周身三尺好像有空氣罩一樣根本淋不到，沾不濕，但分子級隔離保護罩也是要充能要耗電要維護的。
以前李蟠無聊蹲在路邊躲雨，就親眼看到過一個宇宙人嗑嗨了在大雨里發癲，直接躺在雨里睡覺，結果一個小時分子罩就沒電了，然后直接在雨水里短路嘔吐痢疾，被急救醫療小組趕到救走。
換言之，AVNDS系統也是分子罩防護膜的一種，在這種惡劣天氣環境下，會自動開啟以頻閉化學污染的侵害。自身的防御力便會遭到大幅削弱，而且可能直接暴露位置，比起之前更加好對付了。
而這會兒小蛛式.十八已經駭入本地網絡端口，
“老板，這棟樓沒有其他人，應該是被清空了，設置成臨時狙擊點和補給站，外圍設置了自動炮臺和地雷警戒，子網有基礎的ICE，我們可以暫時在這休整一會兒了。”
“好，十八你聯系上公司了？現在什么情況了？”
于是李蟠暫時也不急著轉移了，順手把人間炮臺腦袋削了，西瓜一樣砍成七八段，剁個稀爛，給屋主人餐盤里每人放一塊，算是供奉了。
然后在屋里翻找，搜出幾身雨衣換上，又從冰箱里掏了一堆垃圾食品往嘴里塞，盡量補充體能，打算等會兒雨下大了，就帶著圣杯趁機沖出去。
小蛛式.十八，“我沒鏈到云端，是用的本地網線上網，公共廣播頻道已經被掐斷了，公司的ICE也正遭到駭客攻擊，我估計其他十八都被電子鬼盯著吧。
這具設備只是個數據存儲模塊，不是專用的電子戰鬼殼，建立隱秘數據鏈接可能被人竊聽，駭入，有暴露位置的風險。要冒險鏈接嗎？”
李蟠揉揉眉毛，“算了，剛才殺的幾個宇宙人芯片伱做好備份，不要冒這個險了。現在外頭圣杯戰爭什么情況？”
小蛛式.十八，“直播暫時中斷了，我們應該把追兵甩開了……哇哦，老板！圣杯在暗網的懸賞已經飆升到一千五百億了！全城都在找你啊老板！”
“喔，一千五百億？這個錢在哪兒領，我可以自首不……”
還沒等李蟠說完，突然感到全身一陣輕松，身上的傷痛淤腫完全恢復消除，氣力全滿，而且褲兜一沉，伸手摸出了一把銀鑰匙。
重置了么，應該是公司的人看一時聯系不上，按照計劃及時幫忙回檔了，至于這鑰匙，大概是之前抓捕大隅博士的任務結算下來了。
然后李蟠看看在身上爬上爬下的血嬰。
“你又在干嘛？”
小蛛式.十八，“這具終端性能有限，等我換一具厲害的義體來支援你啊老板。”
李蟠，“哦我不是問你。”
小蛛式.十八看看一屋子死人，
“……老板，你真的要注意身體啊，別打那么多藥了。”
李蟠，“……”
而血嬰那邊也忙完了，它在李蟠的雨披里層，SBS緊身衣外側，畫了兩層符箓。
是一些花紋怪異的符箓血印，外頭雨披上的，好像好像一個個手印獸爪，而里頭緊身衣上的，看著好像一只只歪歪斜斜的眼睛。
當然要十八來說的話，都是精神病患者的幻覺吧。
血嬰拍拍手，
“只須知道他們都是些什么境界的東西，就有辦法對付了。
這斗篷外我布了六十四道輪回追魄手，再有這種躲在暗處，暗箭傷人的屑小，追魄手便會應弦而發，打得他魂飛魄散。
里頭這一層，我下了個吸魂御鬼大醮，再有這些天外之魙，用靈識鬼眼來窺測探查大哥你的真身，便會落入我羅網之中。
入我大陣，失魂落魄，永不超生。
有這件法器護體，這樣就算我不在身邊跟著，也可保大哥無虞了。”
李蟠，“哇哦……又是魂飛魄散，又是永不超生……弟弟，不是哥哥信不過你，但我聽說入品的法寶至少要花幾十年苦功才能制成，你這隨手做的，有沒有這么厲害啊？是不是在吹牛逼哦？”
血嬰氣道，
“哇呀呀！大哥！不過是辟邪除鬼的小術罷了，有甚么必要用那種法寶啊！而且對付它們這些魍魎都不如的東西，也犯不著我親自出手啊。
就算捏尊神主像給你揣在懷里，也能震懾邪魅鬼祟，叫這些魑魅魍魎不敢近你的身！不過是這地方一時找不到好土罷了！”
李蟠懂了，“哦，犯不著你出手。怎么，你是想棄大哥而去，自己回去修煉了是吧？唉，說好的同生共死替我護法呢。”
血嬰垂頭喪氣，
“不是啊大哥，你這也沒什么殺身之險，自己也能應付啊。
而且小弟來的匆忙，那邊鍋里還燉著羊呢，再不回去就要煮老了……”
李蟠立即正色，
“艸！這么大的事你不早說！你快去快回！”
“大哥放心，小弟去去就來！”
血嬰化作一道紅光遁走了。
李蟠一時悵然，什么時候他也可以這么飛天遁地幻影移行就好了，還省了買車養車的錢……
“叮咚。”
門鈴響了。
李蟠直接把凱瑟琳之劍拔出來，擺了個架勢。
小蛛式.十八噠噠噠爬過去開門，
“沒事沒事，我用主人家賬號下的快遞，老板你幫忙簽收一下。”
“這特么什么時候了你還買快遞？？”
李蟠湊到門口一看，還真是全地形快遞機器人。
一些老式居民區都有事先鋪設的快遞電梯和貨運軌道，包裹全程在傳送帶上似的一路從工廠運到家門口。這種靠機械傳動的東西，可靠是可靠，但駭客也能送點手雷啊炭疽熱病毒什么的，所以還是有一定安全隱患，也在逐步被淘汰了。
這圣杯戰爭打的，被人懸賞一千五百億還能點外賣，真不知道是不是瘋了……
“所以這是個啥。”
李蟠隨手拆包。
小蛛式.十八解釋，
“嗶嗶嗶ROBOT。”
李蟠拆到一半停手。
“瓦特！？”
小蛛式.十八，
“放心放心，是偽裝，用黑金從黑市上買的武器啦！”
李蟠打開一看，
“靠！什么偽裝！這不就是那什么！”
但小蛛式.十八已經爬上去，把蛛式邁入人頭里，自己給自己做了設備激活，功能解鎖，數據轉移，然后蹭一下立起來了。
呃，其實還好，也沒有特別不正常，畢竟不裝皮套的話，說到底就是普通的ROBOT，一具普通的人型機器人骨架么。
其實各種街邊小巷子和酒店夜總會里服務的，大都是這種廉價的基礎服務型機器人，畢竟普通人的心理和生理狀態都經不起晝夜不停的加班加點，但機器人卻可以不眠不休不老不死的干活，早就可以替代人類了。要不然你以為夜之都消費這么高的地方，普通人薪水怎么這么低的。
只不過考慮到解決失業率，環境保護，技術專利限制，駭客技術翻爛，和倫理委員會AI禁令等各種原因，機器人技術被嚴格管制，在0791只能從事一些重體力勞動和服務性行業，稍有技術性智能型的工種，就只能人類加裝智能輔助芯片來完成了。
但總的來說，機器人無人機，這年頭已經很好用很方便的模塊化產品了。
只要有一臺家用3D打印機，就能DIY那種可以換裝各種模組，還可以定制小作坊的醫用硅膠皮套，還可以加載破解盜版軟件操作系統，重置各種動作指令和行為邏輯，什么腳本劇本角色扮演都可以自己手寫，或者加載開源網站上的服務性程序腳本。
而隨后又陸陸續續有同樣的包裹，各種黑市淘的玩意以玩具名義送到。
不得不說0791這地方垃圾是垃圾，但各種廉價工業品，電子元器件也確實便宜，隨隨便便可以搞到大量四級的軍用組件。
李蟠閑著也是閑著，干脆就幫著十八現場組裝，直接就把一個人型機器模組，拼成一匹馬。
嗯，馬，這外殼看上去好像是從哪個游樂場，還是兒童樂園買來的玩具機械馬，小馬駒的外殼，還長一對小白翅膀，摸起來毛絨絨的。
不過十八也做了一點自己的設計和改造，比如把馬背鋸開，把機器人上半身安裝在馬背上，整得和半人馬，人獸合成奇美拉似的。
馬腦袋上還裝了一個嗶嗶。
看著眼前奇形怪狀的玩意，李蟠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手工力，
“……我沒拼錯吧？而且那玩意是個嗶嗶吧？你確定是裝在額頭上的？”
小馬.十八歡快得蹦跶了兩下，把地板踩得咯吱咯吱響。
“歐耶！現在我有自己的小馬了！走吧老板！咱們沖出去！”
“沖出去？”
不等李蟠拒絕，小馬.十八撩起蹄子踹開窗臺。
對面大樓照射出一大把探照燈晃著李蟠的眼。
“他在對面！”
“找到目標了！”
“圣杯在他手里！”
“開火！”
轟！！
然后對面的大樓整個爆了，破碎的磚石金屬玻璃碎片好像雪片冰雹一般，混著狂風卷來，轟鳴的爆炸和火光，鋼鐵的尖嘯和轟鳴充斥耳道，一棟公寓樓都被炸上了天，滾滾濃煙和火光點亮了街區。
李蟠，“艸！咋回事！？”
小馬.十八，“沒事老板！對面是宇宙人布置好的圈套，追擊者被虛擬地址騙過去了，我們直接走吧！”
這下驚動了半個城，李蟠也顧不得等弟弟會合了，趕緊飛身跳上小馬.十八。
而小馬.十八發出一聲金屬嘶鳴，從陽臺沖了出去，垂直沖上大樓，撒足狂奔！
熾熱的風和冰冷的雨，吹打在李蟠的臉上。
追兵如影隨形，密密麻麻的無人機群好像候鳥，又像蝙蝠似得，從四面八方涌來！如同卷起大片的黑云！
各式子彈炮彈火箭彈叮叮當當如萬道火線打來，小馬頭上的嗶嗶，突然閃爍起來！然后發出耀眼的電磁沖擊波！
在連閃的EMP電子脈沖下，各種智能彈制導彈頭無人機，也如無頭蒼蠅似的，落在小馬和李蟠身后，轟轟轟啪啪啪得炸成一連串火球！
李蟠，“哦操？EMP？ECM？你不能換個造型嗎！”
小馬.十八，“暗網上淘的啊！還有什么挑三揀四的！要不是工程師喝醉了做成這鬼樣子！六級定制裝備一千萬哪里買的到啊！”
李蟠，“挖槽這鬼玩意要一千萬！？等等，十八，你哪兒來的錢？你沒找我審批啊？這身體難道是你用自己的錢買的？”
小馬.十八，“是啊老板！我想開了！你說的對！炒股是沒有出路的！還不如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樂呵一下！”
李蟠，“你很喜歡嗶嗶？？”
小馬.十八，“誰喜歡那個！這是都說了是撿漏撿的啊！等有空了老板你幫忙把這個嗶的紋理打磨掉，或者用3D打印換個外觀啊，只要不影響使用就可以了嘛！”
呃，說的也是哦……
小馬.十八，“還不止呢！老板看這個！”
然后小馬雙眼放光，一道詭異的光幕展開，籠罩了全身，李蟠看看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隱隱約約透明的雙手。
“竟然還有光學隱形功能？這種扛磁性是五級的吧？不對啊十八，你竟然能隨便啟動六級的叮叮？那你的能源系統和電池模組也不是一般的玩意吧！
這一身都是管制級別的東西，一般義體商店也得專門定制，提前預約，剛才這一會兒功夫，你到底從哪兒搞來的？？不是被人忽悠了吧？”
小馬.十八猶豫了一下，
“老板，其實這些是之前那幾個007安排秘密走私來的裝備，秘密倉庫都是我安排的，誰知道他們死的這么快，我就偷留了一部分，不要緊吧老板？”
“原來如此，那無所謂了，中飽私囊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死都死了。”
小馬.十八感動，“老板你真好！”
李蟠想了想，搖頭望了一眼，忽然翻身從小馬上跳下來。
這小馬能在金屬墻體表面漂浮，可以適當飛奔跑步，但到底還是小孩的玩具。
雖然十八很想幫忙，但李蟠知道在接下來的戰斗里，帶著它是個純累贅，隨口編了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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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你幫我個忙，趁著這會兒雨還不大，幫我去接娜娜，然后去蟠龍工廠，叫橙子帶上人撤去軌道。”
小馬.十八，“嗯？老板你不一起來嗎？”
李蟠搖頭，“我沒法消失的，他們已經盯上我了。你先去吧！再聯系！”
“老板你小心！”
小馬.十八飛走了。
李蟠也是擦掉冷汗，好吧，其實他也不想坐著那種坐騎被人抓到啊……
戴上防毒面具，拉起雨衣兜帽，李蟠縱身幾個起落，跳過零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落到了空無一人的高架橋上。
酸雨嘩啦啦得下，斗大的雨滴戴者濃烈的腥臭落在地上，水流嘩啦啦從兩側排水道傾斜而下，公路上滿是黑黃色的泥濘和塵埃。
李蟠望著眼前瀑布似澆灌下的雨幕，看著雨簾里若隱若現的城市，身手高舉起圣杯，向著天空致敬。
然后他一松手，那鎏金的杯子，鐺哐一聲落在地上，掉在李蟠腳邊，杯中水珠飛濺。
“你們誰先上。”
“轟！”
電閃雷鳴
李蟠的面前，忽然就出現了四個身穿正裝的公司狗，他們戴者墨鏡，打著雨傘，站成一排攔住了四個車道。
而他們周身，好像散發出一層看不見的氣墻，逼開了滿天的雨線。
不，是切開了滿天的雨簾。
這瓢潑的大雨，甚至沒有一滴能落到他們的傘面上。
李蟠瞇起眼，舉起手中劍一指，
“或者一起上。”
然后下個瞬間，李蟠忽然看到自己的雨衣上，忽然一道血手印亮了起來，化作紅光向著大雨中射去。
而在李蟠移動瞳孔的瞬間。
寒光一閃
劍
從對面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