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沈歡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以爲對方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但是他久久沒有聽到。
董喬只是站在他的面前，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董喬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她的表情卻有變化。
她的眼睛越來越大，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臉孔也扭曲起來，身形像是水波一樣在空氣中盪漾著，最終像煙霧一般消散開來，化爲烏有。
沈歡怔怔地看著前方，那裡什麼都沒有。
沒有穿著連體羽絨服的女人，沒有烈焰紅脣，什麼都沒有。
外灘上的人還是那麼稀少寥落，保安都不知道逛到哪裡去了，幾個小夥子正從附近經過，邊走邊聊著，聲音頗大，就連沈歡都聽得清楚。
“……那確實是挺帶勁的，你怎麼就沒留在那兒？”
“留個屁啊，再晚走一會兒，說不定哪裡就竄出幾個人來。”
……
沈歡怔了好一會兒後，又緩緩轉身，向著四面八方看了一圈，並沒有能夠見到他期待中的那個身影，這讓他最終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
看來他去年的決定是正確的，對方似乎並不想再和他有什麼交集，那塊表只不過是報答救命之恩，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如果他當時……
一向意志堅定勇往直前的沈歡此刻難得的自怨自艾起來，活跟個小媳婦一樣。要是他此刻的心理活動讓那些認識他的朋友知道了，怕是會驚掉一地大牙。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沈歡嗎？
而他這邊還沒有自怨自艾完呢，就有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喂，兄弟，有錢嗎？”
沈歡自怨自艾的心思暫時收了回來，定睛看去，見到面前站了三個人，正是剛纔從附近經過的那幾個小夥子。
說是小夥子，其實有點不太恰當：這三個傢伙看模樣有二十七八了，一個個身板壯實，長相也是有棱有角，一看就知道日常經常有力量訓練，就算是冬季厚實的棉襖也無法將他們那具有力量感的身形完全遮住。而且從他們的長相氣質來看，甚是成熟穩(wěn)重，可是就是這樣的三個傢伙，此刻卻偏偏穿著花裡胡哨的衣服，褲子上不僅纏著鐵鏈，還是開了洞的，甚至能夠看到裡面的秋褲，完全是小流氓的打扮，和他們的長相氣質不太相符。
開口問話的那個，是三人中間的男人，正雙手插兜看著沈歡，努力做出一副流裡流氣的表情來，吹鬍子瞪眼的，嘴裡還嚼著一塊口香糖。
“喂，問你話呢，聽見沒？”
見沈歡不說話，左邊那人還湊上一步瞪大了眼睛喝了一聲，兇神惡煞的。
從排場和裝束來看，這就是幾個小流氓，完全是一副要敲詐錢財?shù)哪樱徊贿^放在外灘的場景上，就有點違和了——哪個傻叉會在外灘上玩這套？
這要是放在某個小黑巷子裡，那就完全沒毛病了。
這幾個傢伙是傻叉嗎？
情況有點詭異，沈歡腦子快速地轉動起來，嘴上則是回道：“想幹嘛？”
一開始中間問話那人聽到沈歡回話了，一邊抖著身子一邊繼續(xù)說了下去：“沒什麼，哥幾個想借點錢來花花。”說著還伸出手來，比了個數(shù)錢的手勢。
“借錢？”
沈歡又向四周看了看。
這種時候，最好是找那些不知道是警察還是保安的人來處理，但是剛纔還能時不時看到的保安們，此刻卻是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附近倒還是有寥落的行人經過，只是大家夥兒似乎都不想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招惹什麼麻煩，看到這裡貌似有情況後，都是遠遠地繞了開去，看都不敢多看上一眼。
……
“他要是真給了怎麼辦？”
附近的某個角落裡，有人正小聲地問著身邊的人。
被問到的人搖了搖頭，語氣非常自信：“不可能，這可是個純爺們。”然後又突然問道：“人都安排好了吧？不會臨時過來人吧？”
一開始說話那人趕忙保證：“放心吧，都安排好了，絕對不會有人過來的。”
“那就好……”
而這人口中的“純爺們”沈歡，此刻正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三個傢伙。
氣氛逐漸微妙，戰(zhàn)鬥似乎一觸即發(fā)，這三個傢伙有所預感，慢慢圍了上來，看樣子要動手了，中間那人則是在做著最後的發(fā)言：“好小子，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吃你是不打算幫幫哥……”
話還沒說話，沈歡面無表情的面龐突然如春花般燦爛地綻放開來，手也從口袋裡快速地掏出錢包來，一邊從裡面掏錢一邊說道：“借錢沒問題啊，想要多少？一千夠不夠？要不然全給你們算了，就當交個朋友。”
沈歡說著，把他錢包裡的錢乾脆全部都拿了出來，塞到三人組中間那帶頭大哥的手上。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不管是從衝突的場合行爲，還是這三個人的氣質裝束差異，都讓他感到了詭異。
這三個傢伙甚至給他一種感覺：他們不是來敲詐錢財?shù)模麄兪莵硐胍退l(fā)生衝突、也就是打架的。
沈歡一時之間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乾脆也就順著對方的話去做，試探一下他的這種感覺對不對。而從對方的反應來看，他這種感覺似乎還真對了。
他把錢塞到對方手中後，他面前這三人瞬間懵逼了，都怔怔地看著沈歡塞過來的錢，暫時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了。那個收錢的帶頭大哥也沒有把沈歡孝敬過來的錢收起來，反而是和另外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現(xiàn)場一時死寂，而附近的某個角落裡，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這個……大丈夫能屈能伸，不錯……”
之前說“這可是個純爺們”的人抿了抿嘴，竟然還真給沈歡的行爲找出了個理由來。另外那人則是嘴角抽了抽，然後問道：“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那人想了想，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來，說道：“你們這樣……”
……
這三個傢伙究竟有什麼目的？是什麼來頭？
沈歡看著面前這三個人，心中思索著，倒是沒有立刻走人。
一來，他都這把年紀了，被幾個小流氓追著逃跑實在有點不好看，二來，他還要在這等人呢，三來，則是因爲真要打起來他也不怵——在社會底層混跡到大的他，架可沒少打過。而且劇組裡的那些武指、替身什麼的，雖然不像電影裡那麼誇張、打起來那麼好看，但是很多技擊技巧確實也是能夠融入到打架裡，讓人打起來比沒有練過的更厲害一點的，跑了十幾年劇組的沈歡在這方面也是略知一二，打兩三個普通人問題不大，還是有點自信的。
他還想看看這三人接下來還會幹些什麼。
而就在沈歡的注視下，這三人像是同時得到了什麼指令一樣，突然之間從呆滯懵逼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中間那個帶頭大哥更是上下打量了沈歡一眼，最後目光在沈歡的頭上停住。
“你竟然還染髮？老子最恨染髮的！”
說著，另外兩人就往沈歡跟前湊了過來。
確實是來找茬的。
沈歡退後一步，電光火石間還回了他一句：“這是假髮！”
帶頭大哥大吼：“老子更恨戴假髮的！給我打！”
把錢隨手往兜裡一揣，揮著拳頭就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