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三十分,安東象以往一樣準時來到了咖啡廳,才一天的時間,他卻覺得這里已經變得陌生,冰冷的桌椅,冰冷的咖啡,冰冷的琴鍵,他知道她是不會來了, 是的,他已經失去她了,永遠地失去她了,他們的故事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昨晚,就在這個地方,他殘忍地為他的愛情之心執行了死刑,她安靜地看完了他的表演,然后悄悄地離開了,她甚至連一句告別的話也沒有留下。
一年前,他們就是在這里認識的,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晚上,他走進了這家咖啡廳,雖然他并不在乎什么報酬,可是每天晚上到這里彈上幾個小時鋼琴是他的一種愛好,在音樂的世界里他才能找到內心的寧靜,把內心深處的黑暗記憶和感覺全都忘卻,他也樂意和身邊的人一起分享美妙的音樂。當經過她的身邊時,他看到了一雙憂傷的眼睛,她的身邊放了一把雨傘,可她卻全身濕透了,雨水順著她松散的長發滴落在白色的餐布上,一張美麗的面容卻掛著一臉的憂傷,那雙明亮的小眼睛落寞地看著餐桌上凌亂散布著被撕碎的信箋和照片,看到他疑惑的眼神,她露出帶著一絲苦澀的微笑。在那一瞬間,一種心酸的感覺在安東心里翻騰。“我的小時候 吵鬧任性時侯 我的外婆 總會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 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這樣唱的 天黑黑 欲落雨 天黑黑 黑黑”整個晚上,直到咖啡廳打烊,她沒有說過一句話,她只是坐在那里靜靜聽著他彈奏的音樂。 “女人傷心要是流不出眼淚來那才可怕呢,看她這個樣子可真讓人難受啊!”安東莫明其妙地為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孩擔心起來。
第二天,他又來到了咖啡廳,正當他以為她不會再來的時候,穿著白色連衣裙衣的她踏著蹣跚的步伐走進來了,頭發是干的,眼睛卻是濕濕的,在同一個位子,她坐了下來。他若無其事地彈起了鋼琴,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處于一種失魂落魄的狀態,眼睛飄浮地望著前方,象在注視什么,可是她眼前實際上沒有什么東西。 雪白的墻壁上只掛著一幅畫工粗糙的油畫。第三個晚上,他大膽地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咧嘴一笑說“美麗的姑娘,請原諒我的冒味,我只是好奇是什么讓你這樣的美人如此傷心難過呢?”她沒有搭腔,依舊盯著墻壁上的油畫入迷。“唔,這畫意境不錯,可惜畫工差點,這應該是個涉世未深的小伙子,但假以時日,他會成為一個名畫家的。”他輕描淡寫地說,眼睛卻在不斷地探索她的反應,看到她微微動容,他知道他說到要點了。“不過,這樣的作品反正我是不會掏錢買的。”“為什么呢?”女孩終于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安東沒想過,她的聲音竟會如此甜美,柔和的聲線讓人不難猜到這是個性格和善的女生,“不為什么,一定說個理由的話,我只能說我不喜歡!”“為什么不喜歡呢?”女孩沒有發現自已已經墮入了圈套,他溫和地笑了起來,“我不喜歡他讓你這么美麗的女人傷心!你這樣的美人兒換了是我的話疼都疼不過來呢!”“先生,你怎么可以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子說這樣的話呢!”女孩聽出了他話里的玄機,但她好象也并不是真心的惱怒,相反的,對一個陌生人能如此關心自已,她好象還有一絲感動的意思。“不,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象你這樣年紀的女孩應該是快樂而幸福的,你不該屬于憂傷,憂傷也不該屬于你。”
第四個晚上,當女孩走進咖啡廳的時候,安東卻久久沒有出現,直到她帶著有點失望的表情要離開時,他才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他拉住她的手緊張而又興奮地說,“美人,請跟我來,我想帶你去看點東西,就在門口。”她一臉疑惑,可是她也沒有拒絕,當他拉她走出門口時,他神神秘秘地看了看表,口里默念著“10,9,8……”當他數到0時,對面大廈的燈光突然全熄掉了,一個微笑的圖形出現在她面前,看著他汗流滿面,氣喘吁吁的樣子,她咧嘴一笑。
在往后的一年里,每一個晚上七點三十分,他都會準時來到這里為她彈奏她愛聽的曲子,風雨無阻,女孩每天也準時地出現在咖啡廳,這習慣已經成了他和她沒有說出口的死約定,女孩很少會遲到,更多的時候她比他更早到。要是她早到了,她就會為他點上一杯他最愛喝的酒,同樣的,要是他先到了,他也會為她點一杯她最愛喝的飲料。坐在一起時,她會說起有關于小畫家的事情,她并不隱晦她對他的感情,有時她也會聊起自已身邊的朋友和自已在孤兒院時發生的一些事情,“如果我是個男孩,或許他們就不會在那樣一個寒冷的夜里把我拋棄在那個冰冷的街頭了!”她說這話時,臉上露出了讓人心酸的表情。安東總是微笑著靜靜聽她說,聽到動情處,他也會用他憂傷的眼睛看著她,甚至有幾次他欲言又止。慢慢地,女孩沒有再說起小畫家,“你是怎樣一個人呢?”她認真地看著他,“到目前為止我對你還是一無所知啊!”“我?”安東依舊微笑著“我就只是一個壞人啊!”“我不信,你看起來一點都不象壞人哩!”他咯咯笑了起來,“這不是電影,壞人的額頭上是不會刻著字的!別看我現在正正經經坐著,說不定我心里現在正在打你的壞主意呢!”說完他裝出一幅色迷迷的樣子,“先生,您為什么總要說這些口不對心的話呢!”女孩一幅生氣的樣子。
除了有一次,也只有這一次,過了八點三十,女孩還沒有出現,九點三十一直到十二點三十,她也沒有來。“也許是加班,或者有別的重要事情要做吧!”安東這樣安慰自已。那一天晚上,安東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把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種不詳的感覺纏繞著他,他開始猜測她會不會發生了什么意外,她不象那種做事沒交代的人啊,就算要走,她也該和他說聲再見才是啊!第二天,安東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四處打聽女孩的消息,最后從女孩以前提及過的老師那得知她的住址后,安東盡他所能,以他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女孩的家,他心急地敲著那扇破舊的小木門,沒人應門,當安東豎起耳朵時,里邊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低聲的**,透過那扇破舊的玻璃窗,他隱約看到一個人倒在了地上,屋內一片狼藉,打翻的熱水瓶碎片散落一地,是她,沒錯,是她。安東沒有遲疑,他用腳使勁踹了幾下那扇小木門,踹 開了小木門,他沖進屋里,抱起神智模糊的她就往醫院的方向跑。
當她張開模糊的雙眼,她看到他緊緊握著她的手,趴在床邊沉沉地睡著了。她這時感覺喉嚨里一陣干渴,她伸手想拿起病床邊柜子上的那杯水,可惜她的手不夠長,就在這個時候,安東從短暫的休眠中扎醒過來,“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安東扶她坐了起來,趕緊拿起了柜子上的水遞到她手里。“你這一覺睡得可真香啊。”她露出疲倦靦腆的笑容,“我還以為我死了呢!”“唔,是啊,你這一睡可就是一個多星期呢,剛剛有點燒就應該找醫生或朋友了,為什么要一個人扛著呢!”安東嗔怪地說,“其實我早已習慣了,以前遇到這情形,通常吃點退燒藥就好了!”安東心酸地看著她,打開保溫瓶,他倒了一碗白粥,小心翼翼地喂到她的嘴邊,“以后可不許這樣了!你不是一個人啊!”她羞怯地點點頭,張開了小嘴吃下了喂過來的白粥。從那次的小插曲以后,她顯得和他更親近了,可是他卻依然一直有意要和她保持距離。直到幾天前,她打破了這種微妙的關系,在他就要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她留住了他,“安東,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呢?”她紅著臉問,“你當然是個好女孩啰,心地善良,美麗又可愛,你為什么這樣問呢?”她兩只小手不斷地擺弄著裙角,“那么,那么,你喜歡我嗎?”羞怯地低下頭等待安東的答復!“你是個好女孩,可是,可是,可是----”“怎么?難道你的心已經給了別的女人?”女孩的眼角開始泛紅,她此時生怕從安東嘴里聽到什么她不愿意知道的事情!這個情形安東早該料到,兩個人相處,日復一日,雙方都有了一種默契,最后感情升溫變成愛情,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只是他太貪戀眼前這種幸福了,自私的想法讓他失去了理智,她在他心里,她不是他的朋友,更不是情人關系,但比朋友更親近,比情人更貼心,就算她只是每天晚上靜靜坐在那里,他也就不會再感到寂寞和冰冷,在那些黑暗的日子死去的情感仿佛正一個個重生著,不斷匯集回到他傷痕累累的身軀,他感覺自已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是的,是這樣的,所以他需要愛,他比正常人需要更多的愛來喂養剛剛蘇醒的靈魂,咖啡廳的這個小天地,給他溫暖而幸福的感覺,就象一個家,如果可以,他寧愿一輩子和她保持這種純潔的關系,雖然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聽到女孩的詢問,他踉蹌向后退了幾步,“不,不能啊,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得到你的愛,你應該找一個真正能給你幸福的男人!”說完這話,他落荒而逃。只剩她迷惑不解地留在冷清的咖啡廳。
當著她的面這樣親吻另一個女人,他確定‘未婚夫’這三個字一字不漏傳進了她的耳朵。可是她安靜地走開了,沒有質問,沒有憤怒,也沒有眼淚。 “我為什么還要回來這里,難道她還會若無其事地出現在這里?再說,如果她真的出現了,我又該對她說些什么呢?我是知道的,她有多喜歡我,可是我卻象以前的壞男人一樣又一次傷害她,我這自私無恥的人!”安東撫摸著熟悉的琴鍵,心里充滿自責,彈起了熟悉的曲子,一切好象都沒改變,只不過那個熟悉的位置上坐的是一個陌生人。晚上十點三分,她還沒有出現,他知道今晚她是絕對不會來了。再次相見,或許也只能是在夢中吧!“既然不能給予一個女人幸福,就不該對她付出感情的,播種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就是一種犯罪!”安東在離開咖啡廳時看了一眼那張她常坐的椅子,在心里默念道。“女孩,你從我的夢中走出來,想給予我渴望的幸福,可是我們不該在現實相遇的,現在,你又回到了我的夢里!”點燃了一支煙以后,安**然想喝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