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中孔其實早早的就站在了林逸和譚雅晴身后不遠(yuǎn)處的一棵柳樹下靜靜觀望,只是見這兩個小輩相聊甚歡,所以沒忍心打擾。
直至林逸牽著譚雅晴往回走了,他才迎面走了上去,裝作剛來的樣子說道:“我正準(zhǔn)備來叫你們回家呢,林逸,待會兒你也先別急著走了,一起吃晚飯。”
林逸今天來這里最主要的目的還沒有達(dá)到,他當(dāng)然不會走了,輕輕點頭應(yīng)承了下來。
市長家的晚宴并沒有林逸想象中豐富,僅僅只是幾個李素蘭親自下廚炒的幾個家常菜,還有一大捧生花生,這樣簡單的晚餐使得林逸沒有了之前那般拘謹(jǐn),反倒是覺得譚中孔這個市長也親和了不少。
“我們家沒有那么多講究,湊合著吃吧!”譚中孔從酒柜里取出了一瓶白酒放在桌上,笑著坐了下來,酒算不上什么好酒,三四百塊錢的舍得,沒林逸想的那么驚世駭俗。
要知道,這是個連鄉(xiāng)長級別的芝麻小官兒喝酒都喝幾大千的國酒茅臺的時代,譚中孔身為一個沿海經(jīng)濟大都市的市長,喝酒竟然只喝幾百塊錢的舍得,這已經(jīng)不能用寒酸來形容了,那是相當(dāng)寒酸。
林逸對酒倒是不挑剔,不管是給他一瓶國酒茅臺還是一瓶紅星二鍋頭,他喝起來差不多都是一個味兒,而且在市長家里喝酒,他哪兒敢挑三揀四?趕忙主動拿過酒瓶,先給譚中孔倒上了一杯,然后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放在面前。
“隨便吃,不要客氣!”譚中孔揮了揮手中的筷子,率先夾了口菜放進(jìn)嘴里。
林逸倒是也不客氣,雖說跟市長在一塊兒吃飯難免拘謹(jǐn),可還不至于嚇得他連筷子都不敢動了,幾杯白酒下肚之后,膽兒便是更肥了,還主動向譚中孔頻頻舉杯。
譚雅晴很出乎林逸的意料,她吃飯竟然不需要人照顧,只是李素蘭偶爾給她夾幾筷子菜,她便自己捧著個小碗,吃得斯斯文文,連吃飯都不肯丟掉她那深入到骨子里的小清新范兒,時不時地還隨著說話聲,專注地望著說話的人,那表情簡直要多純有多純。
“今天難得有人陪爸爸喝酒,他連話都比平常說得多了。”譚雅晴望著譚中孔的方向,微笑著說道。
“是么?”譚中孔微微一怔,猛然想起,他平時好像真的很少在家里喝酒,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書房,和家人的交流的確不多,難怪譚雅晴會這樣說。
“我看小俊不是挺能喝的嘛,您可以把他抓回來陪您喝酒啊!”林逸有意識地拉進(jìn)彼此關(guān)系,不過他也確實感到有些奇怪,他來譚中孔家里也好幾次了,但還從來沒有在這里見到過譚小俊,看來那小子和家里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怎么樣,要不然也不會自己搬出去住,而且很少回來了。
果然,譚中孔的臉上閃過一抹失落,繼而拿過酒瓶又給林逸倒了一杯,自己也滿上,搖頭笑道:“那小子野慣了,一個星期能回家一次都算不錯的了,而且如果不是回來看他的妹妹雅晴,我估計啊,他一個月都懶得回家一次!”
“那這就是他的不對了,歌里面不都在唱常回家看看嘛!”林逸借著酒勁兒將他和譚家的關(guān)系越推越近,打了個酒嗝寬慰道,“譚叔叔你放心,回頭我一定好好勸勸小俊,讓他經(jīng)常回來看看您們二老!”
“算了吧,強扭的瓜不甜!”譚中孔一口悶掉杯中的白酒說道。
旁邊的李素蘭卻是有些坐不住了,扯了扯林逸的胳膊,滿臉希冀地說道:“林逸,別聽你譚叔叔的,你就得幫著阿姨勸勸小俊,讓他多回家,你們朋友之間好開口!”
“我知道了,阿姨。”
……
這頓晚飯吃得也算是和氣,譚中孔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道:“素蘭,你收拾完了就帶雅晴到樓上去,娘倆兒說說話,我和林逸在院子里殺幾盤象棋!”
身為市長夫人多年,李素蘭自然知道這是譚中孔要和林逸談?wù)铝耍齻兣瞬环奖阍趫觯在s緊把碗筷收拾完了,就牽著譚雅晴去了樓上。
“象棋……你會吧?”譚中孔點上了一支飯后煙,又給林逸拋過去了一支問道。
“會倒是會,就是下得有些爛!”林逸很謙遜地回答道。
其實林逸象棋下得一點兒也不爛,除了神乎其神的醫(yī)術(shù),他還從他那神醫(yī)爺爺那里學(xué)來了象棋之術(shù),雖然他沒能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下過他的神醫(yī)爺爺,但跟其他人下,他還是個常勝將軍,就連村口每天都在那棵老黃葛樹下面下象棋的老人都干不過他。
可他畢竟還沒有跟譚中孔交過手,不知對方底細(xì),身段兒放低點兒自然沒錯,而且他今天壓根兒也就沒想過要贏譚中孔,待會兒還得有求于別人呢,要是殺得別人片甲不留,市長大人該多沒面子的?
院子的西北角那棵林逸叫不出來名字的茂密樹木下,林逸和譚中孔擺好了棋局,開始挑燈夜戰(zhàn)。
“紅先黑后!”譚中孔攤了攤手,示意執(zhí)紅子的林逸先下。
林逸也不客氣,中規(guī)中矩地來了手當(dāng)頭炮。
“當(dāng)頭炮,馬先跳。”
剛剛開局,譚中孔也沒有展露出什么玄奇招數(shù),兩人旗鼓相當(dāng),廝殺得并不激烈,可就在這兒不溫不火的廝殺中,林逸卻是發(fā)現(xiàn)譚中孔的棋藝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不少,不得不慎重對待。
“溫萬青被槍殺身亡,你們打算怎么辦?”棋局過半,譚中孔終于聊起了正事兒。
“血債血償!”林逸抬手落子,“吧嗒”一聲吃掉了譚中孔的一匹馬。
“血債血償?”譚中孔淡然一笑,“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溫萬青死后,市委肯定是要重新扶植大佬起來掌控?zé)熀J械碾娡媸袌觯锛冶闶亲詈线m的人選!”
“我怎么就沒看出來田家合適在哪兒呢?”林逸正色道,“前一次的火拼中,田家就已是強弩之末,老溫也已經(jīng)掌控住了大勢,現(xiàn)在就算老溫死了,但我們的場子和人都還在,這段時間我們也一直能將田家死死壓住,市委又何必毀掉一個已成雛形的大局,繼而搗毀重建呢?”
“你口口聲聲說‘你們’?試問你口中的‘你們’又是代表誰呢?”譚中孔重重地落下一枚子說道,“你們現(xiàn)在只是一盤散沙而已,連個頭兒都沒有,自己內(nèi)部都無法統(tǒng)一,又怎么能幫助市委管制煙海市的整個電玩市場呢?”
“溫萬青的老婆趙月儀就是頭兒啊!”林逸回答得很沒有底氣,因為他實在是沒有把握譚中孔會把煙海市的整個電玩市場交給一個女人去掌控。
果然,譚中孔搖頭笑道:“趙月儀只是一介女流而已,溫萬青活著的時候,她或許還有幾分震懾力,可現(xiàn)在呢?她只是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可憐女人而已,而且田家在市委的關(guān)系處得不錯,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不少人幫他們說話,希望把他們重新扶植起來,你讓我怎么做,就算我這個市長想要搞獨裁,但至少我也得有個理由啊!”
林逸沉吟半晌,小聲說道:“您就當(dāng)幫我……因為小俊和雅晴而幫我!”
“當(dāng)幫你?”譚中孔訕訕笑道,“我很想問問,你一個破看場子的,你這么賣力究竟能從里面得到什么?難道你讓我跟市委那群老家伙說,我把趙月儀扶植起來,就是為了幫一個看場子的?而且這個擔(dān)子趙月儀她一個女人挑得動嗎?有人會信她挑得動嗎?”
“我相信她能挑得動!”
“呸!”
譚中孔真想吐林逸一臉的口水,好在最后忍住了這股沖動,將那口濃痰吐到了地上。
“我來挑!她挑不動就我來挑!”林逸鼓足勇氣蹦出了這句話來。
“你挑?”譚中孔猶豫良久,終于落下一子說道,“手段要雷霆,速度要迅猛,心腸要狠辣……盡量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接替溫萬青原來的位置,并且將田家打得徹底翻不起身來,你們那邊有了個頭兒,我這邊才好說話!”
“我知道了!”林逸輕輕點了點頭,正準(zhǔn)備挪動棋子的時候,才猛然發(fā)現(xiàn)棋局已成悶宮之勢,死棋,這一局他輸了。
“承讓了!”譚中孔爽朗地笑著站起了身來,望著林逸說道,“小伙子棋藝還不錯,只是下棋的時候分心了,要不然我也不能這樣輕易地贏了你!”
望著譚中孔那副得瑟的模樣,林逸真想吐他一臉口水,哥是讓你的好不好?
從一開始,林逸就不著痕跡地放水,即使后來發(fā)現(xiàn)譚中孔棋藝還不錯,他也只是慎重以待,并未全力以赴,本想下個和局,大家臉上都好過,沒想到這老家伙竟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與他商談之際,竟然給他下了這么個套子。
“是啊,分心了。”林逸尷尬地陪著笑說道。
“這次是你心中有事,希望下次對戰(zhàn)的時候,你已經(jīng)把這些事情處理好了,心無旁騖地跟我再戰(zhàn)一場!”譚中孔意味深長地笑道。
林逸明白,譚中孔此話,話中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