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錨和鐮刀撕開了雨幕激烈碰撞,二者身形輾轉騰挪,互相都難以抓到對方的破綻,看似寬闊的空間卻隨時都能成為某一方暗藏殺機的場所。
而克萊曼所掌握的各種技術,更是可以看出各種獵人流派的影子。
不,準確說,應該所有獵人的系統戰斗流派都是從這個老女人身上流傳下來的!
羅希想起了這么一個人,一個據說在太陽教會中充滿禁忌不可隨意提起的人。
真正的第一獵人!
一陣交手后,羅希被逼退到了太陽大教堂的階梯下端。
忽然,他看見了一身熟悉的服飾,頓時一頓。
那個太陽教會的首席獵人?
他……
瞬間,鐮刀從側旁殺出,偏轉角度躲開了羅希慢一拍抬起的船錨,鉤住了羅希脖頸,身軀依附上了羅希的身體,靈動宛若游魚,羅希感覺全身束手束腳一時間根本抓不住對方。
隨后鐮刀的切割緊跟著爆發而出。
羅希都沒反應過來自己什么時候被絆倒,一只布鞋踩在他的臉上將他往下壓,而被深邃的幽藍浸透的鐮刀則從后頸開始切割!
克萊曼面無表情,甚至感覺有些無趣。
當然,這個世界也很久沒有能讓她感覺有趣的人了,低級如猴子般的智慧,就憑這些人也敢稱自己是火神的傳人。
忽然,洶涌的高溫沸騰,克萊曼面色微變,雙手用力握緊鐮刀,猛地上撩!
唰!
帶下了一頂帽子和衣領碎片,但是沒有人頭。
羅希后撤拉開距離,伸手摸了下后頸,輕微的刺痛泛起,但很快便消退。
自己似乎,也挺久沒有受過傷了。
馬哈德的衣服也被弄壞了啊。
薪火飄蕩,羅希的身上出現了燒灼的細密焦痕,一只手探向身后的火槍。
砰!
砰!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兩者的子彈擦身而過,射向互相的面門。
一邊被鐮刀斬斷,一邊被船錨阻擋。
羅希感受了一下克萊曼的子彈,力道異常沉重,抵擋之后他也能感受到明顯的沖力,僅僅外表上其貌不揚,恐怕也是采用了某種非薪火加持的技術。
二者再度交鋒。
這次羅希沒有吝嗇薪火的燃燒。
船錨分分合合,槍聲四起。
克萊曼依舊能跟上他的節奏,但是,那眉頭也是愈加緊皺。
她的很多特殊的招式動作,幾乎一個照面就會被羅希學去,羅希不一定會用,但她再用的成效就很低微。
并且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能感受到的一點是,羅希的全身力量還在不斷上升。
海正在成為火的柴薪,而火更加讓海沸騰。
天作之合。
曾有瞭望者內部的人在秘密觀察過羅希之后,將羅希判定為意外的完美柴薪。
但這種說法在瞭望者內部被人嗤之以鼻。
他們忙活了這么多年,耗去了多少人的心血都才堪堪推出了一個并不明確的茜瑪雅,這羅希又是個什么玩意?
這不是什么很難以理解的事情。
畢竟也沒有人愿意相信核聚變技術能從野外自發生出來。
但克萊曼此時近距離交手與觀察,卻嚴重地動搖了。
這個野生獵人,居然真的是……
怎么可能!
她將自己的血改良了成千上萬次才得到了最佳候補,生出的孩子中才有一個完成了理想的先天比重。
一個正常的普通人,再怎么走狗屎運,也不可能達到那種完美的狀態。
對大海的完美親和,再加上對薪火的完美適應,甚至能讓兩者在自己體內相安無事相輔相成。
為什么?
簡直像是命運對她,對瞭望者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她至今為止這么多的努力,將自己作賤如此都沒爭取到的東西,到底為什么!?
砰!
情緒失守的瞬間,她也松懈了。
薪火子彈命中她的胸膛,在她恍惚間,羅希迅速靠近。
克萊曼被絆倒,在倒下的過程中,船錨勾住了她的后頸,隨后,羅希的獵人靴用力一腳踩下,踩住了老女人的頭,下壓。
和之前她對羅希所做的一樣,同樣的境地,只是兩人的位置相反過來。
甚至對克萊曼要更危險。
因為羅希的力氣比她大,船錨上的薪火也在蔓延過來,她剛受到的槍傷也是不能忽視。
克萊曼和羅希僵持了片刻,忽然,她支撐身體的一只手突然松開,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一個注射血瓶,將其打進了自己的大腿。
刺啦!
羅希也在同時上揚船錨,克萊曼的頭顱與脖頸撕裂開。
但羅希卻沒有松懈,因為無頭的尸體猛地爆發出了比生前更強的力量,直接將羅希頂開。
“嗚嗚,嗚嗚嗚,嗚嗚……”
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哭聲傳來。
明明失去了頭,但無頭尸體卻在哭泣。
她的肚子猛地張大,像是懷胎十月的孕婦。
嘭!
肚子炸開,污血不要命地流淌,如山洪般的污血中,伸出了扭曲的四肢,殘缺的人體器官,混雜著海洋生物的特征。
而這些生物,全部活著。
始源溫床。
在薪火的刺激下,羅希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陌生的名詞。
似乎是薪火對眼前克萊曼進入的這個狀態的描述。
下一刻,那搖擺的尸體抓起地上的鐮刀,維持著不斷流出污血,生出子嗣的狀態,爆發出更恐怖的速度向著羅希撲了上來。
所有獵人千錘百煉的技巧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只有純粹的野蠻和瘋狂,將鐮刀作為自己的爪牙肆意揮舞,試圖將羅希撕成粉碎。
羅希抵擋著溫床的攻擊,他還要抽心思應對時不時從腳邊向他靠近的始源子嗣。再加上如此瘋狂的攻擊侵略性,他難有反擊的機會。
“嘖。”再次咂舌。
被雨水和汗水浸濕的白發黏在額頭,垂落眼前,羅希的目光炯炯有神。
深呼吸,拋卻所有雜念。
“劇團長,還有各位,我的詩集發售只能拜托你們了!”他大喊一聲,火柱以他為中心沖天而起。
……
塞貢帝國的皇帝,塞壬六世御駕親征,鼓舞著將士們的士氣。
半數的居民區已經成為了海怪和士兵、獵人的殺戮場。
塞貢薩恩正血流成河。
但,他們不能后退。
就在這時,尖銳的鳴叫傳來。
個別獵人頓時面色慘白地看向海邊。
火墻再度被大量海怪尸體擠開縫隙,只是這次的縫隙要特別大上一些,一顆猙獰的頭顱從中越過,再往后,則是它更為恐怖的軀體。
形體上看,像是一只巨大的蛇頸龍。
那尖銳的鳴響,周圍海怪們的躁動、沸騰,以及凌駕于一眾生命之上的侵略性。
海域主人!
嘭!
巨大的身軀砸入水中,直接掀起一陣波濤拍向海岸,一些尚在堅持的陣線頃刻間被摧毀!
塞壬六世面無表情,只有持劍的手緊握,顫抖。
“全軍后撤!”然后,用最鎮定最響亮的語氣,下達命令。
蛇頸龍下潛,短時間消失在海面。
下一刻,水柱炸起,巨大的身影躍出海洋,身軀在半空伸展,徑直向著岸邊砸下!
就在這時,一根粗大的黑棍一掃,直接將半空中的蛇頸龍掃回了海水中,而蛇頸龍砸回去掀起的又一陣巨浪,也又是隨手一揮便平定下去。
“那是誰?”塞壬六世看著遠處站在一棟高樓上的身影,問道。
軍中將領無一回答,他們也不知道。
巨棍縮回正常大小,被魔主扛在肩上:“說好的我守茜瑪雅,轉頭就把我發配來守城,那神棍真的是……算了,一人守城這種事情仔細想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幫你們一把吧。”
……
另一座城市。
一劍劈開堅硬的龜殼,不詳的巫術火焰在海上縱橫。
瑞德將沾在臉上的血液輕輕拭去,紅衣輕飄,長發如火,優雅如一位話劇中的王子。
眼前龜型海域主人相形見拙,龜殼被削去大半,只能沉入海中。
……
另一座城市。
大量的飛魚群和漆黑的鼠群對沖,飛魚群被迅速壓垮,一只不算特別巨大,體型近似獅虎的六翼大飛魚海域主人,倉皇逃竄。
尚央雙手插兜,站在一艘船體滿是坑坑洼洼的半沉大船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夜空。
……
某座近岸海島戰線附近。
大鯊魚在海中飛速地逃,身后,一雙幽綠的鬼魅眼眸閃爍。
要不是在海里,巨型鯊魚外貌的海域主人恐怕早已經是汗流浹背。
“汪!”一聲犬吠在海中蔓延,伴隨著劇烈的震蕩沖擊直接打在大鯊魚的身上,頓時引得它皮開肉綻!
柯芬的口水在海中飄散,壓抑的興奮難以克制。
……
所有沿海陣地。
浴血奮戰的士兵和獵人們,即使在戰場上再怎么遲鈍也逐漸發現了,場面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海怪最讓人們頭疼的,莫過于它們幾乎無窮無盡的數量。
每次海潮之中,都是人越戰越少,海怪卻依舊望不到盡頭,堪稱最為絕望的場景,擊垮了無數人的意志。
但今天……
為什么好像他們這邊的人,好像越打越多了??
是有增援嗎?
但上面也沒給信號啊?
這些殺得比他們還熱血沸騰,各種激動人心的話劇般的臺詞不斷冒出來的隊友到底是哪里來的啊?!
臥槽,聽著聽著,好像還真的有點燃起來了!
殺!沖!不要停!
短暫的猶豫之后,人們也不再多想,無論如何,這都是好事,他們要做的就是戰斗,繼續戰斗,堅持到勝利的那一刻。
而萬亦,在人與海怪激烈交戰的街道中,如過客般輕飄地走過,沒有引起任何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