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著無聊,亂寫的,反正是複製粘貼,廢不了多少筆墨。】
【迅哥真是太棒了!】
幻想鄉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當街一個四方形的大櫃檯,櫃裡面預備著熱水,可以隨時溫酒。紅魔館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円銅錢,買一碗酒,——這是二百三十三年前的事,現在每碗要漲到十円,——靠櫃外站著,熱熱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円,便可以買一碟炒蘑菇,或者烤毛玉,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幾円,那就能買一串八目鰻,但這些顧客,多是小妖精,大抵沒有這樣闊綽。只有戴帽子的,才踱進店面隔壁的房子裡,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從450歲起,便在魔法之森的八目鰻酒店裡當夥計,老闆娘說,樣子太呆萌,怕侍候不了戴帽主顧,就在外面做點事罷。外面的小妖精們,雖然容易說話,但嘮嘮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不少。她們往往要親眼看著黃酒從罈子裡舀出,看過壺子底裡有水沒有,又親看將壺子放在熱水裡,然後放心:在這嚴重監督下,羼水也很爲難。所以過了幾天,老闆娘又說我幹不了這事。幸虧我同時還負責看場子,辭退不得,便改爲專管溫酒的一種無聊職務了。
我從此便整天的站在櫃檯裡,專管我的職務。雖然沒有什麼失職,但總覺得有些單調,有些無聊。老闆娘是一副嚴肅臉,主顧也沒有好聲氣,教人活潑不得;只有魔理沙到店,纔可以笑幾聲,所以至今還記得。
魔理沙是站著喝酒而戴帽子的唯一的人。她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眉目間時常夾些藥渣;一頭亂蓬蓬的金黃的頭髮。戴的雖然是帽子,可是又髒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她對人說話,總是滿口da☆ze,教人半懂不懂的。因爲她姓魔,別人便從電視海報上的“自機:霧雨魔理沙”這半懂不懂的話裡,替她取下一個綽號,叫作魔理沙。魔理沙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她笑,有的叫道,“魔理沙,你臉上又添上新藥渣了!”她不回答,對櫃裡說,“溫兩碗酒,要一碟烤毛玉。”便排出九円大錢。她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魔理沙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什麼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偷了帕秋莉家的書,吊著日。”魔理沙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竊書不能算偷……竊書!……魔法使的事,能算偷麼?”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金剛如來”,什麼“大建”之類,引得衆人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聽人家背地裡談論,魔理沙原來也學過魔法,但終於沒有晉級,又不會營生;於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幸而長得一副好面相,便去人家畫符文,蹭一碗飯吃。可惜她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順手牽羊。坐不到幾天,便連人和書籍紙張筆硯,一齊失蹤。如是幾次,請她畫符文的人也沒有了。魔理沙沒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竊的事。但她在我們店裡,品行卻比別人都好,就是從不拖欠;雖然間或沒有現錢,暫時記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還清,從粉板上拭去了魔理沙的名字。
魔理沙喝過半碗酒,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魔理沙,你當真會魔法麼?”魔理沙看著問她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她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連半個魔女也成不了呢?”魔理沙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裡說些話;這回可是全是大建出傻之類,一些不懂了。在這時候,衆人也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老闆娘是決不責備的。而且老闆娘見了魔理沙,也每每這樣問她,引人發笑。魔理沙自己知道不能和她們談天,便只好向龍套說話。有一回對我說道,“你學過魔法麼?”我略略點一點頭。她說,“學過魔法,……我便考你一考。火球術的魔法陣,怎樣畫的?”我想,土匪一樣的人,也配考我麼?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魔理沙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會畫罷?……我教給你,記著!這些魔法陣應該記著。將來做老闆的時候,打架要用。”我暗想我和老闆娘的關係還很遠呢,而且我們老闆娘也從不用火球術打架;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她道,“誰要你教,不是k2型魔法陣的8號元素點亮麼?”魔理沙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櫃檯,點頭說,“對呀對呀!……火球術有四種畫法,你造麼?”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魔理沙剛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櫃上畫魔法陣,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有幾回,附近妖精聽得笑聲,也趕熱鬧,圍住了魔理沙。她便給她們烤毛玉吃,一人一顆。妖精吃完毛玉,仍然不散,眼睛都望著碟子。魔理沙著了慌,伸開五指將碟子罩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多了,我已經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毛玉,自己搖頭說,“這她孃的都快被吃完了da☆ze。”於是這一羣妖精都在笑聲裡走散了。
魔理沙是這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她,別人也便這麼過。
有一天,大約是異變前的兩三天,老闆娘正在慢慢的結賬,取下粉板,忽然說,“魔理沙長久沒有來了。還欠十九円錢呢!”我才也覺得她的確長久沒有來了。一個喝酒的妖精說道,“她怎麼會來?……她被玩壞了。”老闆娘說,“哦!”“她總仍舊是偷。這一回,是自己發昏,竟偷到愛麗絲家裡去了。她家的東西,偷得的麼?”“後來怎麼樣?”“怎麼樣?先關屋裡,後來是啪,啪了大半夜,再人偶們排隊輪。”“後來呢?”“後來人偶們排隊輪了。”“輪了怎樣呢?”“怎樣?……誰曉得?許是壞了。”老闆娘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她的賬。
異變之後,紅霧是一天厚比一天,看看將近霧霾;我整天的戴著口罩,也須穿上防化服了。一天的下半天,沒有一個顧客,我正合了眼坐著。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溫一碗酒。”這聲音雖然極低,卻很耳熟。看時又全沒有人。站起來向上一望,那魔理沙便在半空中對了屋檐飄著。她臉上髒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穿一條燈籠褲,廝磨著兩腿,身下一支掃把,用草繩在腰上栓住;見了我,又說道,“溫一碗酒。”老闆娘也伸出頭去,一面說,“魔理沙麼?你還欠十九円錢呢!”魔理沙很頹唐的低頭答道,“這……下回還清罷。這一回是現錢,酒要好。”老闆娘仍然同平常一樣,笑著對她說,“魔理沙,你又偷了東西了!”但她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說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麼會被玩壞?”魔理沙低聲說道,“自摸,摸,摸……”她的眼色,很像懇求老闆娘,不要再提。此時已經聚集了幾隻妖精,便和老闆娘都笑了。我溫了酒,端出去,懸在半空中。她從破褲袋裡摸出四円大錢,放在我手裡,見她滿手是黏液,原來她是從愛麗絲家裡偷跑來的。不一會,她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說笑聲中,飄著慢慢回去了。
自此以後,又長久沒有看見魔理沙。到了年關,老闆娘取下粉板說,“魔理沙還欠十九円錢呢!”到第二年的永夜,又說“魔理沙還欠十九円錢呢!”到紺珠傳可是沒有說,再到年關也沒有看見她。
我到現在終於沒有見——大約魔理沙的確壞了。
三七二九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