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宋閥
盛夏七月,正是嶺南地區(qū)最爲(wèi)悶熱的時候,這裡居民的穿著十分簡陋,當(dāng)然,也可以用暴露來形容。
無論男女,頂多在身上套一層布袍了事,貧窮一些的乾脆不要了臉面,坦胸露乳是爲(wèi)平常。
當(dāng)然,雖然有很多女人的隱約身段兒極爲(wèi)勾惹視線,但你要真盯著去看,準(zhǔn)會令你在當(dāng)?shù)氐穆曂⒀杆儆芍辛⑥D(zhuǎn)爲(wèi)冷淡。如果被盯的女人稍有美色的話,那麼聲望還會再降,惹來一羣躍躍欲試的目光。
寇仲便攤上了這種情況,他不過是朝一名女人衣襟上的凸起兩點多看了一眼,便惹得周圍好多壯年男子開始擡胳膊擼袖子,一臉危險地看過來了。
訕訕收回視線,寇仲連忙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目不斜視,催馬加快腳步。
徐子陵苦笑搖頭,景添不以爲(wèi)意,催動身下毛驢兒,一路‘叮噹、叮噹’地向前跟上……
一座巨大的府邸門前,三人下了馬匹、毛驢,徐子陵立即拱手,向戒備著迎上來的僕人說道:“揚州徐子陵、寇仲,攜好友洛陽景添,前來拜訪‘天刀’宋缺宗師!”
“徐子陵、寇仲、景添……”那僕人對‘雙龍’的名字彷彿曾有耳聞,但看向景添的目光便十分陌生了。
猶豫一瞬,僕人頷首道:“等候,待我通傳。”
侍女奉上散發(fā)著怪味兒的茶湯,爲(wèi)表禮貌,徐子陵和寇仲立即端杯飲茶。
“來來,兩位賢侄請茶。”宋魯舉起茶杯,向寇仲和徐子陵示意,而後將渾濁、怪味兒的茶湯喝下。
僕人轉(zhuǎn)身離去,三人這纔開始四處打量,沒多久,一陣腳步聲從府內(nèi)傳來,剛纔那名僕人跟著一名管家快步走了出來。
“胸有成竹,自當(dāng)身具傲骨。”宋魯微笑頷首,奉承一句,算是就此揭過。
斜瞥宋魯一眼,景添繼續(xù)對雙龍解釋道:“居安爭首。”
寇仲楞,徐子陵深思,畢竟他們纔剛剛擺脫‘混混的身份’沒幾年,自然對景添的說辭有些難以理解。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景添淡然地說道。
“並非傳言。”徐子陵搖頭,又看向景添:“景兄對此事最爲(wèi)清楚,不可能妄言消遣我們。”
“這……”宋魯愕然。
雙龍一愣,寇仲訝異道:“閥主他老人家怎會如此?”
此時聽聞那不是假的,宋魯頓時衝擊不小,一時心緒生亂。
說完,宋魯?shù)膽B(tài)度立即轉(zhuǎn)爲(wèi)恭敬,再次向景添拱手:“先生大才!宋魯多謝先生解惑!”
開壇倒酒,但景添僅僅向酒杯斜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宋閥距離中原太遠(yuǎn),之前雖然得到了襄陽之戰(zhàn)的探報,但任誰看了也不會相信,畢竟戰(zhàn)果太誇張了一些。
“嗨!早這麼說不就得了。”寇仲鬱悶地對景添說道:“老景你非要弄那麼多詞詞句句的,真是忒不乾脆。”
宋魯想了想,拍板道:“隨我來,讓我爲(wèi)你們通報……”
“襄陽。”
“來來,二位賢侄請坐,爲(wèi)我說說你們最近的經(jīng)歷。”宋魯轉(zhuǎn)移目標(biāo),不再搭理景添,而是向著寇仲和徐子陵招呼著,同時笑著恭維道:“老夫雖不在中原,但也常常聽聞二位賢侄在江湖上的名聲,快仔細(xì)說說。”
“我有些明白了!”徐子陵突然做恍然狀。
寇仲費解地?fù)狭藫夏X袋,不由看向景添:“喂,老景,你說說這是爲(wèi)什麼?”
“原來如此!”宋魯感嘆一聲,一拍大腿:“原來大兄是作得如此打算!卻是我等愚笨,始終未能猜透大兄謀略!哎!慚愧……”
“那陵少你說!老景太不夠意思。”寇仲立即轉(zhuǎn)移目標(biāo)。
經(jīng)過一進前庭,二進走廊,三進山水,終於來到了會客之廳,在管家的招待下,景添三人在客廳當(dāng)中落座。
景添一聞酒香便能分辨這酒好壞,所以他自然不會去動。
“揚州雙龍攜友而來,請恕宋府晚迎。”管家十分有禮地拱手道:“二老爺瑣事纏身,未能親身出迎,請容小人代爲(wèi)請罪。”
“哈哈魯叔別多想。”寇仲突然大笑著插話進來:“老景他就這樣,從來不在乎什麼虛禮,雖然才智絕世,但卻不像那些書呆子般喜歡拽文弄詞。”
“的確是小人照應(yīng)不周。”管家歉意拱手,又轉(zhuǎn)頭向門口吩咐:“小五!快去取來美酒招待少俠!”
“魯叔,我們此來也是爲(wèi)了拜見宋閥主,不知可否一見?”寇仲連忙說道。
寇仲反應(yīng)極快,舉一反三地點頭說道:“另一系當(dāng)然是主和派,只要宋家能夠穩(wěn)保嶺南,由於有重洋高山的偏阻之險,因此無論誰人得到天下,都只能採取‘羈糜’的政策,山高皇帝遠(yuǎn),宋家等若劃地爲(wèi)主。只不知此派以何人爲(wèi)首?”
“哈哈。”宋魯笑了一聲,無所謂地說道:“也是,不知宋閥觀念,卻是令你們難言,不過賢侄也不是外人,便於你們說說吧。”
“便是爲(wèi)了這份戰(zhàn)報嗎?”宋魯問。
“哈哈,賢侄說笑,擊殺任少明、打敗長叔謀,解‘飛馬’之圍,等等壯舉,哪是什麼狼狽逃亡。”宋魯撫須笑道。
“這……一時難言。”徐子陵苦笑搖頭。
宋魯再次無奈搖頭:“大兄的行事從來都是令人難解的。比如他一方面任由宋智招募兵員,進行種種訓(xùn)練和做戰(zhàn)爭的準(zhǔn)備功夫;另一方面又指時機未至,要宋智按兵不動。”
“什麼什麼辛苦啊、到金啊。”寇仲面色頗爲(wèi)鬱悶,對景添道:“老景怎麼學(xué)那些書呆子一般開始賣關(guān)子了,趕緊好好說。”
“願聞其詳!”宋魯突然接過了話,向景添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拱手。
“免了吧。”景添卻不給面子,搖頭說道:“這次我來,只爲(wèi)見見宋缺,可以的話,請爲(wèi)我安排一下便是。”
景添這話十分無禮,用詞猖狂,即便宋魯脾氣再好,也不免眉頭微皺。
“喏。”門口的僕人應(yīng)聲,快步離去。
“不敢,卻是我等唐突了。”徐子陵連忙客套。
酒香散開,宋魯當(dāng)然也聞出了底細(xì),不過他卻沒說什麼,顯然心裡同樣有些不舒服,所以默認(rèn)了管家的做法。
“景兄的意思是,既然宋閥無論怎樣都沒有了威脅,那麼便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預(yù)謀更進一步!”徐子陵深吸口氣,語氣頗爲(wèi)感慨地說道:“宋閥主便是如此想法,秣兵歷馬,爲(wèi)的便是一旦出現(xiàn)最佳時機,便能以雷霆之勢,插足中原,這樣,或許可以奪取天柄!”
“什麼居安……”
“然。”景添頷首。
原來,卻是景添的態(tài)度惹惱了管家和僕人,並沒給景添取來上好的陳釀,僅以普通酒水敷衍而已。
“三位少俠請進。”管家側(cè)身相邀……
宋魯?shù)溃骸熬褪菐煹篮陀裰隆km然我認(rèn)爲(wèi)兩種策略均屬可行,但師道和玉致他們,卻不忍心嶺南那些唯我們馬首是瞻的俚民,不忍他們爲(wèi)我們宋家的榮枯、去拋頭顱灑熱血。”
“有關(guān)何事的?”
“子陵所言非虛。”景添淡然頷首:“你們得到的探報,想來也並無差錯。”
“慈不掌兵。”寇仲略微撇嘴,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歉意地向宋魯?shù)狼福骸皩Σ黄鸢◆斒澹也皇钦f……”
“魯叔!”寇仲神色欣喜,立即從椅子上起身,向來人重重抱拳。
這時有僕人到來,捧著一罈酒水,跟來的管家向宋魯解釋了一句,令宋魯再次向景添看了一眼。
“哦?”宋魯仔細(xì)打量雙龍,繼而微微一笑:“你們這是爲(wèi)誰來做說客的嗎?”
“這事我必須去告知大兄!”不知多久,宋魯終於回神,立即面色凝重地起身。
“還有些其他的事情。”寇仲並沒有直說。
“魯叔,你們宋閥應(yīng)該知道了中原的消息吧?”徐子陵問道。
“很簡單,你剛纔不是已經(jīng)說了麼?”景添淡笑道。
“請公子示下!”宋魯立即對景添拱手。
“嘿嘿……”寇仲憨笑,算是有些自得。
“聯(lián)合義軍圍困襄陽?”宋魯恍然,繼而點頭道:“自然知曉,怎麼?這其中有何……”
“哦……”徐子陵回神,猶豫了一下,這纔對宋魯說道:“只是在感慨,感慨宋閥主雖然進取有心,但卻無有什麼機會了……”
“哦?”宋魯立即露出驚訝之色,擡手重新行禮,這次並非江湖之禮,而是正式的揖禮,同時說道:“魯,願聞先生高言。”
寇仲和徐子陵同樣舉杯,喝完之後,寇仲甚至還頗有滋味地舔了舔嘴,彷彿那茶湯怎麼好喝似的。
“什麼!?”宋魯聽完,驚駭?shù)卮蠛簦骸澳前慊奶浦拢瑏K非誇大傳言!?”
“哪有什麼名聲,還不是被人追來追去的逃亡。”寇仲苦笑搖頭。
徐子陵再次嘆息一聲,這纔開始講述襄陽之戰(zhàn)的實際情況。
“我說了什麼?”寇仲連忙回憶之前所說的話。
“這位是我等好友,名諱上景下添,乃高才策士,胸中錦繡世所難見。”徐子陵連忙開口介紹,大幅度擡舉景添,也算是隱蔽地解釋景添那‘傲然姿態(tài)’的緣由,畢竟有才人士都有傲氣嘛。
不過景添卻嘴角一咧,並未去動,畢竟這時代還沒有炒茶,茶水都是又放姜又放蔥花什麼的,那怪味兒……
“多謝魯叔!”徐子陵連忙拱手。
景添微微搖頭,面色毫不在意。
“好吧,既然二位賢侄不想自誇功績,那麼容老夫冒昧地問一下。”宋魯放下茶杯,對雙龍說道:“二位賢侄此來何事?儘管道來,我宋家有力,自當(dāng)相助一二。”
“那不知閥主他老人家究竟傾向哪一派的主張?”徐子陵問道。
“公子可覺有所不周?”管家自然見到了景添的神色,因此立即詢問出聲,雖然聽起來是在關(guān)心,但語氣卻掩不住那淡淡的傲然。
“卻是這般。”徐子陵接過了話,向宋魯問道:“不知在下可否唐突詢問一下,關(guān)於天下大勢,叔之宋閥的看法……”
宋魯莫名輕嘆,而後搖頭道:“大兄他從來沒有表明過立場。”
不過宋魯卻雙眼微微睜大,看向景添的目光不再輕視,顯出了鄭重。
“爲(wèi)何如此說法?”宋魯略微蹙眉。
“哈哈哈哈——”不一會兒,突然從後堂傳來一陣爽朗大笑之聲,很快,一人龍行虎步地從廳堂後門步入,卻是一精爍老者。
“呃這個……”寇仲被問得懵了一下,一時沒能組織語言。
“咦?”這時,笑著的宋魯突然發(fā)現(xiàn)了徐子陵那爲(wèi)難的面色,不由詢問道:“子陵賢侄?爲(wèi)何露出如此苦惱神色?”
“只要宋家沉得住氣,將來無論天下由誰掌握,都不會威脅到宋家安危。”景添好笑搖頭,解釋道:“但這只是中庸之策,而宋缺行的卻是上策。”
“有勞。”徐子陵友善地點頭。
“哈哈,無事無事,我大兄也如此評價他們。”宋魯擺手笑道。
寇仲也聽懂了,恍然地看向景添問道:“哦……總之,任由宋智訓(xùn)練士兵,是爲(wèi)了將來進兵中原,而之所以又按捺不動,是因爲(wèi)時機不到,對不對?”
宋魯微微一笑,繼而嚴(yán)肅起來,肅容道:“在我們宋家內(nèi),對天下的形勢有兩種看法,一系認(rèn)爲(wèi)此乃振興宋家的最佳時機,此係可稱爲(wèi)主戰(zhàn)派。以宋智爲(wèi)首,力主以嶺南爲(wèi)基地,再向長江擴展,建立一個以南人爲(wèi)主的皇朝,至不濟也可和北人平分春色。”
“我不喜茶,喜酒。”景添點了點腰間已經(jīng)空蕩的酒葫蘆。
“此爲(wèi)慈悲。”徐子陵感慨。
“魯大叔許久不見。”徐子陵自然同樣起身,笑著招呼。
“多謝魯叔!”寇仲附和一聲。
“哈哈哈哈!兩位賢侄許久不見,免禮、快快免禮。”老者大笑著擡臂虛扶,又看向安坐不動的景添,撫著長鬚點頭,含笑招呼:“這位公子卻是面生,但既然是兩位賢侄之友,自然也是我宋家上客,老夫宋魯,有禮了。”
===============================================
PS:感謝‘喵☆喵’妹子的繼續(xù)兩千起點幣打賞~哈哈,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感謝重諾守信、書友150.826.120.245.101、兩位同學(xué)的打賞~
感謝再逢明月照、橙子陛下、悠懶行舟、XJL23.90、紫月天靈、一切皆幻覺、世界道士、JOMELV、衆(zhòng)位朋友的寶貴月票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