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驚,轉頭看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個藏族青年民警,額角長著一個癤子,面容清瘦。
“巴桑,你想說什么?”絡腮胡的魯隊長濃眉擰起,看向那個青年民警問。
巴桑看了大家一眼,聲音有些干澀地說道:“小時候,我聽阿尼說,雪山上有雪魈,爬雪山的人要是不幸遇到雪魈,會被吃掉,白骨撒得滿地都是……現在這個被吃掉的人會不會……”
魯隊長噗一聲笑了出來道:“巴桑,你小子還真是瓜娃子,那雪魈分明是你爺爺嚇唬你的,你還當真了?”
巴桑臉一紅,爭辯道:“我阿尼才不會騙人呢。”
“姥姥,你知道什么是雪魈嗎?”我問姥姥。
姥姥靜靜搖了搖頭,沉吟片刻,輕嘆一聲。
表姐走過來,輕聲對我們說道:“之前那些鬼不是已經被姥姥和表弟你們超度了嗎?這里怎么還有厲鬼?”
姥姥臉色凝重,沒有回答。
雖然沒法完全確認扎吉和旺剛是被什么東西所殺,但這兩個是剝皮犯仁切的同伙,現在死了一點也不可惜。對于海螺溝公安分局的民警們來說,現在的情況也未必不好,他們不僅找到了要犯,還節省了兩顆子彈費,墨朵村剝皮的案子到此也可以大致結案了。
不過我想到之前的事,還是忍不住提醒他們這個剝皮犯罪團伙很可能還有余黨沒有落網,并且把康定街頭遇到的事情跟他們說了一下。他們聽了有些意外,承諾會繼續偵查,將這個犯罪團伙連根拔起。
回去路上,朱隊長和我單獨走在后面,對我說了一些那個變態殺人狂的情況。據他們了解,那個犯罪團伙似乎要到雪山里找什么東西,而且一旦讓他們找到那個東西,很可能會帶給這個世界災難。
我心里暗嘆口氣: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也在找鳳凰血晶,如果他們也是沖鳳凰血晶而來,那我們可多了一個勁敵。
回到磨西鎮上,我們和警隊分開之時,我單獨叫住了白小小。
“你干嘛?”白小小沒好氣地看著我,冷冷問。
“小小,”我期待地問,“之前你接電話,有沒有聽到我說的那些話呢。”
白小小秀眉微微皺起,有些不耐煩道:“你就是為了問這個?”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
我連忙拉住她的手,叫道:“小小,我不廢話了,你聽我說。”
白小小停下腳步,冷冷看著我,道:“放手。”
我有些不舍得地放開她的手,然后立即從身上拿出那個護身香囊,塞到她手里,說道:“這個香囊是一個小妹妹送給我的,受龍神庇佑,可保人平安,你帶在身上吧
。”
之前,我曾經把精心祭煉的護身符送給白小小,但是白小小根本不屑要。現在雖然我并不覺得這個香囊能夠保護白小小,但讓她帶在身邊,總比沒有好。
“我不要。”白小小徑直說,要把香囊還給我。
我趕緊跳開,根本不給她一點機會。
“小小,我只是暫時借給你,千萬別扔掉,等下次見到你,我還會要回來的。”我匆匆說了一句后,逃也似地離開了。
白小小氣得跺腳,叫道:“你回來!”
我置若罔聞。
跑到表姐和姥姥身邊時,我才回頭向白小小看去,只見白小小拿著我的香囊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臉糾結,氣得跺腳,沖我怒叫道:“吳乞,把你的東西拿回去,誰稀罕啊!”
“嚕嚕!”我得意地沖她做了一個鬼臉,大聲說:“才不要呢。”
說著,我生怕她追過來硬要把香囊還給我,趕緊跑掉了。
回去的途中,想著白小小剛才生氣的樣子,我心里覺得蠻得意的。
只要是對媳婦好,有時候就算她生氣我也管不了了。
正得意著,忽聽姥姥聲音平靜地問我道:“乞兒,你和小狐貍到底怎么回事?”
“姥姥……”我吃驚地看向姥姥,發現她的目光十分寧靜,似乎剛才的話,是經過了一番考慮才說出來的。她平靜的目光讓我感覺到一股壓力,一時間難以回答。
“表弟,姨婆問你話呢,你怎么不回答?”表姐一臉幸災樂禍地說。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從江城來大雪山開始,表姐一直和姥姥在一起,關于我和白小小的事,之前我還瞞著姥姥。現在看來,關于白小小的事,表姐恐怕已經悄悄跟姥姥說了。
“看表姐如此得意的樣子,這件事應該跑不脫了。”我心里暗想。
“乞兒,你到底還想瞞姥姥到什么時候?”姥姥見我不回答,不由臉色一沉。
“姥姥,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對她說。
姥姥哼了一聲,道:“等回到賓館,你好好給我解釋。”說著別開頭不再看我,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我和表姐稍稍落在后面,我湊近表姐耳邊,咬牙切齒地說:“表姐,你害死我了!”
表姐微揚著俏臉,作傲然狀,斜看了我一眼,哼道:“少冤枉好人,我可什么都沒說。”說完得意地輕笑一聲,加快腳步,追上了姥姥。
“女人真是可怕啊!”我心里哀嘆一聲。
回到賓館,面對姥姥威嚴的面容,我不得不原原本本把白小小的事說了出來
。
姥姥聽了臉色鄭重 ,半晌沉吟不語。
“姥姥,你別擔心了,我一定會讓小小重新喜歡上我的。”我說。
姥姥沉默了好一會兒,輕嘆一聲道:“乞兒,小狐貍的記憶還能恢復嗎?”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失憶的,”我說,“不過等我和她走得更近,找出她失憶的原因,一定可以讓她重新恢復記憶的。”
我心里何嘗不渴望白小小恢復記憶,要是她恢復了記憶,哪還有林峰什么事?
姥姥不置可否,靜靜說道:“乞兒,你和小狐貍已經正式拜堂成親過了,她是你的媳婦,無論如何,你千萬不能讓別人搶走了,知道嗎?”
“姥姥,我當然知道,小小是我的媳婦,這一點永遠不會變的。就算她現在失憶不認識我了,我也會一直保護她,永遠保護她……”
對于白小小的事,姥姥也有些無奈。她說她打算抽個時間正式和白小小見一個面,親口把當年的事跟她說一說。
我倒是并不反對姥姥這個主意,我只是擔心白小小會不愿意,也不會相信。
現在白小小至少對姥姥蠻尊敬,我生怕因為這件事她們兩個人會反目為仇。
第二天,我們依然早起,就是為了目睹一下日照金山,但令人失望的是,貢嘎雪山上依然是云霧重重,什么也看不到。
“連續兩天大霧了,”表姐擔憂地說,“明天真能看到日照金山嗎?”
姥姥明顯也有些擔心,沒有說話。
我見她們兩個都有些悲觀,不得不硬著頭皮,故作樂觀說道:“哎呀,姥姥,表姐,你們不用擔心了,我敢保證,明天一定能看到日照金山!”
“你拿什么保證?”表姐懷疑地看著我。
“我……”我撒謊道,“我已經用太乙神數測算過了,當然能保證。”
“我怎么記得太乙神數好像是測算天下大事,國家吉兇的?難道還能測算天氣?你發明的?”表姐的目光簡直像審問犯人一樣看著我。
“表姐,這些術數之學也要跟著時代進步,不斷發展不是。”我強行辯解道,“這太乙神數乃是天道之學,當然能預測天氣。”
表姐白了我一眼,興味索然地嘆了一口氣,不想和我糾結這些事了。
晚上睡覺之前,想到明天日照金山的事,我特意給自己預設了一個生物鐘,腦袋里想著明天一定早起。結果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醒來了,醒來之后,發現才四點多,我并沒有繼續再睡的打算,趕緊起床。
等我走出房間,來到可以遠眺貢嘎山的陽臺時,才發現姥姥早已經在那里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起床的
。
“姥姥,你起的真早啊。”我走到姥姥身邊說。
姥姥頭也沒回,目光凝注看著遠處黑暗中的貢嘎山,輕輕嘆息道:“乞兒,你看到了嗎?”
“什么?”我也向貢嘎山看去。
此時正值黎明前的黑暗,天地間只有雪山上閃爍的微光,遠處的貢嘎山模糊一片,朦朦朧朧,看不清。我們學道之人,夜視能力異于常人,我覺得看不清貢嘎山有些奇怪,忍不住問姥姥是怎么回事。
姥姥嘆息著,只回答了一個字:“霧。”
我聽得愣住了。
姥姥的意思,是黑暗中的貢嘎山被大霧籠罩,所以模糊不清。
“霧”這個字,仿佛一片陰影壓在我的心上。
“姥姥,等一下還能看到日照金山嗎?”我怔怔地問。
姥姥沒有回答。
我和姥姥靜靜站在陽臺上,好一會兒沒說話。
忽聽樓下黑暗中一個聲音,帶著莫名笑意說道:“放心吧,日照金山會出現的。”
“是誰?”我驚喝一聲看去。
霎時之間一道黑色身影仿佛鬼魅一般閃過,消失在遠處。
我和姥姥都吃驚不已。
黎明前的黑暗漸漸稀薄,天邊露出了一抹魚肚白。
該來的一切,馬上就要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