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依閣下!快點關城門!”
渾身浴血的數百騎兵如同一陣旋風一樣,瘋狂的衝進了雷恩城中。而緊隨其後的諾曼步兵們本來還想追擊,但是面對城牆上落下的無數箭雨,卻始終無法上前。
儘管非常的不甘心,但是諾曼人到底還是舉著盾牌,緩緩向後退去。雷恩城和諾曼人的主力,以雷恩小勝,諾曼鳴金收兵作爲結局——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戰鬥,纔剛剛開始。
……
辛洛斯從戰馬上滾了下來,他將手中早已捲刃的彎刀扔到了一旁,伯爵躺在地上,大口的呼吸著雷恩的空氣。因爲剛剛涌入了大批難民,所以城中的空氣絕對算不上有多麼清新動人,但是比起戰場上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實在是要好的太多。
而此時也沒有人嘲笑伯爵那毫無貴族風度的做法——本來裹著淡金色的怒氣層,看上去威風凜凜的數百騎士,在衝入城中之後,很快就成了一條條死狗,密密麻麻的躺了一地。在圍上來的士兵的攙扶下,才勉強站了起來。
“辛洛斯大人,這樣可不行啊。”
正仰躺著挺屍的伯爵恍惚中感覺到有人朝著自己伸出了手,他下意識的抓住,手上一發力就站了起來。不過稍稍有些讓伯爵意外的是,把他拉起來的並不是隊伍中實力最強的畢斯馬爾科,而是羅蘭。
比起往日,羅蘭的頭髮已經小部分變成了灰白色,眼角也多了幾分皺紋,看上去竟然有些像垂暮的老者。
但是他的眼中的光芒,卻亮的讓人無法直視。在其他人都已經精疲力盡的現在,羅蘭的身上卻仍然燃燒著熊熊的怒氣,淡金色的光點不斷從他身上飄出,落到了人的身上,給人以安心之感。
“羅蘭,你突破了?”
“突破?怎麼可能。我離日曜的境界還遠得很呢,今天大概是酒喝多了,所以比較興奮吧……哈哈哈哈哈哈,說起來,英格蘭的啤酒還真是不錯啊。”
伯爵朝著不老實的騎士瞪了一眼,也不再管這個裝傻的老混球。辛洛斯晃了晃腦袋,向著身旁的隊列看去。實力最強,又有著魔劍加護的畢斯馬爾科狀況最好,沉穩的中年人面不改色,正在試圖將那些歪倒在地的袍澤們扶起來。
總的來說,這是一次成功的戰鬥。除了著甲最少的夏莉傷到了手臂之外,其他人都只是受了些無關緊要的輕傷。以騎士們的體質來說,只要稍微處理下傷口就無大礙——德斯蒙德產的鎧甲在這裡發揮了極大的作用,雖然鎧甲重量的下降減少了部分衝擊力,但是那強大的防禦力和相對的靈活性足以讓伯爵無視這些許的不足。
更何況,這次本就是輕騎糾纏,而不是重騎直接衝陣。
“爹爹,爹爹喵。”
“嗯?”
正當辛洛斯心中慶幸的時候,耳畔卻來了一個清脆的呼喚聲。伯爵低頭一看,只看見一米二的豆丁正用兩隻爪子高高的舉起一個被鮮血糊了滿頭滿臉的猙獰人頭,眼中滿是期盼的看著自己。
“小魚乾,小魚乾喵!”
“……”
夏娜洛特果然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很輕易的就找到了阿薩辛的弱點,老妖怪對付阿薩辛這種頭腦簡單的喵星人簡直輕而易舉。
也難怪阿薩辛這麼喜歡呆在草原上,以她神出鬼沒的本事再加上焚三世的鋒利,恐怕還沒有她暗殺不了的人——對阿薩辛而言,那就是數之不盡的小魚乾。
你真的是貓麼!
辛洛斯不理滿臉期待的三女,他脫掉了自己的鐵護手,狠狠地捏了捏阿薩辛的圓臉。這才從懷中摸出了幾個金幣,塞到了女兒的小爪子裡。
“以後想要小魚乾的話,就自己去買吧。”
幾個金幣,足夠阿薩辛用小魚乾把自己給埋起來了。
“小魚乾!”
不過喵星人卻完全不領會父親的良苦用心,小女孩鼓起了圓臉,氣呼呼的將金幣塞回了老爹的手裡,繼續揮舞著手中那個糊了一臉鮮血的碩大人頭。
小傢伙似乎在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的老爹,讓他想起來,夏娜洛特的承諾。
用人頭換小魚乾。
也虧得夏娜洛特那個瘋女人能夠想出來這種提高阿薩辛這隻懶貓主觀能動性的辦法,只不過阿薩辛喜歡鬧,辛洛斯也就由得她去鬧騰,但是畢竟是自家閨女,可不能真的養成爲了小魚乾而砍人的職業殺手……
想到這裡,剛剛結束了戰鬥,身上仍然裹著濃濃血腥氣息的老爹對著自己的三女做出了一個猙獰的笑臉。
“從現在開始,以後人頭不能換小魚乾了。”
既然如此,那就徹底的打消掉這隻蠢喵的妄想吧。反正這傢伙也是屬貓的,脾氣時好時壞。只要用毛線球和魚乾哄哄這丫頭,立刻就能讓她高興起來。
“騙人喵!”
不過看起來,辛洛斯完全低谷了小魚乾在阿薩辛心目中的重要性。一聽以後不能用人頭換小魚乾了,小女孩異色的雙瞳中立刻涌起了水光。委屈的喵星人用力的把人頭朝著蠢爹砸了過去,而做完這些,她看上去猶不解恨。
靠著靈活的身手,白教長老三兩下就竄上了父親的肩膀。兩隻纖細的小腿固定住了老爹的脖子,而她的雙手則抱住了老爹的腦袋。女孩張開小口,惡狠狠的咬在了父親的腦袋上。
“啊嗚,騙人喵!爹爹是大騙子喵!咬死你……”
“喂,阿薩辛你快鬆口……疼疼疼疼……”
感覺被欺騙,心靈受到了極大創傷的小姑娘可沒有絲毫留手的意思,她惡狠狠的啃著愚蠢老爹的頭,發泄著心中的憤怒。
可憐的伯爵沒有辦法,本來苦戰了一天就渾身發軟,碰到的又是一身怪力的阿薩辛,無奈之下,他只得全力開啓了動能控制術,期待這隻蠢喵的瘋勁快點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辛洛斯,你們父女倆感情可真好啊。我家那個小混蛋,每次看到我,就像是隻鵪鶉一樣……”
擦去了臉上的血污,渾身上下卻仍然瀰漫著濃重血腥氣的諾曼底公爵來到了好友的身邊,他看也不看地上散落著的那顆諾曼先鋒官的頭顱,不知是感嘆還是嘲笑一樣的大笑了起來。
而手忙腳亂的辛洛斯沒時間和他胡侃,只是徒勞的安撫著腦袋上暴走的貓咪。
“有點羨慕,不過……呵,說起來,我連婚都沒結呢,羨慕你們個什麼。”
貴公子路依比起兩個像是血人一樣的朋友也好不到哪去,他並沒有接過趕來的僕人遞上的毛巾,而是隨意的一抹臉上的血跡,就來到了兩位損友的身邊。
“今天可真是危險啊,差點就回不來了……幸好辛洛斯及時下令撤退,不然我們可出不來……威廉,下次應該謹慎一些。”
“戰陣之後哪有安全的地方,非進則死……好啦,不要這樣看著我,我知道今天自己的確是是冒進了。不過這不是還有你和辛洛斯麼,辛洛斯這傢伙膽子小的很,他肯定不會看著我們白白去送死的。”
“……這倒也是。”
聽到兩個損友惡劣的評價,梵卓伯爵看向倆混蛋的眼神更顯兇惡,可惜因爲腦袋上的那隻蠢喵,現在的他實在是無力去和這兩個混蛋打嘴仗。
只是或許三人都尚未察覺的是,經過這次戰鬥之後,三人的關係更加的親密了。
從原本的利益相關的盟友,開始向著死黨進發——路依靠著自己的地位和人望聚集了本該各自逃散的參賽騎士,威廉靠著他對戰陣的敏感將這支臨時騎兵的力量發揮的淋漓盡致。而因爲能夠掌控全局的辛洛斯的存在,則將戰場上的風險縮小到了極致。
或許,他們天生就該是朋友……誰知道呢。
“阿薩辛乖,你不能這樣對你的父親。”
天可憐見,終於有人看不過去了。在一陣如同仙樂般動人的輕語中,正在老爹肩上不斷鬧騰著的梵卓三女終於被人收服了。
早就在城門處等待多時的瑪麗安娜終於來到了丈夫的身邊,她單手捏著阿薩辛的後衣領,將她提了起來。
“放開我喵,爹爹騙人喵,爹爹是壞人……唔,啊嗚。”
到底還是母親瞭解女兒,隨著一塊小小的魚乾塞進了女孩的嘴裡,阿薩辛立刻就安靜了下來。被提溜在半空中的女孩就這麼雙手抱住了小魚乾,幸福的啃了起來。
終於,得救了。
“親愛的,你就是太寵阿薩辛了。”
“爸爸,爸爸!”
聽的瑪麗安娜略帶抱怨的話語,伯爵搖頭苦笑,卻並不多做什麼解釋。他一下抱住了朝著他撲過來的娜諾卡,用自己滿是血污的臉在她粉嫩的小臉上蹭了起來。愛麗始終慢了一拍,只來得及抱住了父親的大腿。
“還是娜諾卡好啊,香香軟軟的……哎,不要跑嘛,讓我再蹭一會。”
“爸爸真是的……”
父女笑鬧間,騎士們已經紛紛脫去了鎧甲,來到了伯爵的身邊。這次戰鬥可以說有驚無險,但是在經過那殘忍的血肉磨盤之後,還能看到如此溫馨的場景,確實讓人心情愉悅。
只是……
或許是無意的,所有人雖然都在歡笑著,但是他們的目光卻大都落在了瑪麗安娜和娜諾卡的身上,卻鮮少有人注意到辛洛斯身旁的愛麗。
“爸爸打了勝仗回來,我應該很開心纔對啊……爲什麼……可是,明明我纔是……”
……
此次戰鬥,參賽的諸位流浪騎士們實在出力不小。
當然,沒有德斯蒙德產的高質量鎧甲的他們,傷亡同樣不小。路依當然不會放棄這個收買人心的好機會,總督之子具體如何做的且不去說他。只是光看他喜悅的笑容和騎士們那感激的目光就知道,青年這次做的非常不錯。
不過路依的好心情也就到此爲止了。
當他回到總督府的時候,迎接他的卻是一件令人無比頭疼的事情。諾曼人大軍壓境,雷恩卻羣龍無首,這該如何是好?
不得不說,貴族是羣很會推卸責任的生物。還沒等路依追究那些就駐紮在城外,卻見死不救,而是自顧自的率軍離開,情願把難民擋在身後,也要讓自己的軍隊先行撤入城內的混蛋的麻煩,貴族們就已經開始先發制人。
而對方這拙劣的招數,卻正中路依的要害。
現在爲什麼諾曼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守軍沒有發現對方的蹤跡,爲什麼沒有艾倫總督的消息,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的重中之重,正是守住雷恩。
只要雷恩還在,那麼一切慢慢追究都還來得及。而如果雷恩一旦失守……
艾倫總督出發的時候已經帶走了雷恩大部分的精銳,現在諾曼大軍壓境,更是要集中城內所有力量纔好。而蛇無頭不行,在艾倫總督歸來之前——不管他是死是活,必須得選出一個統帥。
而路依,不是艾倫總督的長子。
名不正則言不順,比起總督閣下離開時任命的城防將軍,以及位高權重的公爵們,路依實在是底氣不足。
這件事讓路依很鬱悶,但是沒辦法,年輕人也只得硬著頭皮和那些老油條們虛與委蛇。辛洛斯和威廉倒是想幫他,可惜……
總而言之,暫時擊退了敵人的雷恩,迎接的卻是一個漫長而難熬的夜晚。
……
“嘔……”
也速該趴在虛幻戰艦的甲板上,無力的嘔吐著。而不止是乞顏部落的族長,他麾下的勇士也大多如此。
馳騁在草原上,就算身上被開了一個窟窿都不會皺下眉頭的勇士,此時卻像一條條死狗,跟他們的族長一樣,無力的趴在甲板上嘔吐著。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們無能,畢竟來自草原的勇士可從來沒有見過大海。而一下從平穩的大地轉換成波濤洶涌的大海,也難怪他們承受不住。
更何況,爲了早日回到辛洛斯的身邊,兩位深海可是完全不顧魔力的消耗,使出了全力在趕路。兩位美麗而詭異的女性屹立在船頭,她們根本沒有關注船上乘客們的情況,而是駕馭著腳下這艘虛幻的灰色戰艦,破開了波浪,快速的向著雷恩駛去。
身長超過三百米的灰色的戰艦一片迷濛,讓人看不清它的真實面貌。唯獨一個個巨大的圓柱狀物體按著某種規律,不斷的在灰色戰艦上移動,隱隱告訴了人們,它的真實身份。
“瑪茲達庇佑……”
身穿白袍的阿泰爾站在船尾,將手中的經文輕輕翻過了嶄新的一頁。
……
“……我許諾,打下雷恩之後,各部可以自行進入城內,先屠城三日。我的本部人馬最後進入,期間絕不阻攔。”
“諸位都可以做一個見證,我伊瓦爾決不食言。”
威嚴的男子掃過帳中,卻無人敢和他對視。他說出了自己的許諾,感受到帳中原本接近凝滯的氣氛稍稍變得活絡了一些,這纔將目光移向了一個站在大帳角落中的黑袍人。
跳躍中的火光,穿著黑色袍子,只露出一個光潔下巴的人形生物看上去分外的詭異。
“是時候,履行我們的約定了……令人尊敬的閣下。”
“是的,無骨者伊瓦爾,陛下所看中的人。”柔和的低語聲中,黑袍人揭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一頭美麗而璀璨的金髮。
“而我正是因此,才降臨到這個世界的。”
“但願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