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凡離開之後，包房裡一片寂靜。錢小亮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坐在椅子上，身體比他剛開始見到孫盈的時候更佝僂，目光呆滯地盯著自己面前那杯紅酒。
價值八百多的紅酒，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對錢小亮來說已經算是難得的奢侈品了。從開始醒酒到現在，錢小亮終於還是沒能喝上一口。
正如蘇亦凡自己所說的那樣，他的出現徹底破壞了一切。
美夢破碎，人生瞬間從希望跌落到谷底。
更讓錢小亮覺得灰心的，是孫盈面對蘇亦凡時的反應。
長久尷尬的沉默後，錢小亮面帶不甘地望向孫盈，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了。
“公司……公司不會不管我的，對吧？”
孫盈依舊站著，一隻手按在桌子上，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了一眼錢小亮。
“當然不會，你放心吧。”
錢小亮目光渙散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杯，搖搖頭沒說話。
孫盈看著門口，彷彿是爲了找回自信和氣勢，冷笑著說道：“蘇亦凡如果真有辦法把你怎麼樣，今天就不會只說了幾句話就走。他的自信來自於現在公司的良好表現，只要這個口子撕大一點，他還是會回來求我們。”
錢小亮下意識地想附和孫盈的觀點，可在開口之前忽然想到蘇亦凡剛纔說的那番話，心情又頓時回到了無比沮喪的狀態。
剛纔蘇亦凡用很平靜的口氣對錢小亮說，孫盈這樣的女人不是他能搞定的。
錢小亮現在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沒有任何意義。爲了博美人歡欣順便給自己爭取更好前途的想法統統破滅了，此時此刻的孫盈也許纔是真實的，而不是那個時常在qq上給自己發些性感照片的撩人美女。
低頭又看了看情緒低落的錢小亮，孫盈搖搖頭道：“其實你說得對，程水馨對蘇亦凡的作用很大，如果能從她身上找到突破口，蘇亦凡肯定不會繼續有心情經營公司。”
錢小亮有些愕然地擡起頭，看著滿面冰霜的孫盈，說不出話來。
…………
…………
雖然整體上來說給時間樹搗亂的那些帳號好像都開始陸續停止活動了，蘇亦凡卻讓程水馨不能掉以輕心。
王娟帶著繼續監控的任務回去了，岑少華也跟著離開。蘇亦凡這才接到來自黃迪的電話，他看一眼時間，覺得黃迪這廝應該是趁著晚上飯局中間的空隙給自己打了個電話。
“蘇老弟，人在哪呢？”
“公司呢。”蘇亦凡現在對黃迪比以前客氣多了，“劉欒剛那邊你聯繫上了？”
黃迪嗤笑一聲：“劉欒剛那種貨色還敢跟你叫板，他活膩了吧？剛纔秦所長給我來了個電話，說是劉欒剛好像真想跟你一決高下，把電話都打到市局裡去了。”
蘇亦凡故作驚訝地“呀”了一聲：“那可怎麼辦？我還以爲他碰幾個釘子就能放棄呢。”
黃迪現在也算是知道蘇亦凡的一部分風格了，呵呵笑道：“蘇老弟你就別取笑我了，這點事要是我幫你辦不明白，以後可真就沒臉見你了。”
蘇亦凡就趁機說兩句讓黃迪舒服的話：“我就知道黃哥你有辦法，劉欒剛被你嚇死了吧？”
黃迪哈哈大笑：“我倒是沒嚇唬他，就是讓人去他店裡再砸了一遍。”
蘇亦凡跟黃迪通電話用的是外放，坐在旁邊的鄺蕾也聽見了，看蘇亦凡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了，像在看地主惡霸。
“這……”蘇亦凡聽了也有點冷汗，“這不太好吧？”
黃迪握著電話正在摸一個女孩長腿上的絲襪，聽到蘇亦凡的反應頓時鄙夷地心說這小子真特麼虛僞，當初就差把自己燒死那兇殘樣難道他都忘了嗎？當然表面上黃迪仍是要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事，就是一般江湖恩怨，讓這小子知道，他只要還想開門做生意就別把事鬧到官面上。”
蘇亦凡認真地提醒了黃迪一句：“黃哥，我也是有公司的……”
黃迪哈哈大笑：“蘇老弟你真愛開玩笑，你那公司現在是在楚三爺名下的產業，誰敢去鬧事？前幾天那批大媽現在都被你整慘了，最不怕死的都不去了，誰還能去？”
蘇亦凡沉默了一下沒回話，他覺得鄺蕾看自己的眼神更不對了，像在看恐怖片裡的大反派。
程水馨坐在蘇亦凡對面，現在的表情就是那種笑憋著快內傷的模樣，整個人雖然坐姿端莊，渾身卻已經開始有點發抖。
黃迪大概是覺得這麼吹捧蘇亦凡比較能體現出自己的誠意，嘿嘿一笑又說繼續道：“劉欒剛這小子純粹是欺軟怕硬，我們把店前面砸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哭了，說再也不敢來找麻煩。反正我這次喊的人都是容山那邊的，他沒證據，知道是因爲你也不能怎麼樣，只能吃個啞巴虧……”
蘇亦凡覺得自己必須阻止黃迪說下去了，趕緊在他歇氣的間隙開口：“那行，多謝黃哥了，改天我請你吃飯。我這邊有事，先掛了。”
黃迪的聲音還挺鬱悶：“你有事……啊，那就先這樣吧。本來我還想告訴你我們還順便收拾了一下那個叫韓棟的小子……”
迅速掛上電話，蘇亦凡覺得鄺蕾現在都不敢看自己了，他實在是有些慚愧。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居然也做起仗勢欺人的行徑來了，而且看樣子還挺得心應手。
無論如何，至少黃迪的電話解決了蘇亦凡一直擔心的鄺蕾問題。看樣子劉欒剛經此一次慘重打擊，繼續開店與否都很難說，更不用說找鄺蕾報復了。
程水馨對這種事反應最快，站起來第一個恭喜鄺蕾：“恭喜恭喜，現在你不用擔心有人來找你麻煩了。”
鄺蕾剛纔還在眼巴巴地看著卡坦島的牌局，算自己如何用得分在一個回合中超過程水馨。此刻受到了“蘇亦凡是個黑社會”內容電話的深刻刺激，正在驚訝中，聽到程水馨一說才發現自己居然到了要主動散筵席的時刻，心情頓時變得不那麼美好。
正想著怎麼回答程水馨，坐在旁邊的楊冰冰已經朝鄺蕾擺手：“別管那些，咱們先玩完這一局再說。”
鄺蕾立刻興高采烈地繼續投入戰鬥，留下蘇亦凡一個人在旁邊無聊地圍觀，最後又去找正在給律師打電話的蔡綺問進度。
因爲聊得比較盡興，鄺蕾與程水馨和楊冰冰交換了聯繫方式，並承諾回到學校一定幫忙推廣時間樹的應用。倒是張瑤因爲不怎麼開口，鄺蕾沒好意思問她要電話號碼。
最後這一句卡坦島程水馨和鄺蕾都沒成爲贏家，反倒是楊冰冰大獲全勝。最後幾局中楊冰冰簡直是想要什麼來什麼，全憑一己之力攢夠積分。這種逆轉讓程水馨不得不感慨一句老話，承認運氣果然是實力的一部分。楊冰冰投胎的運氣都比別人好一點，更何況這種小事上了。
蔡綺聯絡了蔡亞東的一個律師團隊中的首席，把所有關於追責和賠償的細節定下來之後徵求蘇亦凡的意見。聽見那個賠償數字，蘇亦凡有點咋舌，但還是同意了這個方案。
教訓就要慘痛纔好，蘇亦凡現在可不覺得心慈手軟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家總算能放心地回家休息。楊冰冰在路上有點好奇地問蘇亦凡：“你覺得星軟投資能這麼善罷甘休嗎？”
蘇亦凡搖頭：“當然不會，不過既然涉及到法律層面，無論那邊要不要保住錢小亮，短時間內都不會再有什麼動作了。”
“想想這段時間事情也不少。”楊冰冰有點感慨，“陳澤的事，還有星軟投資，如果是普通的小公司可能就撐不住了。”
“有投資眼光的人不少，可惜都不願意光明正大地來談。”蘇亦凡搖頭嘆息道，“其實輕靈觸動對於咱們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別人根本就不清楚。”
楊冰冰笑著點點頭，她當然記得自己陪蘇亦凡熬夜的日子，也記得自己在動作捕捉儀面前羞澀表演的場面。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回憶裡，蘇亦凡怎麼可能會把公司賣掉？
“還有，我覺得陳澤讓微水晶跟咱們針鋒相對也好，孫盈策反錢小亮給咱們添亂也好，都指向一個問題——可能真的有什麼大人物覺得咱們是個威脅，想要杜絕這種威脅。”
楊冰冰眨眨眼，她對蘇亦凡的推斷一點都不意外：“你是說，收購併不是真的想創造效益，而是想讓咱們的東西泯然衆人？”
“收購史上這種事太多了，多咱們一個不多。”蘇亦凡平靜地說，“陳澤可能要推出一款重量級的手機遊戲，到時候我們也跟他的風一下好了。”
楊冰冰用讚許的目光看著蘇亦凡，她總覺得這個少年在某些時候做事風格跟自己一樣，就像彈簧，遇到越是強大的壓力，反彈得越厲害。
“反正是個長期競爭的事，你也不用擔心，還有我呢。”
蘇亦凡笑著說：“今天還多虧了你，那個集音槍真好用。”
楊冰冰被蘇亦凡說得頓時不好意思了，她想起自己當初跟蹤蘇亦凡和楚若的大場面，有點臉紅。蘇亦凡今天帶著蔡綺去空水餐廳找錢小亮，就在外面用自己曾經用過的那把集音槍在外面偷聽並錄製了一會音頻。
看見楊冰冰羞紅了臉，蘇亦凡只能笑著又說道：“孫盈要是知道我用了那種東西，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楊冰冰臉紅了一會，纔開口說道：“她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的。”
“我知道。”蘇亦凡吐了口氣，“那就陪她玩，玩死她。”
這話可能帶點歧義，楊冰冰斜了蘇亦凡一眼，抿嘴差點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