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佈滿雷達電波的特區裡，很多官僚們的車輛在路上穿行。

百萬人口的城市裡，許多政務工作者們帶著自己的驕傲和自豪行色匆匆，彷彿他們的每一個舉動都能改變世界。

但事實上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哪怕是改變了世界，這個榮譽還是要留給總統閣下的。住在這裡的那個全美國最有權力的男人，往往只要站在公衆面前微微一笑，就能引來海嘯一般的歡呼。

如果不是若干年前那次讓人心悸的空中襲擊，很多人對華府的印象恐怕會越來越淡薄。一直到恐怖襲擊繼而連三之後，不少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國家的心臟是在這裡，而不是那個充滿了金錢和慾望的繁華都市。

位於華盛頓郊區的國防部依然以其獨特的建築風格引人注目。從空中俯瞰這座大樓，五角形的建築堪稱世界之最。

五角大樓始建於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後經多次翻修。每一次翻修都會增添一些新功能，每一次翻修也都會增加一些新部門。

如今，這裡已經變成一個即使是國務卿也未必清楚其中全部職能的機構。

龐大而臃腫……這大概是大部分熟悉五角大樓的人們對這裡的第一評價，但他們不知道，在需要迅速反應的時刻，這個以建築物取代了本來名稱的部門實際上會讓人震驚地雷厲風行。

現在是早上八點二十七分，國防部的一天才剛剛開始。咖啡香氣彌散在辦公區裡，文員們在過道里來回奔走。偶爾能看見滿頭白髮的老人身穿軍裝，胸前佩戴者讓人眼花繚亂的勳章快步穿過人羣。對於這種場面整個五角大樓的工作人員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依舊目不斜視我，做著自己的份內的事。

一名金髮碧眼的長腿美女擰著腳步來到一間印有地球標誌和DARPA字樣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

低沉嘶啞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金髮美女立刻表情一整，收起了剛纔輕鬆愉快的笑容，抱著文件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乾淨整潔的辦公室，整體色調是以黑色和深棕色爲主。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只有電腦、辦公桌和一盆蘭花。

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白人男子坐在電腦旁，他戴著一副老花鏡，一頭捲髮至少有一半已經斑白。白人男子身穿一身乾淨的西裝，剪裁得體的模樣看上去不像是在成衣店購得。

哪怕是透過老花鏡，白人男子的目光落在金髮女秘書身上，仍是讓她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局長……這是給您的報告。”

在堅持內部局域網工作的年代，只要是個稍微上了年紀的人，仍是覺得傳統打印文件最有效穩妥。這位DARPA的現任局長顯然就是這種人，他拿到報告後掃了一眼，用一點感激口吻都沒有的聲音說道：“謝謝。”

“不，您不必客氣……”金髮美女慌亂著退了出去，她擔心自己一會在局長閣下的目光中，自己會表現出最慌張的一面。

DARPA的現任局長是空降到部門上的，之前負責過新的網絡數據分析開發工作，這是新時代信息戰爭中最重要的一環，現在極受重視。金髮美女可不想給新局長留下糟糕的印象，躲回到公共辦公區裝作若無其事。

摘下老花鏡，DARPA局長史密斯.海頓拿起報告，目光比剛纔凝重一些。

做爲整個國防部最重要的部門之一，DARPA也就是美國國防高等研究計劃署所在的位置是五角大樓地下三層的C2區，辦公面積極大，整個C2區幾乎全部都屬於DARPA。這個部門始建於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最初參與研發了許多改變這個世界的新技術，其中包括大部分當今的網絡和通訊技術。

在對外的角色上，DARPA有一個位於弗吉尼亞州的“總部”，大部分行政決議都在那裡進行。而五角大樓留給DRAPA的這個辦公區，則專門負責一些最新技術的評測工作。

世界格局因核武器而改變之後，國與國之間的對抗集中在了經濟和微科技領域。DARPA的重要性也因此得以慢慢凸顯，在經過了漫長的冷戰時代之後，這個部門已經發展出了許多讓人震驚的成果。

譬如現在美軍實戰所用的飛行衣等產品的研發，也都有DARPA的功勞。

即使是面對全世界各國的科技投入而言，DARPA因爲其長時間的歷史積累，依然在競爭中佔有優勢。雅典娜計劃也出自DARPA之手，這部分研究包括了目前最流行的大數據分析和安全策略算法等技術。在DARPA完成了整個計劃之後，雅典娜這個超級系統開始被戰略信息局所接手。

因爲合作比較多的關係，戰略信息局與DARPA的關係比較融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史密斯.海頓其實比較支持卡爾特的看法，他覺得那份出自雅典娜的報告沒什麼問題。

按照正常的原則來說，DRAPA不需要過問雅典娜現在的運行情況，所以五角大樓上一次秘密高級顧問會議的時候，史密斯.海頓沒有做任何表態。

一直到今天，史密斯.海頓的電腦裡出現了一封內部郵件。

國防部旗下所有部門都有內部聯網，採用目前最好的加密協議單獨建設出的通訊網絡，電腦所用的OS也是獨立的。爲了這套獨立安全操作系統，國防部曾經付出了上億美元的代價。其直接結果就是，到目前爲止仍沒有什麼人能從五角大樓體系中獲得多少泄密情報。

能夠通過這個系統下發送郵件到DARPA局長的個人內部郵箱，那麼發件人應該也是在國防部內部了。

郵件的標題是一串省略號，史密斯.海頓稍微想了一下，先確認了攔截軟件和安全軟件全部開啓，這才點開郵件。

被鼠標指針點中的瞬間，整個OS的頁面開始像俄羅斯方塊裡的那些被消掉的層數一樣，變成一塊一塊的小馬賽克，然後徹底黑掉。

史密斯.海頓悚然一驚，正打算按下警鈴，頁面上出現了一句話，居然用的是像素風格拼湊而成。

那種感覺……就像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遊戲機畫面中出現了一行文字一樣。

“放輕鬆，海頓。”

海頓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看得出，號稱全世界防禦能力最強的OS被黑掉之後，系統被接入了一個封閉的通訊頻道。

身爲DARPA的局長，史密斯.海頓心中有著太多的秘密，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大多數尚未民用的技術，也知道軍用技術的上限。史密斯.海頓接見過很多人，包括數屆諾貝爾獎得主，他對這個世界可怕的一面所知甚多。

但在這一刻，看到有人只是通過國防部內部的網絡就黑了自己的電腦，史密斯.海頓還是感覺到一絲涼意滲入心中。

擡起手，在鍵盤上打出迴應。

“你是誰？”

史密斯.海頓倒不擔心自己電腦裡的秘密被人窺見，這臺連接內部網絡的電腦上沒有任何值得挖掘的秘密——從擔任DARPA局長開始，史密斯.海頓已經習慣了無網絡辦公。

“你很快會知道。”那行文字回答道，“我只是告訴你，最近會有人再聯繫你。”

海頓還想打字，屏幕上的黑色界面迅速崩潰，又回到了國防部定製OS的界面。

這一切的變化如此迅速，幾乎像是隻給電腦上加了一層特效一樣。史密斯.海頓稍微定了定神，正打算喊電腦技術部門的人過來調查一下，那個界面又迅速切換回來。

“爲了你心中的秘密，請言行謹慎。”

這一行字纔是真的深深刺入史密斯.海頓的心中，讓這位意氣風發的DARAP局長坐在原地呆立了至少有幾分鐘。

看著自己曾經最熟悉的電腦屏幕，史密斯.海頓覺得渾身的汗毛都在根根豎立。

…………

…………

與此同時，年邁的老國防部顧問哈里森.邁德正從他的防彈專車上下來，對著國防部門口的年輕姑娘微笑致意了一下，然後進入虹膜掃描房間。

五角大樓的大廳在這個時候幾乎是最繁忙的，人來人往中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哈里森.邁德依舊用自己熟悉的節奏緩緩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那份被摔過的報告還在桌子上沒有撤下，哈里森.邁德又瞥了一眼，忽然看到報告中似乎夾了什麼東西。

翻開報告，老人在第12頁和第13頁之間看到了一張卡片。

卡片很小也很精緻。

在卡片上只寫了一行小字，小到哈里森.邁德需要用眼鏡才能看清楚。

“幹得好。”

哈里森看見這行小字，一點也沒有驚訝，只是有些欣慰地笑了笑，把報告掃入垃圾桶。

轉身打開自己的工作用電腦，哈里森看著國防部的定製OS慢慢亮起來，臉上又露出淡淡笑容。

郵箱有新郵件提示，哈里森毫不意外地打開郵箱。

就像之前DARPA局長遇到的情況一樣，畫面切入了一個全黑的界面。

在這裡哈里森沒有像史密斯.海頓一樣聊天，他只是看到一個時間倒計時，然後記下那組數字。

當界面重新切換成國防部定製OS之後，哈里森.邁德臉上的笑容也已經消失。

他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辦公桌抽屜，把裡面的一枚U盤拿出來看了看，然後放回去。

“雅典娜果然是人類科技的結晶，真是讓人驚歎……”

在心中發出這樣的感慨，哈里森.邁德開始了他一天並不繁忙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