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通老首長的話錯在了哪裡的時候,他已經聽不到了。一個老英雄,肋骨上留著幾十年前的彈片,見過父母兄妹死在自己面前—我以爲這樣的人應該是看透榮辱得失的,可是他走的時候還帶著遺恨,還固執地爲一個姑娘的死而自責著。
每天早上九點鐘,我站在挨挨擠擠的十號線地鐵裡,有跛足眇目的乞討者,手捧鐵皮罐,胸前掛著小收音機,收音機裡誦著佛經。我總是給他一個硬幣。
硬幣在空的鐵皮罐裡發出叮的一聲。他說:“小姑娘,佛祖保佑你。”
我笑笑轉過身去。
佛祖保佑?佛祖就是我。
~13~
我在雜誌上讀到了付師傅的訪談,他現在人稱“付大師”了,是常在電視上開講座的“養生學教授”,無論是訪談還是講座,以及他出的書的前言後記,都要提到早年在我家做廚師的經歷,各種秘聞,各種爆料,包括我長大後的交際圈,我們聚會上的飲食,奢侈的用度,墮落的風氣……我像看八卦論壇一樣看完了他的訪談,好像他提到的是另一個和我同名的人。那些話時而接近真實,時而又充滿了外行人荒唐的意淫,而我已經無心計較了。真真假假,得到失去,最後不過是兩手空空,就像我們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一樣。
對了,他還說陳白露下葬的時候,我們用一顆十克拉的鑽石和一對金鐲給她陪葬,這句話的真僞我是要計較一下的:鑽石並沒有那麼大,只有六克拉多一點兒,是薛先生在她去老撾之前買好的;鐲子也不是一對,一隻放在她的骨灰盒裡,另一隻拴在紅繩上被我當作項鍊戴著,有時候露出來,別人以爲是個普通的金環,無人知道是嬰兒的手鐲,更無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誰、它的另一半埋在哪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14~
楊寬要和路雯珊結婚了。祝福他們白頭偕老。
12月31日,我去了楊寬和路雯珊剛剛裝修好的婚房。飯是路雯珊做的:青椒炒肉、番茄炒蛋、白灼蝦,還有一大盒加了蜂蜜的白米粥。路雯珊說:“我只會做這些,你別嫌簡單?!绷蓖肟辏闵喜荒軄淼年惏茁?、陳言和程雪粟。
煙花在腳下的夜空裡升騰,又迴歸一粒微塵。2013年還有幾分鐘就要到了,誰也不知道這一年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