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經理也不磨蹭,往寧緘硯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帶著他們往大樓外走去。祁大山有些疑惑,側頭去看了看祁安落,見祁安落沒什麼表情,他也沒敢多問,加快了腳步跟著往外走。
到了保安室門口,鄭經理就回過頭看向了祁大山,一臉歉疚的道:“我知道安排您在這兒是委屈您了,但以我的權限,也只能做這點兒主。但您不用和他們一樣,我會給您安排單獨的宿舍,不用和他們擠。”
他雖然早說過會委屈他,但祁大山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安排他來看門!他在機關的時候好歹是一干部,現在竟然給人看大門,以後出去他還要不要臉了?
祁大山的臉漲得通紅,他壓根就不相信,這人是那麼大一家大公司的經理,就只能給他安排那麼一個丟人的工作。
他當即就想甩手走人,可之前鄭經理給他戴了高帽子,他自己也信誓旦旦的說有工作就不錯了……如果現在拒絕,那豈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
祁大山好面子,一時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就在他左右爲難的時候,鄭經理壓低了聲音道:“吃飯我會給食堂裡打招呼,您想吃什麼提前打招呼讓他們給您做。”
對於祁大山來說,面子那是多重要的事。他支吾著,不說行也不說不行。鄭經理倒也不催他,不動聲色的介紹起了周邊的環境來。
祁大山心不在焉的,不自覺的回頭去看祁安落。卻見祁安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跟他來這兒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似的。
這說不定是她早就安排好的,祁大山憤懣不已,一口氣堵在胸口。想要氣憤的轉身就走,卻想起祁安落來時說的話來。這工作他要是不幹,他就得去自己找。
他雖然一輩子都在外面工作,卻也知道工作不是那麼好早的。他這退休了還能那麼高的工資,並且活兒輕鬆,這完全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事。
這份工作沒了,那他去哪兒找?這兒好歹有這個鄭經理護著,也不至於看別人的臉色。但要是在別的地兒。會怎麼樣那可就不一定了。
這種待遇,即便是做保安,他也是高人一等的。祁大山那麼想著,腰就挺直了起來。堆起了滿臉的笑容,道:“那就多謝您了。”
他在機關裡看的臉色不少,說起這種圓潤的話來簡直是信手拈來。絲毫不用祁安落擔心。
他會答應已是在祁安落的意料中,如果說祁大山有什麼優點,那絕對是識時務。祁安落現在擔心的是寧緘硯開的工資,一個保安哪有那麼高的工資?她不由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連祁大山什麼時候和鄭經理談好的都不知道。直到祁大山叫她。他纔回過神來。
祁大山是一通透的人,他在祁安落的面前本就不自在,自然不是主動的往前湊。咳了一聲,道:“既然鄭經理都替我安排好了,我就不去你那邊了。我就在這邊住下了,明天就開始上班。”
祁安落看了看時間,道:“隨便您。那待會兒一起吃飯吧。”
食堂有小炒,想吃什麼就能點什麼。祁大山哪會稀罕她的一頓飯,趕緊的道:“不用了,你忙你的。我在這邊有吃的地方。”
他竟然拒絕了,祁安落有些詫異,不過卻什麼也沒說。點點頭,道:“那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她這話純屬是在外人面前的客套而已,祁大山自然是知道的,點點頭,道:“好,你回去吧。鄭經理會替我安排好。”
“我陪您去宿舍。”祁安落說道。
祁大山擺了擺手,道:“你不是挺忙的嗎?回去吧,有鄭經理在你擔心什麼?”
他還真是一點兒也不客氣啊。語氣馬上就熱絡了起來。祁安落只得應了一聲好,剛要轉身,祁大山又伸手拉住了她的衣服,咳了一聲,道:“你可以告訴嘉鳴我在這兒上班。”
他這話裡已經有了一些扯高氣揚的味兒,當初迫不得已的在祁嘉鳴那邊住了幾天,他可是看了他不少的臉色。現在他找了班上,自然是要通知一下祁嘉鳴一雪前恥的。
祁安落在心裡忍不住的想冷笑,他這個父親當得可不就跟甩手掌櫃似的。口口聲聲的說他是父親,但對兒女的事情卻是一概不知。不過她也不打算告訴她,淡淡的道:“我現在聯繫不到他,你要告訴他你自己去。”
祁大山只當她是在推辭,想教訓祁安落幾句,礙於鄭經理在場怕被祁安落駁了面子,只得嚥下了這口氣。說了句我走了,就去叫鄭經理。
鄭經理對著祁安落微微的頷首,這才親自帶著祁大山去宿舍。祁安落鬆了口氣,祁大山的心裡卻有自己的小心思,走得急匆匆的。直到回頭看不到祁安落的身影了,腳步這才慢了下來。咳了一聲,道:“小鄭,你結婚了嗎?”
鄭經理就跟人精似的,哪會不明白他的心思。一時間不由得冷汗淋淋,面上卻是半點兒也不露,微微笑著道:“結了,孩子都已經上幼兒園了。”
聽到這話,祁大山不由得有些失望,哦了一聲,有些尷尬的轉移開了話題。鄭經理在心裡不由得苦笑了起來,他老人家這亂點鴛鴦譜要是被傳到了寧總的耳朵裡,他這好日子恐怕就到頭了。
祁安落哪知道這小插曲,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剛轉過身,就見寧緘硯站在她的身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她一點兒也沒察覺。
祁大山的工資這事兒梗在她心裡,她和寧緘硯打了招呼,正尋思著怎麼問寧緘硯,寧緘硯就道:“下班了,有什麼事兒車上說吧。”
祁安落只得把話嚥了回去,謝謝到了嘴邊嚥了回去。跟著他往停車場走去。才走了幾步,寧緘硯就側頭看向了她,問道:“開了那麼久的車,累嗎?”
“還好。”祁安落回答道。
寧緘硯笑笑,凝視了她一會兒,才道:“我怎麼感覺就跟和下屬說話似的?”
祁安落抽了抽?子,慢吞吞的道:“怎麼會?”她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寧緘硯倒是沒多說什麼。
祁安落並沒有將車丟在這邊的打算,原本是打算和寧緘硯各開各的車的。誰知道剛到停車場,寧緘硯就道:“鑰匙給我。”
祁安落沒有說什麼,乖乖的將鑰匙遞給了他。待到上了車,祁安落琢磨了一番,才道:“那個,就是我爸的那工資,多給的那部分我來給。”
寧緘硯側頭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道:“我的難道不是你的?”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回去我就將工資卡上交。”
他完全不像是說著玩的,祁安落嚇了一跳,趕緊的道:“我不是那意思……”
她解釋得有些費力,在寧緘硯面前無力得很。索性不再多說,沉默著。
“那是什麼意思?”寧緘硯微微笑笑,頓了一下,道:“週末,和我一起回去吧。”
他的聲音低沉,祁安落沒想到他會說起這話題,身體一僵,沒有說話。寧緘硯接著又道:“只是過去玩玩,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那邊的旅遊景點挺多的,你現在不是休息嗎?正好到處走走。那邊的天氣比這邊暖和些。”
祁安落唔了一聲,還沒說話。寧緘硯又低低的道:“我這次回去有點兒事,厚厚沒有人照顧……”
祁安落壓根就不相信厚厚會沒有人照顧,可一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得道:“到時候再說吧。”
寧緘硯也不勉強她,微微笑笑,應了一句好。他也不再說話,看著前方的道路。祁安落的心裡有些煩躁,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車子裡一時安靜極了,她的腦子裡有些混亂。正漸漸的平靜下來時,突然響了起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被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後手忙腳亂的將拿了出來。電話是何珊打來的,她看了一眼就接了起來,沒精打采的喂了一聲。
何珊顯然是有些不自在的,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回去了嗎?”
祁安落點點頭,想著她看不見,又道:“回來了。怎麼了?”
何珊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安排舅舅的?不會是真的要就將他這樣養著吧?”
按道理來說人都接走了她是不該過問的,可是她心裡過意不去。糾結了好會兒纔打了電話。
祁安落自然是知道的,打起了精神來,道:“沒有,我給他找了一份工作。”
電話那端的何珊送了口氣,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對了,找的什麼工作?以我舅舅那性格,一般的工作他可不會幹。”
“保安,以前是不會幹,現在是特殊情況。”祁安落並不打算告訴她她威脅祁大山的事兒。
何珊詫異不已,喃喃的道:“他真肯做?這太陽可打西邊出來了!你不知道,因爲我爸媽在小區裡打掃衛生,他出門從來都不和我爸媽一起的,還裝作不認識他們。”
何珊嘴快的道。
這倒是祁大山的作風,祁安落是一點兒也不懷疑。何珊這話說出口才知道不該告訴祁安落,趕緊的道:“找著工作我就放心了,那就掛了啊,我去告訴我爸媽這好消息。”
祁大山肯上班,那可不就是好消息。說完不等祁安落說話,她直接酒掛了電話。
祁安落原本還想讓她過幾天來城裡,看看她結婚需要什麼,她給她買來當做新婚禮物的。這下只得將話都咽回了肚子裡。
她到底還是沒有將電話打回去,打算先去看看,然後再徵求她的意見買什麼不買什麼。免得到時候買來用不上浪費了。
祁安落一路山都沒說話,寧緘硯也什麼都沒說,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倒是沒將車開會他的公寓,而是直接將祁安落送回了家。
祁安落微微的有些詫異,待到下了車,纔看見阿姨帶著厚厚在停車場裡。天氣冷,小傢伙穿得厚厚的,頭上戴了一個可愛的帽子,只露出一張胖乎乎的小臉來。
祁安落一下車,他就歡快的叫了聲媽媽。掙開阿姨的手,笨拙的朝著他跑來。穿得太厚小傢伙不如以前那麼麻溜,祁安落怕他摔倒,車門也沒關就趕緊的小跑著過去。
小傢伙直接兒的就撲進了她的懷裡,嚷嚷著道:“媽媽,厚厚可想你了,你有沒有想厚厚?”
“當然有想了。”祁安落認真的回答道。
小傢伙卻不相信,哼哼了一聲,道:“媽媽騙人的,你要是想我,你怎麼不陪我玩兒。這幾天你和爸爸都不在,一點兒也不好玩兒。”
他說著就直往祁安落的懷裡蹭。祁安落看了走過來的寧緘硯一眼,有些心虛的道:“我這不是忙嗎?”
小傢伙卻並不賣賬,嘟著嘴不高興的道:“你和爸爸都忙,所以你們都不要我了。”
這話這小傢伙是從哪兒學來的?祁安落詫異,看向了寧緘硯。寧緘硯顯然比她有辦法得多,輕輕的摸了摸小傢伙的頭,道:“厚厚不是想買很多玩具,還想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嗎?爸爸和媽媽要是不努力賺錢,那麼怎麼能買玩具吃好吃的東西呢?”
小傢伙似懂非懂的,嘴仍是嘟著的。不肯說話。小傢伙這次好像是真生氣了,祁安落有些束手無策,道:“那我明天帶你去玩兒好不好?我們厚厚想去哪兒玩?”
“哪兒也不去。”小傢伙扁著嘴,眼睛骨碌碌的轉了轉,道:“媽媽,你可以像別的小朋友的媽媽一樣就在家裡陪我,接我上學放學嗎?我們班好多小朋友都是媽媽親自接送的,他們都是爸爸在賺錢。”他說著看了看站在不遠處帶他的阿姨,跟個小大人似的低聲的道:“我聽他們說我爸爸都給阿姨發薪水的,媽媽你要事照顧我。就不用阿姨了。阿姨的薪水就讓爸爸發給你。”
這小傢伙怎麼什麼都懂啊?祁安落哭笑不得,不知道他再說下去還會說出什麼事兒來,寧緘硯趕緊的打斷了他,道:“媽媽這段時間會送你上學,接你放學。”
小傢伙聽到這話就歡呼了起來,擡起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祁安落,道:“真的嗎媽媽?”
他興奮得小臉紅彤彤的,祁安落在他那一臉的期待下點了點頭,說了聲對。小傢伙興奮得很,立即就在祁安落的臉上親了一個,道:“媽媽最好了。”
他也不生氣了,自己蹦蹦跳跳的就往電梯邊走。祁安落趕緊跟了上去。進了電梯,小傢伙又期待的問道:“媽媽,那太奶奶的生日我和爸爸回去你也會回去的對不對?”
祁安落哪裡想到他會問這個,不由得一愣。小傢伙誤會了她,拍著胸脯的保證道:“媽媽,你不用怕太奶奶,太奶奶對厚厚可好了。我會和太奶奶說讓她也喜歡媽媽的。”
祁安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不由得揉了揉額頭。小傢伙大概是看出了她不想去,嘴巴一下子就扁了起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委委屈屈的看著祁安落,叫了一聲媽媽。
他算是他的慣用招數了,祁安落雖然知道,可心裡還是忍不住的軟了下來,摸了摸小傢伙的頭,應了聲好。
小傢伙馬上就雨過天晴,歡快的笑了起來。這變臉的速度還真是快,祁安落忍不住的感慨。
寧緘硯在一旁看著母子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就那麼看著,許久之後,點點的澀味兒浮現在心頭。
他一向都是很會遮掩自己的情緒的,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也伸手摸了摸小傢伙的頭。
怕媽媽被爸爸搶去,晚上剛吃過飯,小傢伙就嚷嚷著困了,要祁安落陪他去睡覺,給他講故事。
寧緘硯是知道他的小心思的,也沒揭穿他,任由著祁安落和他進了臥室。他在臥室門口看了一眼,將門給關上,然後去了陽臺上。
他並沒有停頓,拿出就打電話。他面對著臥室的方向的,以便祁安落出來就能看見。
電話沒多大會兒就被接了起來,他直接就問道:“老太太的生日宴準備得怎麼樣了?”
“已經按您的吩咐開始準備了。”陳旭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寧緘淡淡的嗯了一聲,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們會回來,準備一下,別到時候出什麼亂子。”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的,電話那端的陳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應了一句是,道:“您放心,我一定會安排好。”
寧緘硯嗯了一聲,接著又道:“該清場的都清場,我二叔那邊,肯定會按捺不住。多注意點兒。”
寧淄博一直撮合著他和祝雅,他那天的話已經擺在那兒了。回去,表面上不會有什麼,暗地裡,肯定是要出亂子的。
畢竟,有些人會心虛。其實不該那麼急的,應該等到他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之後的……可是,他太害怕,害怕沒有那以後。所以,還是越快越好。他已經感受到了她刻意的疏離……
陳旭應了一句是,遲疑了一下,他問道:“需要提前告訴老太太嗎?”
“不用,這事我會處理,你不用管了。”寧緘硯淡淡的道。他忍不住的伸手揉了一下眉心,他怎麼會提前讓老太太知道。他還想看到,在看到她之後,她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寧緘硯的心裡沉得厲害,他是不願意相信的,可有時候,現實卻讓他不得不承認。任由怎麼逃避,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只會不停的往外冒,生根發芽。直到控制不住。
陳旭應了一句好,正要掛斷電話,就聽寧緘硯低低的道:“以前的我住的房間……讓人打掃一下。所有的東西都別動。”
陳旭沒想到他會住回老宅裡,微微的愣了一下,隨即應了一句是。寧緘硯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久久的沒有放下,伸手揉了好一會兒的眉心,纔將電話放回了兜裡。他輸不起,一次也輸不起了,所以他不敢再冒什麼險。所以,還是給大家一個驚喜的好。
寧緘硯的拳頭不自覺的捏緊,過了好會兒才漸漸的鬆開,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小傢伙果然是騙人的。祁安落念著故事他的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就眨巴著,哪裡像是要睡覺的人。
寧緘硯將門開了一條小縫隙,卻並沒有進去,就在門口那麼靜靜的看著。小傢伙和祁安落都很認真,誰也沒有發現他站在門口。
雖是答應了小傢伙要和他一起回去,可祁安落知道這次回去代表著什麼。她的心裡亂七八糟的,小傢伙已經睡著,她卻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她就那麼呆呆的坐著,就連寧緘硯是什麼時候推門進臥室的都不知道。
“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寧緘硯挑了挑眉,聲音壓得低低的,替小傢伙掖了掖背角。
祁安落回過神來,就那麼呆呆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道:“你爲什麼,要帶我回去?”
寧緘硯沒有說話,深深的凝視著她,過了好會兒,才低沉著聲音,一字一句的道:“因爲,我不想失去你。”
祁安落一愣。寧緘硯突然伸手將她摟入懷中,頭靠在他那砰砰跳動著的胸膛上,低低的喃喃著道:“我害怕,怕晚了,你就不會……”
他說到這兒,沒有再說下去。手掌撫住祁安落的臉頰,輕輕的摩挲著,溫柔極了。
他那聲音有些澀澀的,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一般,將祁安落的頭摁在他的胸口。久久的沒有放開。
祁安落沒想到自己等來的是這樣的答案,有些怔怔的。待到反應過來,心裡瞬間就是百味雜陳,四肢像是僵硬了一般,就那麼一動不動的任由著寧緘硯摟著。汲取著他身上特有的味兒以及溫度。
莫名的,她又一次想起了祝雅說的話來。胸口突然就變得悶悶的,有疼痛在不知名的角落裡悄悄的擴散開來。她茫茫然的,就那麼僵著身體靠在寧緘硯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