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風雨蕭蕭,正是淒涼時候。
河陽城中,也一般下著雨。週一仙、小環(huán)二人從另一個偏僻小巷中走了出來,匯入到人潮洶涌的大街之上,試著走了幾步,便退到路旁站著,一來人實在太多,難以行走,二來也是先躲躲雨,商量一下。
而此番二人中已分作了兩派,小環(huán)堅持說要再次回到那義莊陰宅看看,週一仙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
小環(huán)勢單力薄,但她口舌靈巧,也是抵不過週一仙的無視。
此刻二人站在路旁,週一仙壓低聲音道:“你這個傻丫頭,那麼危險的地方還回去做甚,回去送死麼?”
小環(huán)嘴一撇,道:“虧你還活了這麼大把的歲數(shù),爺爺,你知不知道有個東西叫做道義啊?”
週一仙怒道:“道義?道義個屁!你死了還講什麼道義,那個跟鬼一樣的傢伙厲害的緊,我們回去不是送死麼?”
小環(huán)看著週一仙道:“爺爺,昨晚要不是人家救我們,我們早就死了,也不會站在這裡爭論什麼道義不道義了。現(xiàn)在難道回去看看也不對麼?”
週一仙面色不變,道:“就是因爲被她救了,所以我們更要珍惜自己的性命纔是,否則萬一我們自投羅網(wǎng),又落虎口,豈不是辜負了碧瑤的一番心意?”
小環(huán)一窒,一時居然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週一仙,週一仙見狀不禁得意起來,呵呵笑道:“沒話說了罷?”
小環(huán)怒道:“你明知道那人鬼氣森森、高深莫測,難道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一點都不關心麼?”
週一仙泰然自若,道:“你放心好了,碧瑤那廝要道行有道行,要法寶有法寶,論鬼氣只怕他比那棺材更陰森,真是想死也難,你擔心什麼?”頓了一下,他又道:“再說了,你十年前不是給她看過一相了麼,當年就說了,這人是狐鳳命若是勘破了情關、生死關定能一句成爲至高無上的存在,那你還怕什麼呢?”
“怎麼,你曾給我看過相麼?”忽地,一個聲音從身邊冒了出來,三人大驚,轉(zhuǎn)頭望去,只見碧瑤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身旁,光天化日之下,她就像是從雨水中閃出來的一般。
此刻雨勢雖然已經(jīng)頗大,但河陽城中逃難的人實在太多,大多數(shù)人也因爲對即將到來的獸妖滿心恐懼,並沒有顧及這一場雨水。事實上,這些日子以來,河陽城中因爲情緒太過緊繃而失控的百姓時有所見,幸好青雲(yún)門弟子都有在城中維持秩序,多數(shù)都在短時間內(nèi)趕到處理完畢,不過人心惶惶,也讓這座城池終日沉浸在一片瘋狂邊緣的氣氛之中。
小環(huán)等二人俱都是怔了一下,隨即小環(huán)大喜過望,忍不住輕聲叫道:“是你……”
週一仙皺起眉頭,週一仙哼了一聲,居然也說了同樣的話:“是你……”
碧瑤不去理會週一仙,先是看了小環(huán)一眼,看著她年輕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真心歡喜,眼中也忍不住有一絲溫暖,微微點頭,道:“是我。”
小環(huán)喜笑顏開,對碧瑤道:“昨晚你、你沒事吧?”
碧瑤點了點頭,道:“我沒事。”
碧瑤沉吟片刻,看了看周圍,只見旁邊百姓都是自顧自的,無人注意到這裡,便問週一仙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週一仙一擡頭,道:“老夫乃是高人也。”
旁邊的小環(huán)身子一抖,顯然這個答案令人感覺十分的詭異。
不過碧瑤顯然無視於這位“高人”,不動聲色地直接問道:“昨晚你的土遁之術,失傳很久了,但傳說中這等道術乃是當年青雲(yún)門祖師青雲(yún)子行走江湖時的本事,怎麼你會有的?”
他深深看著週一仙,道:“你與青雲(yún)門有什麼關係麼?”
週一仙沉默片刻之後,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小環(huán)一怔,見週一仙神色嚴肅,不似說笑,不由得都認真起來。
只聽週一仙緩緩道:“事情其實是這樣的,老夫年輕的時候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天賦異稟、聰明絕世……呃,你們不要這麼看我,我接著說就是了。老夫年輕的時候,採藥爲生,有一次進入深山採藥,不小心跌入一個萬丈懸崖……”
碧瑤、小環(huán)同時皺起眉頭,但週一仙卻似乎說著說著漸漸高興起來,繼續(xù)說道:“不過老夫命大,居然半空中被一棵松樹勾住了衣服,擋了大半跌勢,然後又掉了下去,不料懸崖地下居然是個水潭,所以老夫僥倖不死……”
小環(huán)忍不住插口道:“爺爺,你這個故事我怎麼好似在哪裡聽過,而且似乎許多人都這麼說的,好多演義評書中那些大俠都是要這麼跌一次懸崖……”
週一仙瞪了一眼小環(huán),怒道:“是我說還是你說,閉嘴。呃,老夫說到哪裡了,唔,是掉下懸崖,但老夫命大,僥倖不死,接下來竟然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位不知多少年前的前輩高人留下的一部秘笈,老夫天資聰穎,在懸崖下參悟秘笈,以天地靈氣爲食,時光穿梭,終於讓老夫修得正果,得道成仙……”
碧瑤冷冷道:“你除了名字還有什麼地方像仙麼?”
週一仙窒了一下,面色有些尷尬,但隨即回覆正常,凜然道:“老夫乃是爲了天下蒼生,行善積德,所以才遊戲人間的。”
碧瑤淡淡道:“那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的土遁之術乃是從那本秘笈上習來的?”
週一仙連連點頭,正色道:“正是,孺子可教。”但說完之後,他轉(zhuǎn)頭看向周圍衆(zhòng)人,不說碧瑤,卻只見小環(huán)臉上也是清清楚楚地擺明了“不信”二字。
碧瑤看著此人,他自然也不會相信這等鬼話,但週一仙既然說出這等話來,不管怎樣,終究是不願意說出自己來歷身分了。不過雖然此人與青雲(yún)山似有所牽連,但往昔自己也曾與其相處,倒並未有什麼不妥,何況在碧瑤心中,多多少少總是對週一仙二人另眼相看的。
一念及此,碧瑤便不再行相逼,不過也不願再多說什麼,正想對他們幾人說幾句便離開,忽然間就在這個時候,河陽城的南邊遠處人羣中爆發(fā)出一陣驚恐尖叫,聲音淒厲之極。
衆(zhòng)人都是吃了一驚,回頭望去,旁邊滿街百姓也齊齊轉(zhuǎn)頭,只見原本站滿人的大街上人頭聳動,遠處高聳的城牆上本也站滿了人,但此刻竟然都在四處奔跑。迷濛雨水中,天際響起一聲淒厲尖嘯,一隻巨大猛禽張開雙臂,一雙大眼中閃爍著血紅兇芒,從天撲下,那雙翅展開,赫然竟有半座城門之寬,委實可怖。
巨大的風聲被這隻巨鳥帶動,狂風襲來,城牆上的桅桿竟生生被凌厲勁風折斷,轟然倒下。牆頭衆(zhòng)人驚怖之極,四處奔跑,那巨鳥從天而降,一聲尖嘯,巨大鋒利的鳥爪如惡魔之手一般,生生抓住了兩個奔跑的人,隨即沖天而起,轉(zhuǎn)眼消失在天際。
整座河陽城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許久之後,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大聲驚叫:“獸妖,是獸妖來了,我們完了啊”
剎那間,整座城池之中陷入一片歇斯底里,無數(shù)人大聲嚎泣,哀聲四起,一片混亂。
只有天地間濛濛煙雨,依然靜靜地下著,彷彿什麼也沒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