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師怎么了?我家梁賀不在班上嗎?]
“呃,這孩子晨讀課沒來,現(xiàn)在來了。我問問他怎么回事。”
掛了電話,我走到梁賀面前,瞧見我嚴厲的神色,他趕緊挺直腰板站好,渾身都冒著熱氣。
走廊上有些吃過早餐的學生開始看熱鬧,一瞧見是梁賀,都一副習慣了的樣子。也不想讓他面子下不來,我板著臉說道:“跟我來職員室。”
梁賀一愣,愁眉苦臉地跟著我走了。
職員室,辦公桌前,我坐著,梁賀垂著頭站在我面前,辦公的老師們都習以為常了。進職員室的孩子,不是好學生就是壞學生。
梁賀站了五分鐘了,還是沒打算說為什么翹課的原因,他之前犯事了都會交代,這次閉口不提,我開始覺得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說。
這里人多眼雜,我起身說道:“和老師走走吧。”
梁賀懵懂地啊了一聲,連忙跟上我的步伐。我問他吃過早飯沒,梁賀搖頭,去小賣部買了早點遞給他,梁賀猶豫著接過了。
操場人多,我便繞開了,去往了教學樓后面的花園。這里午休時很多女孩子喜歡結(jié)伴散步,坐在草坪看書很適合。但因為現(xiàn)在是早餐時間,很少人在這。
因為人少,以至于一眼就看到了唐敬和一個小巧可愛的女生在樹下。我本來沒看見,是梁賀噫了一聲,我才發(fā)現(xiàn)。
梁賀吃著面包,笑道:“苗老師你看,敬哥絕對是被表白了。”
啥?這才開學不到一個月啊,而且那個女孩子不是我們班的,都不互相了解,貿(mào)然告白會完蛋的。而且敬哥這種社會大哥的稱呼是怎么回事?梁賀你不是班里的頭頭嗎?
“是一班的小可愛!我去,她居然喜歡敬哥!”
“梁賀同學,你忘記要和老師交代什么了嗎?”
“可是老師,談戀愛耶!你不應該去阻止嗎!”
校園戀愛必須禁止,但翹課的問題也要解決,我看了眼唐敬那邊,冷不防與樹下的少年對上了眼。他是雷達么,總能捕捉到我的視線。
我收回目光,“唐敬的事我一會兒處理,先說說你,到底為什么翹課。”
發(fā)現(xiàn)沒辦法把炮火轉(zhuǎn)移出去,梁賀嘆口氣,把面包袋子揉成團丟進垃圾桶,不再掙扎地說道:“老師,如果我說我撞鬼了你信嗎?”
我怔住,完全沒想到是這種原因,看到我神色愕然,梁賀喪氣地說,“您別覺得我誆您,是真的。我要是逃課就光明正大的了,上網(wǎng)打游戲或者別的什么。”
“老師相信你,你好好說說怎么回事。”
聽到我說相信,梁賀臉上有了動容,他本就是活潑的性子,當下倒豆子一樣說了個夠。
他說早上出門就一直沒走出小區(qū),轉(zhuǎn)了十幾分鐘才出來,然后路上本想抄小路來學校,巷子里的路卻每一次都將他引到死胡同。
來回折騰許久,他看到有個老婆婆在擺攤,沒想到一走過去,發(fā)現(xiàn)老婆婆賣的不是女孩子的小玩意,簸箕里面全是各種各樣的蟲子,蠕動著攀爬著。
就算是男孩子也嚇了一跳,他慌不擇路地開始跑,時不時能看到跟在身后的人影。穿著民國時期的衣服,看不清臉,腳不觸地。
梁賀描述的繪聲繪色,看得出來他語文上課認真了,早晨的花園還有點霧氣濕冷,我聽得有點雞皮疙瘩起來。
突然想到曾經(jīng)一個晚自習,我看到有黑影子在梁賀身后,當時我沖進去影子就沒了,會不會和這有關(guān)系。
“梁賀,今晚老師送你回去,這幾天你小心些,然后把這事告訴給你家里人。”
“我爸媽在外面打工呢。”
“就告訴你爺爺奶奶。”
“要是他們不相信,就以為我想翹課怎么辦?”
“放心,老師會幫你的。”
畢竟我的身上發(fā)生過這些靈異的事情,只是為什么梁賀也會這樣?但現(xiàn)在也不能亂來,和家長溝通后,再看看怎么做吧,我是比較傾向馬上帶著人去找神婆看看。
梁賀眼睛亮閃閃地望著我,高興的說,“我以為老師會罵我扯謊,您相信我。”
“如果你真的是扯謊,老師調(diào)查清楚了再教訓你。”
“天地良心!撒謊我天打雷劈!”
“瞎說什么!”
趕緊把他豎起的指頭給按下來,他嘿嘿笑著,隨即又一驚一乍地喊著,“敬哥!”
我回頭看到唐敬,他一上來就給梁賀鎖喉,胳膊勒著脖子,男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倒讓我顯得有點多余了。
“你倆別瞎鬧,還有,別來什么哥什么弟的江湖稱呼,這里是學校。”這么說的時候我還特意瞄了眼唐敬的耳朵,耳洞干干凈凈,沒有戴那晚的耳釘。
被鎖喉的梁賀:“遵命,苗老師!”
仗著身高壓制人的唐敬:“聽你的,他再這么叫,我揍他。”
順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走出一段距離,少年干凈爽朗的聲音又從身后傳來。
“苗老師,我沒談戀愛!”
行吧,這樣我就不用特意再把他請到職員室說人生大道理了。走出花園,我看到先前和唐敬在一塊的小姑娘,這會兒正眼睛紅通通地與朋友說著什么。
看來是被拒絕了,好孩子加油吧,未來還很長遠。
年少的戀愛就是這樣,如夏日晴空,風雨來的突然,光芒也炙熱灼人。能遇上就算是一種緣分了,而我,是屬于絕緣體的那種。
坐回職員室,我鬼使神差地拿起鏡子照,我以前不怎么打扮,別說校園戀情,就連暗戀都沒有過。
現(xiàn)在偶爾收拾自己,積極相親,也算是準備好了談戀愛,可直到章耀出現(xiàn),都一次沒成功。
不知道章耀能不能讓我脫單呢……
入神地望著鏡子,倏忽間,我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勾起了一抹輕蔑的笑容。怎么回事?我明明沒有笑。
我連忙摸向自己嘴唇,再瞧鏡子時,那詭異的笑容已經(jīng)沒有了。
“苗老師,上課咯,你不是有課嗎?”
回過神放下鏡子,收拾著課本,我連忙跟著小玲一塊走出去了。
去教學樓的路上,小玲調(diào)侃著,“是不是為了問題學生頭疼啊。”
我回答:“還行吧,梁賀不是故意曠課的。”
小玲:“那你可得小心了,這些臭小子撒起謊來草稿都不打。”
我:“這小子不說謊的,他就明擺著干。”
小玲:“你不要說的那么自豪啊喂。”
我:“……”
如果梁賀是給小玲說撞鬼了,絕對會被批評的狗血淋頭。
梁賀是問題學生,幾乎是官方蓋章了,去年的班主任也對他評價不太高。但那個老教師還是肯定了梁賀一點,這孩子大大咧咧不撒謊,有種港片的社會氣,夠義氣,就是不愛讀書。
對比起梁賀,我覺得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十佳好學生的唐敬更讓我應付不來。確實,他表現(xiàn)的非常好,樂于助人,笑口常開,可在我心里,我覺得他才是有問題的學生。
偶爾的示弱孩子氣,偶爾的小心思,偶爾的咄咄逼人,偶爾的無意碰觸……總能輕易地擾亂我的思緒,偏偏還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預備鈴過去幾分鐘后,眼見著小玲要進入四班,我一把拉住她。
“你覺得唐敬是個好學生嗎?”
“你瘋啦!他不是好學生,梁賀是?字母表都背不出來的臭小子,我下次還要給他留堂!你知足吧你,別的班主任都羨慕死你了,說你撿到寶了,到時候期中考試唐敬絕對是名列前茅的,多給你長臉!”
得了,我就這么一問,小玲夸張地給我說了一堆。總而言之就是請珍惜國寶一樣的轉(zhuǎn)學生。
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嗎?自我懷疑了幾秒,我走進了教室,這周五還要重新評選班長,我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競選結(jié)果。畢竟唐敬給蘇可染找到了狗。
我的視線掃到章順順身上,目光一接觸,小姑娘似嚇了跳,馬上放下鏡子沖我傻笑,乖乖坐好。果真和章耀差不多的小鹿眼,多可愛,這才是純良無害。
最后,目光落在了唐敬身上。
已經(jīng)不會臉紅地低頭撇開視線,他微微瞇起眼,像只蟄伏在教室里的慵懶兇獸,把尖牙利爪藏起,只待一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