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端著一大海碗西紅柿雞蛋打鹵面正在吸溜吸溜往嘴里送的房東大嬸看到兩個修女出現在樓道口時,臉都綠了。
“你們是不是走錯片場了?”房東大嬸放下碗筷說道,“我這房子不鬧鬼,只鬧窮鬼,再說就算鬧鬼我也會去請跳大神的,用不著修女。”
房東大嬸上下打量著這兩個修女,竟然還是外國人,其中一個人修女稍高一些,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但是修女服破破爛爛,還沾著好多灰和泥,而另一個稍矮一些的修女雙目低垂,即使部分面貌被兜帽遮住了,也能看出容貌端莊秀麗,我見猶憐,衣服還算完整,只是也沾著灰。
她能認出她們的身份,當然是因為她們胸前的十字架在微微晃動,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
這兩個外國修女能聽得懂中文嗎?
房東大嬸心里尋思,是不是自己吸引問題少女的能力又在無意中發動了?否則為什么這兩個外國修女不去別的地方,偏偏來這棟鳥不拉屎的破公寓干什么?
她不太確定這兩個少女到底是不是真的修女,還是穿著修女服玩cosplay的,但玩cosplay能玩到她這棟破公寓里來?
“房東大嬸!誤會!誤會!她們不是來驅魔的,是來借住一兩天的!”江禪機從她們身后鉆出來,解釋道。
“怎么又是你?我以為你良心發現終于跑路了,正說把你屋里的破爛收拾一下扔掉,給下一個租客騰地方呢。”房東大嬸翻了個白眼。
江禪機訕笑,“房東大嬸您別開玩笑了,我之前說過要出門幾天啊……您沒真把我的東西扔了吧?”
“哼,差一點兒,這幾天收破爛的沒從門口經過,否則我就喊住他,讓他上樓把你那些破爛全收拾走,十塊錢打包。”房東大嬸說道。
“十塊錢?我的東西怎么也不止十塊錢吧?”江禪機憤憤不平,他好歹還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呢,這年頭十塊錢能買啥?也就買三瓶肥宅快樂水吧!
房東大嬸啪地一拍桌子,“你以為是人家給我十塊錢?呸!明明是我給人家十塊錢辛苦費,你那些破爛算送的,總比請個保潔省錢!”
“……”
房東大嬸說話帶著很濃的本地口音,凱瑟琳姐妹倆聽不太懂,反正江禪機低聲下氣的態度是能看得出來。
繼江禪機之后,陳依依和33號也走進樓道,徑自上樓去洗漱換衣服了。
而再后面……
“這位外國帥哥是誰?超像一位外國電影明星啊!”
房東大嬸一看到最后走進來的羅恩,快被臉上的肥肉擠沒了的眼睛立刻變成了少女般的星星眼,聲音也變尖了。
“呃……”
江禪機心說原來房東大嬸喜歡這種類型的嗎?
羅恩真的挺帥,面容硬朗,有身高有身板,只不過他一向不修邊幅,頭發蓬亂胡子拉碴,所以整天戴著牛仔帽,省得洗頭了,身上的衣服也臟兮兮的,畢竟他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森林里,把自己打扮得干凈整潔給狗看?
青春少女對羅恩的觀感有好有差,但想不到他竟然是中年婦女之友?
“他叫羅恩,只能聽懂一點點中文,也是來借住的。”江禪機介紹道。
“泥嚎!”羅恩摘下帽子,微笑著向房東大嬸用現學現賣的中文打招呼。
“好帥!笑起來更帥了!”房東大嬸激動地搓手手,用怪腔怪調的英語說道:“羅恩是吧?歡迎歡迎!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很高興見到你?想住這里?沒問題!想住多久都可以!”
尼瑪!江禪機快認不出房東大嬸了,說不定這棟公寓樓真的需要驅魔,房東大嬸是被什么花癡女鬼附體了嗎?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先把租房條款甩在租客臉上,然后什么押一付一維修費水電費之類的說在前頭么?怎么這次啥也沒問就這么痛快地答應了?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對了,還有我的狗加文,它能跟我一起住么?”羅恩不好意思地問道。
說到狗,加文蹲坐在羅恩身邊,江禪機本以為房東大嬸會大發雷霆,因為租房條款明文規定本公寓絕對不能養寵物,依房東大嬸的脾氣,絕對會把狗趕出去,說不定連人帶狗一起趕出去。
然而,房東大嬸瞟了一眼加文,滿臉笑容地說道:“喲,這是羅恩你帶來的狗嗎?果然跟主人一樣帥,而且還挺乖的。當然沒問題,本公寓沒那么多破事,帥……客人可以帶著寵物一起入住!”
江禪機發誓自己剛才聽到房東大嬸剛才差點把“帥鍋”這個詞說走了嘴,果然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啊!男房東會對漂亮的女租客有優待,女房東當然會青睞帥哥!
“不好意思,房租多少錢一天?”羅恩掏出錢包,旁人都能看到里面只有幾張皺皺巴巴的小面額美元鈔票,連張信用卡都沒有,這點兒恐怕只能住得起青年旅館。
“談什么錢!熱情好客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反正本公寓還有很多空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你隨便住就完事了!”房東大嬸慷慨激昂地揮舞蒲扇般的大手。
羅恩又驚又喜,他本來就是因為窮,住不起正經的酒店,而且就算他住得起酒店,酒店也不會允許加文入內,因此才向江禪機詢問有沒有便宜的落腳地點,實在不行在公園里露宿也沒關系,只要沒有管理人員趕人就行。
江禪機他們返回之后,抵達這里已經是傍晚,向學院長匯報此行的經過得等到明天了,所以得給遠來的客人們安排住處。
歐陽彩月帶著嬰兒自顧自地入住離紅葉學院最近的一棟酒店。
帶著狗的羅恩住不起也住不了酒店,江禪機打算帶他來出租公寓湊合幾天,反正羅恩不在乎住宿條件,只要是屋子總比風餐露宿好。
羅恩要等阿拉貝拉辦完這邊的事,然后帶她去治療自己的朋友。
凱瑟琳和阿拉貝拉本來也可以入住酒店,但她們考慮到莉莉絲沒死而且盯上了她們,在身邊沒有其他姐妹的情況下,住酒店不一定安全,所以也跟著江禪機他們一起來了。
江禪機再三強調他住的地方是一棟又破又爛的公寓樓,但姐妹倆并不在意,因為隱修院的生活也相當清苦,修女們并不在乎外在物質享受,再說江禪機、33號、陳依依都能住,她們有什么不能住的?
其實千央邀請姐妹倆去她家住,但姐妹倆顧慮到莉莉絲,不愿將危險帶到別人家里,還是跟江禪機、33號、陳依依他們抱團住比較安全。
籠子里的吸血鬼和冰封的拉斐已經趁夜色悄悄帶進學校里,避免驚動學生,今天晚上對很多負責科研的老師而言恐怕是個不眠之夜,她們都會對吸血鬼的身體構造抱有莫大的興趣。
學校不會拿人類當作實驗品,但被吸血鬼化的人類就另當別論了,這不僅是為了科研,更是為了對付莉莉絲,防止更多的受害者出現。
理論上,隱修院也應該對籠子里的吸血鬼有一定比例的所有權,畢竟凱瑟琳和阿拉貝拉也出力了,這件事可以慢慢跟隱修院溝通商議。
至于迦梨的遺體,學校是打算火化之后跟梅一白葬在一起,人死不記仇,她們生前是好友,死后也能做個伴。
相比于這些瑣事,江禪機更擔心羅恩和加文會被房東大嬸拒之門外,沒想到房東大嬸竟然也是條顏狗,而且恰好喜歡羅恩這種放蕩不羈帥大叔類型的。
“本公寓的空房間不少,想住哪間隨便挑,旁邊這間房就是空的,要不就住這里吧?有什么事我也方便照應。”房東大嬸指著管理員房間旁邊的一個房間說道,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呃……”羅恩看向江禪機,詢問他的意見。
江禪機本來想告訴羅恩,之所以沒人選這個房間住是有原因的,因為房東大嬸一到夜里就鼾聲如雷,而且這么近的距離簡直是與虎同眠,但他被房東大嬸兇狠地瞪了一眼,就把原來的話咽了回去,違心地附和道:“住一樓不錯,挺方便的,而且帶加文出門遛狗也方便。”
沒辦法,他為了自己的平安,只能含淚犧牲了羅恩。
羅恩一想也是,這棟公寓樓好像沒電梯,確實是住一樓遛狗更方便,于是點頭同意。
房東大嬸喜上眉梢,把旁邊房間的鑰匙給了羅恩,自己恨不得馬上回到房間里,當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
她裝模作樣地拿出房客登記本,給羅恩做了登記,重點是向羅恩索要手機號,可惜羅恩沒手機,只得遺憾作罷。
等羅恩去房間里放行李,江禪機又提醒道:“這兩位修女小姐也想借住幾天……”
明明是姐妹倆先來的,房東大嬸卻只顧著招呼羅恩。
房東大嬸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翻臉比翻書還快,冷著臉例行公事地說道:“本公寓只長租不短租,租期最少一個月,押一付一,損壞物品從押金里扣,水電費自理。”
“等下,房東大嬸,她們也是外國友人啊。”江禪機把阿拉貝拉的兜帽拉下來,讓她看到阿拉貝拉的金發,“說好的熱情好客、傳統美德呢?”
“我又不瞎!”房東大嬸又翻起白眼,“今天的熱情好客名額已經用完了,下次請早!”
江禪機:“……”這也太無賴了吧!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你這樣在國外是會被起訴性別歧視的!
不過,他滿肚子的槽不敢吐出來,只能暗中腹誹。
沒辦法,人家的地盤人家作主,愛住住,不住滾!
凱瑟琳的錢包可能在跳傘的過程中遺失了,還好阿拉貝拉帶著錢,她掏出一張帶有盲人觸摸標識的200歐元面值的鈔票,當作兩人的押金和一個月房租。
“那個……房東大嬸,這位修女的視力不佳,能不能給她們也安排在一樓的房間?這樣上下樓比較方便。”江禪機求情道。
“沒關系,我可以上下樓,沒事的。”阿拉貝拉說道,“你們住在幾樓?還是大家住在一起比較好。”
房東大嬸又白了江禪機一眼,用姐妹倆聽不懂的方言說道:“你聽見了?人家自己都說沒事,你瞎獻什么殷勤?你記住,很多殘障人士最討厭別人把他們當成殘障人士來照顧!”
這話倒是沒錯,不過江禪機懷疑她只是為了給自己增加與羅恩獨處的機會才這么說的。
房東大嬸換回普通話,冷淡地問道:“要一間房還是兩間?”
“一間就好。”阿拉貝拉說道。
“別!床很窄,又是單人床,睡兩個人會很擠!”江禪機提醒道。
“那就兩間吧。”她從善如流,改口道。
房東大嬸甩出兩把鑰匙,分別是304和305,“還有,本公寓不提供熱水,想洗澡的話自己解決。”
還好江禪機已經提前跟姐妹倆講過公寓樓的住宿條件了,不過房東大嬸這話應該一開始就說吧,不是等別人交完錢之后才說!
房東大嬸一揮手,示意他們可以上樓了……不,倒像是催促他們趕緊上樓。
“不用登記么?”凱瑟琳指著房客登記本問道。
“登毛的記?登了記等稅務局來查賬?”房東大嬸啪地合上了登記本。
江禪機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這區別待遇簡直是赤果果不加掩飾啊。
“算了,咱們上樓吧,33號和陳依依已經上去了。”他說道。
“好。”
姐妹倆拎著少得可憐的行李,跟在他身后進入樓梯間,聽到身后遙遙傳來房東大嬸殷勤的聲音:“羅恩,羅恩,要洗澡嗎?管理員房間里有熱水器,隨時可以過來洗!”
“……”
江禪機簡直無顏以對,連解釋都不知道怎么解釋,還好姐妹倆沒往心里去。
羅恩:“謝謝,不用麻煩了,我聽嬋姬小姐說外面有公共澡堂,我還是去公共澡堂洗吧。”
“哦,呵呵~”
江禪機打了個寒顫,總覺得房東大嬸最后的笑聲里帶著針對他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