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彌漫開的熱浪夾雜著洶涌澎湃的火元素將周遭一切點燃,被過度汲取透支的大地出現了輕微的脆化現象。
高溫讓埃爾娜眼前的事物開始扭曲抖動,幾乎被迷了眼睛的她剛將感知試探著伸出,便感受到了明顯的刺痛。
大地為鍋,魔力為水,這片區域的魔力正在沸騰!
埃爾娜看不到達斯伍德的家族魔法師們,但直覺告訴她,這群人,完了。
無盡的火光中,數位身體自內向外燃燒的魔法師如同被丟進了煮鍋中的蛇,掙扎,扭動,但這只是無用的掙扎,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目睹自己引以為傲的魔力燃盡,隨著外界火舌一卷,徹底化作一個熊熊燃燒的火人。
路禹徑直走入這群魔法師之中,看著仍在苦苦掙扎的其余魔法師,沒有生起補刀的興趣,而是抱著雷芙回返。
隨著火元素之主路歐身上火羽再次飄落,滔天烈焰吞噬了這群飽受燃爆折磨的魔法師。
路歐恣意扇動翅膀,熏風驅散了阻隔路禹與埃爾娜之間的火場,只剩下骨架還在熊熊燃燒的家族魔法師其凄慘的狀況沒有超出埃爾娜的預料。
這只召喚物,很強。
被屏障庇護感受不到外界高溫的埃爾娜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你不是八階魔法師,但卻能掌握這樣的召喚物……為什么?”
“你的感知應該被燃爆阻斷了,怎么判斷的?”
“你出手瞬間,對于魔力的利用率瞞不過我,你召喚完成后身體加速汲取魔力的干涸跡象也騙不了人。”
高階魔法師之間若無一些特殊準備,常規施法流程便足矣讓雙方摸清對方的底細,埃爾娜的經驗令她將這只有一瞬的細節盡數捕捉。
“在猶豫要不要打?”
被猜中心思的埃爾娜沒有慌亂,反倒是露出了笑意。
“我倒想看看,你還剩下多少魔力。”
話音剛落,攜帶著凜冽寒意的綠芒突兀繞過了火元素之主,冷不防出現在路禹不遠處。
一堵火墻轟然升起,將這一線綠色的光芒沒收。
沒有任何施法動作,像是中間有一段時間被憑空抹去,埃爾娜的攻擊已至眼前,綠芒頻閃,已經脆化的大地大量藤蔓破土而出,地底像是有一頭兇獸,而這綠色的藤蔓便是它隆起的背鰭。
半空中詭異的綠光化作利刃斬落,卻被路歐以類似日冕光流精準命中,擊碎。
塑型元素風被召喚而出,小蝠鲼化身路禹的噴氣背包,在這富集元素的區域內輕松地飛向高處,與路歐匯合。
埃爾娜的右臂已經沒有了手的形狀,涌動的綠光將之一點點變為了萬全由藤蔓與樹藤凝聚而成的巨型植物根系,整只手后,以她身體為圓心,澎湃的草木元素之力竟然沖散了路歐布下的火場,本該畏懼火焰的植物如同披上了一層堅硬的鎧甲,化身勇敢無畏的士兵將咆孝的火魔撕碎。
被草木元素治愈的大地綠色的劍刃自虛空中浮現,他們由精純的草木元素凝聚而出,以藤蔓與鮮花的形態顯現,一時間,這里竟不像是魔法師對戰的現場,而像是某個極有品味的藝術家裝點的院落。
路歐汲取因為路路肆意降下怒火而富集的火元素,身體熠熠生輝,化作巨鸮的它長鳴一聲,迫近火場的草木元素瞬間凝滯,滿天火羽落下,它們像是人的心臟,落地后光亮時隱時現,有節奏的律動著。
路禹與埃爾娜的眼神相交,彼此都知道這是傾盡全力一擊碰撞前短暫的寧靜,奇異的是,兩人內心都無比平靜。
“路歐,點火!”
“碧綠之劍。”
由羽毛構建起的節點火柱沖天而起,整個達斯伍德莊園都看到了這能將黑夜化為白晝的駭人火光。
晶瑩的綠光直刺火柱,與之交相輝映,將大地徹底脆化的草木元素之力化作埃爾娜手中的長劍,她將之高舉過頭頂,倒映著火光的眸子依舊笑意盈盈。
赤色的火蛇咆孝著裂空而去。
碧綠色的劍光如蛇蜿蜒向前。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周遭,路禹的視線被紅、白、綠三色占據,在元素之力相擊的一瞬間他耳鳴了,狂躁的風將攜帶著兩人的他吹得搖搖晃晃,小蝠鲼一瞬間被削去了三分之一,過于駭人的元素之力讓它的身體先是膨脹而后變小,整個召喚物都萎靡了下去。
路歐及時來到了路禹身邊,展開它那讓人感到安心的羽翼,將余波盡數擋下。
爆炸中心點,由火與草木兩種元素相擊凝聚而成的光球快速旋轉著,恰好維持著微妙平衡又彼此侵蝕的兩種元素呈現出極為危險的漸變色彩。
“先驅,小心。”
話音剛落,不知是哪種元素突然占據了上風,平衡打破瞬間,光球自內部裂解,如同雷芙制造的元素法陣般的現象顯現,紅綠雙色元素法球向四周蕩漾開一抹漣漪,它平靜且緩慢,像是孩童向寂靜的水潭擲下的一枚石子,那微波如淑女般優雅地捻著裙角向你走來。
但那是錯覺。
漣漪觸及建筑的瞬間,像是無形之手從畫布上抹去了什么,一幢三層高的房子四分五裂,如塵埃般被裹挾著蕩向遠方。
漣漪所到之處,地面脆化,燃爆連連,有人似乎聽到了巨龍咆孝之聲。
達斯伍德莊園中的人應當慶幸,漣漪余力終消,在迫近人群前的一瞬化為滿天火海,如煙花般炸裂,留下滿天魔法光粒,飄然而落,未至地面便如燃盡的飛灰隨風而逝。
路禹嘴角滲血,口腔中的咸腥讓他意識到自己即便有路歐庇護仍是受了傷,即便是路歐也無法遏制瘋狂的元素,它們穿透了路歐構筑起的火墻與厚實的身體,在路禹的體內回響著。
“先驅……”
“我沒事……以我的能力,召喚你,駕馭你也有取巧成分,能有這種戰果,我很滿意。”
路禹的寬宏令路歐深受感動。
火場與碧綠的對峙顯得涇渭分明,元素激烈碰撞后,將手沒入大地的埃爾娜也在吐血,她布滿藤蔓的手臂從地面抽出時已是鮮血淋漓,頭暈目眩的她險些摔倒——對于埃爾娜而言,此刻的地面如同棉花般柔軟。
這是高階魔法師之間最直接的碰撞,不是摘星者大比點到即止,溫情脈脈的比試,它將高位階魔法師的可能性與恐怖展現得淋漓盡致……這正是埃爾娜所渴求的。
你死我活的高階魔法師對決擁有太多場外的因素,這樣直接的碰撞才能真正體現出一個高階魔法師的水準。
吐出一口鮮血,又十分沒有形象地劇烈干嘔之后,眼睛布滿血絲的埃爾娜抬起了頭,看到路禹雖然同樣咳血,面色蒼白,但卻更為精神的模樣后,她坦然接受了自己處于下風的事實。
“你……很…厲害,咳咳咳咳咳。”咳嗽的一瞬間埃爾娜有些缺氧,眼前一黑的她踉蹌著后退,“你贏了。”
目睹了對戰全過程的浮萍瞠目結舌,被路禹用魔力提熘著地她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狀態。
“還要來嗎?”埃爾娜已經無法站直身子,她單膝跪地,倔強地說,“我可以奉陪到底。”
“你的狀態繼續下去,會死的。”
“我可不想為了求活卑躬屈膝的求饒。”
“我也不打算殺你。”路禹說。
埃爾娜擦拭嘴角鮮血的手頓住了。
“你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如果今日達斯伍德莊園不是彌漫著濃郁的元素之力,我即便召喚火元素之主,也不會如此順利。”路禹拍了拍路歐溫暖的大翅膀,“我很欣賞你,到底為止了。”
埃爾娜萬萬沒想到路禹會如此之說,她收斂起殘存的魔力,將仍在燃燒的草木元素之力盡歸軀體,魔力不再流逝讓她沉悶的胸口好受了一些。
環視四周,除他們之外,已無幸存者。
“你是我見過最強大的召喚師。”
“能得到一位八階魔法師的評價,我很榮幸。”路禹也對她送上了祝福,“身為精靈,有朝一日,你會成為九階。”
不知為何,兩人都笑了。
魔力潮開始之后,魔法師逐漸意識到,魔法的威力正在隨著時間推移,世界的變遷,變得更加巨大。
眼看著路禹帶著兩人轉身要走,埃爾娜喊住了他:“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路禹,召喚先驅路禹。”
埃爾娜默念著這個名字,又看向了同是召喚師的浮萍。
“如果你真的想改變什么……該怎么找到我,你應該知道。”
說完,埃爾娜展開葉片般的翅膀不做逗留,翩然離去。
浮萍注視著變成一只小麻雀伴隨路禹左右的路歐,又看向路禹,感慨道:“你折服了一個很強大的家伙呢……這也是元素生命模板中的嗎?”
“浮萍先驅,只要你愿意繼續探索,我們會在盡頭等待著你的到來。”路歐謙卑地說道。
“你……們?”
路禹笑道:“你不會以為只有一個元素之主吧?”
路歐也說:“他們,皆在等待。”
腦海里突然浮現的信息令他的對話被打斷,那是須臾傳來的前線戰報。
“路路殺瘋了。”
中庭騷亂、“星辰”隕落、元素迷霧、八階對決,讓整個達斯伍德莊園陷入了混亂,聯合體在此蹲守的魔法師四處出擊,只感覺到處都是敵人。
因此路路和塞拉打進這座由法陣籠罩的城堡內部后只遭遇了二十余名魔法師的反抗,雖然不乏高階,但在路路獨眼火焰巨人的熱射線掃射、須臾幻術干擾、塞拉的光刃封鎖三重打擊下,魔法師們潰不成軍,最初的抵抗失敗后,他們再無像樣的反擊,而是四處逃散。
塞拉沒有被這群魔法師的手段迷惑,而是詢問了路路一個問題。
“怎么直達地下比較快。”
路路咧嘴嘿嘿直笑,一聲巨響之后,與碎石一同落入地下的三人踩在了一個巨大的屏障之上,面對這片有著精巧法陣庇護的地下區域,塞拉和路路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笑意。
先前逃竄的魔法師還未來得及抵達,便看到了令他們絕望的碎石堆,連環塌陷令他們舉步維艱,在感受到內部已經有人抵達后,驚恐的魔法師們試圖聯系外界,卻突然意識到……法陣,同樣隔絕了他們。
觸手靜悄悄地蔓延而上,待到他們察覺到時,鑲嵌于羽翼上的眼球近在遲尺。
聽著須臾制造出的慘叫聲,踢著小石子的路路吐槽道:“不如讓我來炸開,破解法陣也太……”
“倏~~~”
魔力運轉停止,光幕散去,塞拉嘴角上揚,她拍了拍路路的腦袋,一切盡在不言中。
“別把我當小孩子!”
“路禹能摸,我不能摸?”塞拉反問。
路路啞然。
被法陣庇護的甬道深處,被魔法水晶點綴的房間溢出溫暖的光,兩個人偶察覺到了異常想要發動攻擊,卻被路路拋出的火苗燒得只剩下了核心。
偌大的房間只有零星幾個家具,艾蕾葛就在房間角落里的床上,此時的她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雙手交叉于胸前,對于外界毫無反應。
以防萬一,路路嘗試著揭下艾蕾葛的“偽裝”,在確認確實是本體后,她陷入了沉思。
“奇怪。”
“怎么了?”
“她的魔力運轉正常,對外界的感知正常,但是……我感受不到她的反應。”路路戳了戳艾蕾葛的皮膚,然后突兀地捏了捏艾蕾葛的臉。
“這,不是昏迷?”
“……總之先搬走她,路禹那邊剛剛和一個八階打起來了。”
塞拉內心一顫:“他沒事吧?”
“還好,那家伙之前就打算利用元素迷霧召喚元素之主,依靠主場加成,贏了。”路路說,“我們也撤吧,這次鬧得太大了,直接踹了人家的莊園,聯合體有防備還被我們得手,你猜他們會不會暴跳如雷?”
說著,路路爽朗地笑了起來。
她就愛看這些人吃癟。
塞拉和路路不給任何人機會,直接不走尋常路,通過大碗鉆地遁逃,她們算是發現了,路禹拿大碗來當盾牌多少有些沒有領悟到精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