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伯府?”程微把這幾個字揉碎了般咀嚼,淚水盈盈望著程澈,“想的,做夢都想。”
程澈抬手,輕輕揉著程微的發(fā),目光溫柔凝視著她的眼:“那你且忍耐一段時日,咱們就可以離開了。”
程微緩了緩神,一臉茫然問:“如何離開?私奔嗎?”
“私奔”兩個字讓程二公子耳根瞬間一紅,隨后又一臉無奈:“當然不是……私奔……”
程澈聲音醇厚清澈,如陳年的酒,“私奔”兩個字只要在舌尖一轉(zhuǎn),臉頰就隱隱發(fā)燙,便不覺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纏綿滋味。
他抬手,一下一下替程微梳理著有些凌亂的發(fā):“咱們這樣的人家,二哥總不能帶你離家出走。再說,就算是那樣,也不叫‘私奔’……”
哪有兄妹一起離開叫私奔的,微微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程微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的口誤,一張臉慢慢紅了,喃喃問:“那二哥說的離開,是什么意思?”
程澈放下手,目光投向窗外被積雪壓彎的一叢芭蕉:“就是光明正大離開的意思。對了,今日二哥前去玄清觀,并沒有見到北冥真人,觀中道士說北冥真人閉關(guān)了。”
“那二哥有沒有找觀中道士打聽一下?”
“問了幾人,都不知曉青翎此人。”
程微咬了咬唇,把殷紅的唇咬出白痕來,低聲道:“可是,師父是不會騙我的。”
雖然自從師父第一次找上門來,師徒二人統(tǒng)共沒見過幾面,可從師父珍而重之交給她的記滿心得經(jīng)驗的小冊子。還有她請教問題時耐心的解答,都讓她肯定,師父是看重她這個弟子的。
“師父沒有理由在這個問題上哄騙我。”
程澈沉吟片刻,開口道:“若是微微能肯定你師父確是出自玄清觀,符法高深卻不為人所知,那么二哥大膽猜測一下,他很可能是玄清觀那位已經(jīng)四十載未曾露面的觀主。也就是我大梁國師。”
“國師?”程微似是受了驚嚇。口微張忘了合攏,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不。不能吧?師父雖然滿頭銀發(fā),可瞧著很年輕,就和二哥差不多呢。要是那位四十載未曾露面的國師,那該多大年紀了?”
程澈笑了笑:“微微有所不知。歷代大梁國師皆是神通廣大之人,能夠童顏不老是有可能的。且二哥曾看過道史。歷任玄清觀觀主在繼任時,先前道名都會棄之不用,而是以‘元’字重新取號。如果你師父是玄清觀主,就能解釋為何觀中無人知曉他的道號了。”
“那……”程微被便宜師父可能的來頭震撼得有些發(fā)懵。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瞠目結(jié)舌,“那我就是素塵道長的師叔了?”
見妹妹恢復(fù)了幾分精氣神。程澈含笑點頭:“如果二哥猜對了的話,確實如此。不過此事微微先不要對其他人提。”
“為何?”
程澈聲音遠得好似從天邊來:“自然是為了離開這個讓微微不開心的地方。所以接下來再有不好的事發(fā)生。微微都不要怕。破而后立,等風雨過去,就是天高地闊了。”
“我懂了。”程微抬頭,仰視著程澈,一顆心漸漸定了下來,于是那些麻木的感覺重新回來,蹙眉吸了一口氣:“二哥,疼——”
“哪里?”程澈一臉緊張。
先前見程微精神狀態(tài)不對勁,怕一個晃神小姑娘就崩潰了,于是連她身上的傷都顧不上清理,此刻程二公子才體會到什么叫顧不過來。
“這里。”程微指了指肋下。
程澈忽地移開眼,輕咳一聲道:“我叫歡顏她們進來替你上藥。”
先前是太過情急,驚鴻一瞥之下,少女雪白的肌膚和嫩綠色的小衣猶歷歷在目,此時冷靜下來,又怎么好再來一次……
程微搖搖頭,語氣堅定:“二哥,我就讓你來。”
那一腳踹在她身上,徹底踹斷了父女之情,至此無論是生恩還是養(yǎng)恩,她都還給程二老爺了。肋下的傷代表了她的狼狽和軟弱,除了二哥,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微微——”程澈喊了一聲,見程微抿著唇一臉倔強,最終嘆一口氣,認命道,“好。”
程微于是躺了下去,駭?shù)贸坛好Π阉饋恚荒槍擂蔚溃骸安挥锰桑挥锰伞?
迎上程微詫異眼神,程澈勉強擺出平靜神色:“坐著就行。”
“呃。”程微坐直,水潤潤的眸子望向程澈,等他上藥。
程澈硬著頭皮伸手,來到衣擺處,頓了頓,道:“微微,你把受傷的地方露出來吧。”
程微低了頭,慢慢把衣擺掀起。
她外面穿了杏色夾棉小襖,里面是雪白中衣,兩層衣裳掀起后,就露出肋下雪白的肌膚與大片的烏青來,還有嫩綠色的細帶子從中繞過,隱入中衣深處去了。
程澈不敢細看,繃著臉替程微涂上藥,忙把她的衣擺放下整理好,咳嗽一聲道:“微微,你換一身干凈衣裳吧,好好躺著,二哥也要換件衣裳去。”
程微滿是依戀看了程澈一眼,緩緩點頭:“二哥去吧。”
未到晌午,孟老夫人三人便回來了,府上氣氛低沉得嚇人。
程微得了消息,匆匆趕到怡然苑,揮退了丫鬟問韓氏:“母親,您見到大姐姐了嗎?”
“見到了,你大姐是上吊自縊的。”一提起這個,韓氏受不住了,眼圈一紅,“到處都是人守著,我哭得厲害,裝作失去理智撲過去拉開了蓋著你大姐的白布,看到了你大姐姐頸上一圈勒痕……”
韓氏再也說不下去,抓著程微的手痛哭起來。
“頸部有勒痕,也不能說明大姐姐就是自盡的。”
韓氏閉了閉眼:“傻丫頭,我能見到你大姐一面,還是因為她太子妃的身份,天家總不能允許仵作給你大姐驗尸啊!你莫多想了,就當你大姐是自盡吧,這樣心里總好受些……”
程微緩緩搖頭。
她不要心里好受,只要真相!
清醒著再痛,也比糊里糊涂強!
雪蘭站在門口喊道:“夫人,二公子過來了。”
韓氏擦了擦眼:“請二公子進來。”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