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家人都在忙碌的準備年夜飯。
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家庭會在三十的晚上去酒店吃年夜飯,省去了做飯、洗碗的功夫,但是年味也隨之而去。
宋家依舊保持著在家里過年的習俗,除了宋家二老,其他人一年到頭都忙碌著,平時很少有時間回來陪他們。終于到了春節(jié)有個能團圓的機會,親自下廚坐一桌好菜,一家人圍坐在熱熱鬧鬧的吃著餃子、聊著天,看看春晚、放放煙花,這才是過年該做的事情。
葉睿寧在傍晚前回來,宋曉顏正在廚房幫著大媽和姑姑包餃子,她還不是很熟練,要不就是陷填的太少軟趴趴的站不起來,要不就是陷太多把皮擠破。聽到葉睿寧說話的聲音,她整個人都緊張起來,餃子包的就更差勁了。
大媽程然終于看不下去了,委婉的說:“曉顏啊,你出去看電視吧。”
姑姑宋莉就直接得多:“就是就是,幫不上什么忙,還幫倒忙。”
宋曉顏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卻不愿意走,東晃晃西看看,“我可以做點別的。”
宋莉說:“可算了吧小祖宗,我看你這些年在外面啊也不做飯,你就別在這添亂了,出去玩去吧。”
宋曉顏在廚房門口磨磨唧唧、探頭探腦,確定葉睿寧上了樓,她才出去。
宋翼遙正翹著二郎腿在沙發(fā)上玩手機,看到宋曉顏就對她招手,她本想直接回房間的,免得等會兒葉睿寧又出來,雙方見面了尷尬。
宋曉顏不太情愿的走到沙發(fā)前,“怎么了?”
“剛刷到了一個很壕的新聞,和你分享一下,”宋翼遙換了個姿勢,好讓宋曉顏能看到手機,“一顆16克拉的粉鉆拍賣了2800萬美元,被不愿透漏姓名的中國人買走了。”
屏幕上是一顆橢圓形粉鉆,晶瑩剔透、流光溢彩。聽說彩色鉆石稀缺,且非常珍貴,同樣大小的彩鉆要比白鉆貴得多。
“哦,真有錢。”宋曉顏配合的說,跟著便轉身上樓。
宋翼遙看她也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也沒再喊她。
宋曉顏和葉睿寧的房間都在二樓,宋曉顏輕輕踩著地板,努力不發(fā)出一點聲音,躡手躡腳的走向自己的房間,可是葉睿寧的房門還是開了,他出現(xiàn)在門口。
被撞個正著,宋曉顏頗為尷尬,還不知道怎么和他打招呼,他則率先開了口:“生日快樂。”
“謝謝。”宋曉顏紅著臉說。
葉睿寧回房間拿了個包裝精美的大盒子給她,說是送她的生日禮物。宋曉顏原本不想接的,不久前剛剛收了一條他送的項鏈,才沒幾天又收他的禮物,以他們現(xiàn)在的關系,她覺得很難為情。
葉睿寧卻輕描淡寫地說:“收下吧,一個首飾盒而已。”
宋曉顏拒絕不了,只能接下禮物,道了謝便躲回房間。
葉睿寧說的沒錯,的確是個首飾盒,黃花梨材質,盒子經過能工巧匠精雕細琢,優(yōu)雅且精致,散發(fā)著有淡淡的木頭香,搭扣上鑲著一顆粉色水晶,很別致,獨具匠心。
她的首飾很少,他應該是知道的,不懂為何他突發(fā)奇想的送了個首飾盒給她。她將首飾盒擺在梳妝臺上,但是和梳妝臺不太搭,看了一會兒,還是把它收進了柜子里,束之高閣。
年夜飯在七點開宴,大伯宋誠志和姑父韓勁松也趕回來,一家人聚齊了。姑父的雙親已經過世,所以他們每年都會在這邊過年,表弟韓宋的假期已經結束回了美國,他特地發(fā)了視頻祝全家人新年快樂。
宋曉顏記得小時候過年三十,長輩們會給他們發(fā)壓歲錢。往年只有葉睿寧陪她過年,也只有葉睿寧給她封的紅包,今年收到了其他家人的紅包,卻唯獨少了他的。
宋翼遙也看出了端倪,故意發(fā)問:“三叔你怎么只給我發(fā)紅包,不給曉顏發(fā)?”
宋曉顏埋頭吃菜,只聽葉睿寧說:“她的已經給過了。”
宋翼遙瞟了宋曉顏一眼,故意地問:“你該不會是偷偷給她封了個大紅包吧?”
葉睿寧勾了勾唇,反問:“怎么?嫌我給的紅包太小了?”
拿著家人所給的中紅包最厚的一個,宋翼遙忙不迭搖頭說:“不小不小。”
大家都相信了葉睿寧的話,只有宋曉顏知道,他不再把她當做晚輩對待,自然不會再給她發(fā)紅包。宋曉顏頭埋得更低,只吃面前的那一盤桂花糖藕,幾乎一整盤都被她吃了。
飯后,爺爺喊著大伯、姑父和葉睿寧在偏廳里說話,宋曉顏則陪著奶奶、大媽和姑姑打麻將。
宋曉顏自小就不太會打牌,頻頻放炮,還好只是圖個樂子,打的不大。她們一邊打牌,一邊聊天,聊到了葉睿寧訂婚的事情。面對三位家長的追問,宋曉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宋莉碼著牌問:“夏冰清是誰啊?”
宋曉顏回答:“上海很有名的名媛。”
宋奶奶追問:“你三叔不喜歡她啊?”
宋曉顏說:“不喜歡,要喜歡早就在一起了,她讀大學時候就追過三叔呢。”
宋莉頗覺得惋惜的說:“可惜了,我看過照片挺漂亮的姑娘。”
宋奶奶問:“上次給他介紹的姑娘,不知道還有沒有來往。”
宋莉說:“孟以璇?那個大學教授?沒戲,早就不來往了。”
程然說:“我看啊,咱們也別在這張羅了,老三喜歡什么樣的他自己最清楚,他成天在外面,接觸的人多,說不定就遇到合適的呢。”
恰巧這時葉睿寧從旁邊經過,宋莉忙喊住他。宋曉顏就坐在宋莉的下手坐著,葉睿寧便停在她與宋莉之間,俯著身,手撐著她們的椅背。
宋曉顏感受到葉睿寧就在身邊,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覺得他在看著自己,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心也跟著跳漏了幾拍,手一哆嗦,打錯牌了。
她聽到頭頂上傳來的一聲輕笑,整個人更緊張了。
宋莉問:“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結婚呢?”
“這事兒不急。”
宋奶奶語重心長的說:“過了年你就三十四了,這事兒不急什么事算急?”
葉睿寧抿著唇笑,聽著幾位操心他終身大事的女士們嘮叨著,而他眼皮底下的姑娘依舊一言不發(fā)裝傻充愣,完全置身事外。
“您就甭替我操心了,我有喜歡的人了,只是,”他瞟了一眼旁邊人兒的發(fā)頂,“還沒有追到手。”
宋曉顏又抽錯了牌,原本一手好牌被她打的稀爛。
葉睿寧這席話可讓在座的幾位女士稀奇壞了,眼光挑剔的葉睿寧竟然主動承認有喜歡的人,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還沒追上。葉睿寧在這家里生活了快三十年,從來都是被小姑娘跟在屁股后面追,她們還是第一次聽說他追人,更沒想到還會有他追不上的人。
程然說:“聽老三這么一說,我還真好奇。”
宋莉忙附和:“對,你趕緊追上了領回來讓我們瞅瞅。”
“自然是沒問題。”
宋奶奶說:“你努點勁兒啊,別讓我們等太久了。”
宋奶奶的的話音剛落,宋曉顏又一次點了炮,奶奶開了和,竟然是豪華七對。
宋奶奶樂呵呵的笑的像個小孩子,“本來我還打算自摸的,把你們三個都贏一遍。”
程然和宋莉紛紛感謝宋曉顏,犧牲自己、成全大家。站在身后的葉睿寧始終笑吟吟的看著,而當事人宋曉顏有點兒坐不住了,如果葉睿寧繼續(xù)看下去,她一定會把壓歲錢輸光的。
麻將機自動洗牌,宋奶奶打著骰子,“曉顏有男朋友了嗎?”
宋曉顏一愣,矛頭不知道為何忽然轉向了自己,眼前三雙眼睛齊刷刷的望著她,還有一雙灼灼目光在頭頂,她渾身每一根汗毛都站立起來,整個人高度緊張,僵硬的搖頭否認。
“放煙花咯。”
從外面?zhèn)鱽硭我磉b的聲音,這一聲猶如天籟,解救了宋曉顏。
原來一直沒蹤影的宋翼遙在忙活著搬煙花,他把煙花筒在院子中間一字排開。全家人都從屋子里出來,站在門廊下,他點了一根煙,點燃了煙花,便撒腿跑到門廊下。
大家抬著頭看著煙花一個接一個的在天空綻放,聽著電視里的倒計時。新年的鐘聲敲響了,新的一年到來了。
新年的第一天,宋曉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剛剛在麻將桌上,葉睿寧說的每一個字都依然清晰的回蕩在耳邊,那些話他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她不能再猶豫不決,必須做出一個決定。
她拿出手機,發(fā)信息給葉睿寧:睡了嗎?
很快,葉睿寧就回復了:沒有。
宋曉顏:我們談談吧。
葉睿寧:好。
宋曉顏穿上了最厚的羽絨服,輕手輕腳的出了臥室門,爬上屋頂,刺骨的寒風吹得她打了個寒顫。今日最低氣溫零下八度,宋曉顏裹著羽絨服仍然覺得冷。
葉睿寧很快就上來,面容清雋,即使穿著笨重的羽絨服,身形依然頎長。
夜深天冷,宋曉顏決定長話短說。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遠方說:“我考慮了很久,我沒有勇氣打破現(xiàn)在的關系,我在外面漂泊了這么多年,終于回歸了家庭,不想幸福就這么短暫,我也不忍心家人因為我們而被指指點點。三叔,就讓我們各歸各位,好不好?”
“好。”
葉睿寧答應的很干脆,干脆到完全出乎宋曉顏的意料。其實這樣的答復對彼此都是最好的,代表著他們有著維持現(xiàn)狀的默契。可是宋曉顏忽然覺得心痛,感覺到有很重要的東西從手指尖溜走了,她想去抓,卻沒有力氣。
“我可以回到我的位置,但是我的心,我無法掌控。”
宋曉顏一懵,詫異的看向他,他也正注視著她,即使在黑夜中,她也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
葉睿寧望著她,低沉的說:“我可以配合你的所有行為,但是,不要要求我的心。
“既然你已經有了選擇,就按照你的想法來做就好。”
宋曉顏覺得有重重的石頭壓在嗓子上,幾乎發(fā)不出聲音,心被撕扯著一般,痛到無以復加。
他忽然傾身抱住她,抱得很緊,她不知所措的任由著他抱著,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量,呼吸著只屬于他的味道,沒有煙草、沒有古龍水,只有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是她親手挑的的,很熟悉、很吸引她,而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從他身上聞到。
有一瞬間她甚至想到了放棄,想說就這樣吧,管它世俗眼光、倫理道德……
宋曉顏看著自己在他的懷抱中沉淪,葉睿寧卻松開了懷抱,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過身背對著他,輕推了一下她的背,“走吧,不要回頭。”
宋曉顏腳步機械的往前走著,失魂落魄,心痛到幾乎失去知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間的,手指摸臉卻觸到了一片冰涼。她脫掉羽絨服,拉開被子鉆進去,將自己蒙在被子下,放任自己狠狠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