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塵聽出了蘇暮離話語中的愕然,先是微微一怔,繼而稍稍一想,便明白蘇暮離為何驚訝了:“姑娘怕是在這山中修行太久了吧?就在半個月前,藥師工會發布了公告,丹藥大比的地點,已經從落鳶城,改變到了帝都了。”
半個月前?
那時候她還在秘境之中呢。
蘇暮離有些疑惑:“為何要換?”
楚離塵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娓娓說道:“以往,落鳶城的確是最適合的地方,但是,今年開始,落鳶城城內的情況變得復雜了起來,已經不適合舉辦這樣安全要求甚高的比賽了。
須知每一個藥師,都是家族用無數財富和心血培養出來的,所以,安全是首要的,比賽其實是次要的。
再有,聽說落鳶城中的各大家族和門派,似乎都出了事,因此一直忙于家族事務之中,竟是有好幾家都中斷了對丹藥大比的準備工作,對此并不如以前上心,此為其一。
其二,則是因為大業各大家族聽聞了落鳶城的情況,對落鳶城的安全問題十分擔憂,所以,便聯名上書要求換地方了。圣上幾番忖度之后,便通知了藥師工會,決定將這比賽轉移到帝都之中舉辦了。”
“原來竟是這樣。”蘇暮離微微點頭,看了看楚離塵溫和的神色,心想這個人說話還真是客氣。
落鳶城何止是不太平?
又是換城主,又是殺上界余孽,又是蘇王兩家火拼,又是鬧活尸,鬧內訌的,如今稍稍進個外人,整個落鳶城的家族和門派都草木皆兵似的,唯恐給自家本就復雜的環境添麻煩,他們這般心態,也的確是不適合搞這么大的比賽了。
況且,如今這種時候,正是聯盟奠基的重要時刻,聯盟內部各種基礎設施正在建設,丹藥藥方的分享聯合使用也正在一步步規則化,急流勇退,退出所有人的視野,才是最安全,也最穩妥的做法!
作為始作俑者,蘇暮離皮厚的將這個大賽轉移當做了對自己績效的肯定,笑瞇瞇地摸了摸下巴,聲音清甜:“皇上和藥師工會還真是考慮周全,這般安排,實在是貼心又符合民意昂!”
常邪不甚明白地靠近了蘇暮離,低聲問道:“你是真高興?”
蘇暮離笑:“自然。”
常邪摸了摸小法斗的腦袋,不解地道:“每一屆丹藥大比,都是各家招攬人才,促進整個城市丹藥事業發展的契機,落鳶城之所以能夠發展成整個大業最大的丹藥城市,就是因為歷屆丹藥大比都是在落鳶城舉行的。”
他拍了一把不安分的,一直想往蘇暮離那邊兒湊的小法斗,皺眉問道:“落鳶城不是你的大本營么?你又是賣藥的,丹藥大比都沒了,你還怎么賣?你這可是吃了王家的大虧了,你能忍?”
他滿臉都是“我才不信你會這么包子”的表情,看得蘇暮離一陣好笑。
不過,這人給她的這個重要消息,還真是有誠意。
蘇暮離挑眉:“這一次地點改變,
是王家作的妖?”
常邪嗯了一聲,見蘇暮離笑瞇瞇地看著他,壓低了聲音道:“這個消息得十萬金呢,算你便宜點兒,我們比賽毒翻一個人,看誰的速度快?”
蘇暮離笑瞇瞇地點頭:“好啊。”
常邪還以為自己會被拒絕呢,聞言頓時驚喜地道:“真的?”
蘇暮離笑得有些邪惡:“恩!比賽毒翻楚離塵吧!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動手!”
常邪瞪大了眼,好半晌才氣悶地抱緊了小法斗:“你耍我!我怎么可能會去毒自己要護的鏢?”我大哥會宰了我的!
蘇暮離聞言,頓時壞笑了起來。
她看著常邪和小法斗一起瞪眼看她的模樣,只覺得恰到好處地被萌了一把,微微瞇眼,嘿然笑了一聲,便伸手常邪的腦袋上揉了一把,那冰冷的發絲觸感獨特,光滑,森寒,卻柔軟至極,讓蘇暮離沒忍住又揉了一把。
常邪呆呆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頭頂,愣愣地看著蘇暮離,長久地沒有說話。
除了他大哥,沒有一個人敢跟他親近,因為他生而帶毒,這份毒,不光毒了他自己,讓他的壽命甚至還不如普通人,也能夠傷害旁人,如果修為弱一些的,甚至只是靠近他,都會感覺到不適,難受,若是碰到了他,甚至會直接死亡。
他自小就被哥哥寵著,性格驕直,從來都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
但是,自從有一次他因為寂寞,摸了摸一個小孩兒的腦袋,卻害得那小孩兒中毒,害得他大哥被那對夫婦打得渾身筋骨盡斷之后,他就對任何人的靠近,甚至是停留過久的目光,都感覺到厭惡至極了。
他總喜歡毒翻一切想要靠近他,或者敢觸碰他的人。
他以為,他是厭棄任何人的碰觸的。
但是,當蘇暮離抬手揉他的腦袋的時候,他才知道,他原來這樣眷戀這種暖暖的溫度,那種感覺,第一次讓他覺得雀躍和歡愉,連心臟里經常繚繞著的寂寞,都似乎散盡了。
“真有趣。”
常邪抱緊了懷里的小法斗,看著被楚離塵吸引了注意力,正在與楚離塵說話的蘇暮離,眼睛亮亮的。
“我想變成一條蛇,纏在她的手腕上,或者手指上也可以,一定很暖和,你說呢?哮天犬?”
“汪嗚?”小法斗睜大了一雙無辜蠢萌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他,一臉懵逼的模樣。
“真蠢。”常邪皺了皺眉頭,在它的腦門上揉了一把。
他知道,哮天犬根本不懂他的憂傷。
如果這條狗不是哥哥千辛萬苦地煉化出來的毒犬,對毒藥的吸收能力和抗藥性不是一般的強,他一定,抱都不會抱它一下,并且一把將這只蠢狗扔到一邊兒去!
哮天犬呢!
聽名字就知道,怎么也應該是一只灰黑色背脊,雪白肚皮,并且有一雙冰藍色冷酷眼睛的狗,才對吧?
哥哥的眼光果然已經老掉牙了,竟然選了這么一條狗來陪伴他!
常邪不悅地嘟了嘟嘴,長相邪魅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嫌棄之色,
但是抱著的小法斗的胳膊卻緊了緊,摸著它腦袋的手,輕柔得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蘇暮離一轉頭就看到了這么一副場景,她本來是準備問問常邪,能不能聯系到落雪閣的人的,但是看著常邪一邊摸著自己的腦袋,一邊摸著小法斗的腦袋,還面容邪魅狷狂,眸色眷戀柔軟,頓時噗嗤一聲就沒忍住,笑噴了。
這到底是怎么養大的孩子啊!
蠢萌得跟只哈士奇似的。
但詭異的是,卻長著一副墨蛇妖王的邪魅臉啊!
“你乖啊,”蘇暮離笑瞇瞇地伸手摸常邪的腦袋去逗他,見他黑著臉躲開,挑眉壞笑著,用一種他根本就躲不開的速度,狠狠地又揉了兩把,才哈哈大笑著問道:“能幫我聯系一下你家閣主么?或者上官美人兒也行。”
常邪頂著一頭被強行揉亂的頭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惱怒,但還是哼了一聲“等著”,這才走了。
蘇暮離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跑進了遠處的密林里,才收回了目光。
明明心懷眷戀,卻小心翼翼地藏著,剛剛他摸著頭發的時候,眼眶分明就紅了……
蘇暮離想到前段時間她火毒爆發的時候,半點兒也不敢接觸任何人的小心謹慎,垂目,輕輕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一直沉默的楚離塵就像是看透了兩個人的所有想法一樣,笑容中多了幾分好笑的暖意:“常邪很信任你。他已經來我這里兩個月了,從未與旁人多說過一句不必要的話,更不讓人近身。”
蘇暮離轉頭看向了楚離塵:“楚少主又知道了?”
楚離塵低笑:“姑娘似乎對我有敵意?”
他頓了頓,又道:“又或者是對楚家有敵意?”
蘇暮離笑瞇瞇地聳了聳肩,并沒有隱瞞的意思,而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的確是不怎么有好感,畢竟以前遇到的那個姓楚的人渣,實在是不要臉得太有特點了。你雖然眼盲,但卻是個開了心眼的,想必會懂。”
能夠教導出絕世渣渣的家族,怎么樣也讓人親切不起來吧?
她聳肩的時候,一直藏著的水靈火立刻就躥了出來,在她的掌心一聳一聳地跳躍著,顯然是被悶到了。
“喵嗚嗚?”
小家伙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見蘇暮離并沒有阻攔它出來的意思,頓時歡快地躥上了蘇暮離的肩膀,蹭了蹭蘇暮離的臉頰,才頓了頓,像是想起來了什么似的,刷地一下子從她的左肩上,跳到了右肩上,還耀武揚威一般地炸了炸自己冰藍色的小火焰。
德行!
蘇暮離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心道有本事等你九爺來了繼續這么橫!
水靈火感受到了她包含了惡意地挑唆,整個小火苗都縮了縮,一下子就躥到了蘇暮離的左肩膀上去了。
右肩膀是喵大人要蹲的,水靈火被某位小心眼兒的老醋壇子教導得很成功,雖然靈智初開,但是,卻記得很清楚。
“……”出息!
蘇暮離嫌棄地撇了撇嘴角,眼睛卻已經笑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