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不知道姜禾睡的怎麼樣，反正他這一晚睡得很舒服，一覺睡到大天亮。
說什麼彈簧牀不舒服……那只是一個人睡不舒服，被姜禾睡了很久的牀躺上去後相當於一個半人在睡。
許.癡漢.青非常滿意，醒來時已經將近九點，少見的起晚了一個小時，姜禾沒有打擾他，這好像是一直以來的默契，早上醒了誰也不會喊誰。
大概是姜禾初來時他每天都睡到九點十點那時候養成的習慣，後來才越起越早，但依然沒有互相喊過對方起牀。
姜禾已經練完功，盯著電腦桌面……不知道盯了多久，許青出門看到的就是桌面，應該在幾秒前才切換的。
大早上也不知道研究什麼奇怪的東西。
這個行爲讓許青更加清楚的意識到姜禾的成長，如果按現代成長模式來算，大概已經是個十幾歲的青春期女孩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粥在鍋裡。”姜禾提醒，頓了一會兒才操作電腦。
“你吃了沒？”
“還沒，等你一起。”
“你可以自己先吃，或者喊我起牀都行。”
“我不急。”
許青不置可否，九點不算晚，平時吃早飯也都是八點多鐘。
打著哈欠去衛生間放個水，然後出來洗漱，全都搞定後和姜禾一起盛好粥，就著鹹菜解決早飯。
鹹菜這個東西一開始他們在超市買袋裝的，裡面偶爾有些硬硬的根和皮很影響口感，像嚼不爛的乾柴，配粥雖然好，但總有些不舒服，後來許青買了一根大白蘿蔔，試著自己醃一下，意外的還不錯。
於是姜禾也學會了，還研究改良了一通，白蘿蔔切成小條撒上鹽把水殺出來，擠幹再一層辣醬姜蒜一層蘿蔔混合好，做好以後清脆可口，一口粥一口鹹菜。
“自己做的比買的好吃多了。”許青挑著盤底舊的吃，夠味。
舊的吃完，新的也會變成舊的，然後再被姜禾添新的，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在我們那裡都是買的比自己做的好。”
“還有這麼奇怪的事？”
“明明這裡才奇怪吧。”姜禾感覺很迷，“像那種花錢買還沒自己做好吃的東西，怎麼會有人買，早被手藝好的取代了，活不下去的。”
許青端著碗愣了愣，一時無言，尋思片刻道：“……你說的還真有道理。”
“那爲什麼沒有人取代他們？”
“這個問題就深刻了，很多方面的，你問我，我也回答不出來。”
簡簡單單一個鹹菜，就算會做，一個人獨居的時候許青也去超市買袋裝的，寧願忍受裡面的瑕疵，都懶得自己買根蘿蔔來做。
“你是不是想你做的比他們好吃，所以可以拿出去賣，把他們取而代之？”許青看她的樣子問。
“有想了那麼一下，但是肯定不行。”姜禾承認道，“如果可行的話，我們應該能買到很好吃的。”
“嗯，沒錯。”
許青對她能得出這個結論感到高興。
儘管受限於認知，還有些東西不明白，但她已經掌握了更高層的思考，有完整且清晰的思考邏輯。
而不是愚蠢的認爲自己的鹹菜更好吃，便更好賣。
“這不是在街頭擺攤，如果面對一條街的顧客，如果你能比旁邊做的好，那自然能取代他，把他取而代之，做得不好的活不下去，這個道理沒錯。”
“那是哪裡錯了？”
“這個東西不是必須的，只是有人偶爾想吃了，才隨便買一點用來泡麪或者配早飯，你要保證生活就必須大量賣，鋪開市場，只靠一條街活不下去。”
許青嘎吱咬一口蘿蔔，沒有再說話，等她自己思考。
靜了一會兒，姜禾皺眉道：“可以放在各個超市賣，不用自己推著車出去，這就是他們的底氣嗎？”
“嗯……底氣用的不對，商品最後還是被市場選擇的。”
許青在這時已經吃飽，抹抹嘴放下碗，解釋道：“簡單說，如果要鋪開的話，還要保證供貨，產量，保存，中間的運輸銷售……這些七七八八的，成本加起來就很高了，對於一個鹹菜來說，它不值那麼高價，只能壓縮成本，做流水線，於是質量就下去了，這是沒有選擇的事，同樣的價格，只能拼各自誰的利潤更低，在一個成本範圍裡誰的更好吃，這樣來競爭。”
“……”
姜禾頭一次接觸到這種概念，一時間覺得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學會。
“除此之外，還有客戶的需求，要去超市買鹹菜的人，有圖簡單省事的，還有偶爾想嘗一嘗的，有暫時困窘只能吃饅頭鹹菜的……像你我這樣穩定自己做飯的，不是他們目標客戶，我們認爲的不好吃，在其他人看來根本不是問題，或者可以忍受。”
許青見她也已經吃飽，站起來收拾碗筷，一邊繼續道：“簡單說就是不要把自己的需求當成別人的需求。
那種好吃又不貴的鹹菜，如果不想自己做，只能去那些小店裡找，賣涼拌的之類有些會有，當作副品來賣，論斤稱的，做的很精細，和我們自己做的差不多，他們的目標客戶纔是你我。”
“原來這麼複雜嗎？”姜禾回過神來。
她本以爲做的好吃，就比那些不好吃的要強，要更容易賺錢。
“還有更復雜的，經濟、包裝、運作……還要涉及到公司，資本，一包五毛錢的鹹菜，它能從千里之外送到這裡被你買到，這本身就不簡單。”
姜禾倚在廚房門口，看許青在洗碗池那邊洗碗，沉默一會兒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做什麼都不容易……”
“其實也容易，開網店，一對一賣，就可以省略大部分麻煩，只是還有另外的麻煩，比如怎麼和別人競爭，怎樣曝光自己店鋪，怎麼吸引客人……怎麼說呢，你剛來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這是一個靠腦子賺錢的世界。”
許青很有耐心，這樣一個古代半文盲，可以依靠他，只安心做飯打掃衛生平時不動腦，但不能不會動腦。
自己選擇平凡的生活，與不得不平凡，這是兩種體驗，也是幸福與不幸的區別。
“所以我讓你多讀書，多思考，不用那麼急著賺錢……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你賺錢我也不反對，只是我很希望你能過得更好。”
“過得更好是多好？”姜禾眼神複雜。
當初二孃也說過類似的話，說要活得更好，過得更好。
只是因爲喜歡就這樣嗎？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是等價交換的，許青一直這樣好，反而讓她有點不安。
“那要看你。”
許青笑笑，什麼叫過得更好？不就是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小怪獸。
“有個詞叫坐井觀天，爬到井口才知道外面有多大，不管是喜歡外面的風景，脫離自己的舒適區，還是看過外面的繁華以後再鑽回井裡，都是每個人自己選擇的更好的生活。”
他希望姜禾活得明白，如果以後要自由，可以放她走。
喜歡一個人，自私和無私，一直都是並存，並且相互矛盾的。
“我也怕，把你騙到手，以後你再想爬出去，那就完了，現在說清楚，起碼我把你騙上牀不會太愧疚。”
許青話頭一轉，渣得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