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好久沒見到你了。找個時間出個場吧。”男人拿著手機,臂彎支在吧檯上。一貫的雲淡風輕。只是掛掉電話。那溫暖的笑容又再次掛在了臉上。
姜璃慢慢適應了在酒吧兼職的生活。
白天沒事的時候,她就擦地,擦桌子,連椅子腿都會細細的刷一遍。而每當這個時候,普洱就坐在吧檯旁邊,或是品著酒,或是翹著二郎腿翻看著報紙或者是雜誌。有的時候,他也會自己調一些奇奇怪怪的飲品,給姜璃倒上一杯,然後兩個人邊喝酒邊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她發現,普洱是一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
這個男人的嘴角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做事情有條不紊,彷彿世上沒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左右他的思想,打亂他穩健的步伐。
他有時也會一手拿著拖把,一手夾著煙,很隨意的擦幾下地,停下,深深吸一口手中的煙,慢慢吐出幾個菸圈。會忽然轉過頭,對著姜璃微笑,衝她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然後看著她皺眉躲避的樣子笑容裡多了一絲狡黠。
很少有人,能把穩重和明媚結合的如此恰到好處。就是那種就在你身邊卻還是有著剛剛好的距離感。
姜璃有時會覺得很慶幸,與那些中年禿頂,目光猥瑣言語刻薄的大叔相比,似乎,有這樣一個老闆,也不錯。
不過,平靜的生活總是會有一些波瀾。
這天晚上,酒吧一如既往的忙碌。姜璃端著托盤,小心翼翼的避過人羣,托盤裡裝著一杯雞尾酒。繽紛的顏色,像彩虹般耀眼。突然,一個女人氣勢洶洶的領著四個地痞模樣的人走進了酒吧,直奔她而來。
直到看清女人的臉,姜璃才瞭然的挑了下眉,她都快不記得這張臉了。難得這女人還惦記著她。
“就是她!死丫頭,那天居然敢嘲笑老孃,今天老孃必須要出了這口惡氣!”
“你們都給我上!留口氣就行!”女人轉頭。惡狠狠的指著她對身後的四個流氓說道。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姜璃迅速敲碎托盤裡的酒杯,手裡握著酒杯的碎片就衝向了女人。
等女人反應過來時,鋒利的酒杯碎片已經卡在了她的脖頸上,冰冷的觸覺讓她的恐懼直衝大腦,她尖叫著,揮舞著手臂想要掙脫姜璃的禁錮,“姜璃你個瘋女人!你要幹什麼!”
“我只是想要保護我自己而已。”姜璃左手抓住女人掙扎著的雙手,右手臂緊緊勒著女人纖細的脖子。
“你敢動我一下試試!”女人顫抖著聲音故作鎮靜。
姜璃冷笑了一下,抵在女人脖子上的杯子碎片頓時緊了幾分,女人的脖子慢慢滲出了猩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滴在了冰冷的玻璃片上。
刺痛感傳來,女人頓時變得歇斯底里,“啊——,放開我!你這個瘋子!”
“閉嘴!”姜璃厲聲呵斥,“你信不信,你再叫,我手一抖,你美麗的脖子上,就會多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她微微探著頭,臉頰貼著女人的頭髮,對著她的耳朵,冷笑著呵了一口氣。感受到懷裡女人更加劇烈的顫抖,姜璃嘴上的笑意愈發濃烈起來,“恩?怎麼,怕了?”
她擡起頭,看著對面拿著酒瓶子不知所措的四個男人,笑的愈發明媚,“你們不是來教訓我的嗎?快來啊。”
四個男人面面相覷,卻不知如何是好。時間的齒輪彷彿靜止在了這一刻。
“夠了!姜璃,放開她,”圍觀的人羣自動讓開,普洱從人羣中走了出來,“姜璃,夠了。”他的聲音深沉而溫柔,卻又不失威嚴,甚至還隱隱帶著一**哄的味道。
姜璃看著他的臉,遲疑了一下,最終卻還是慢慢的放開了手。
女人脫離了束縛,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上的絲質連衣裙已經被冷汗浸溼了一大片,緊緊地貼在身上。女人定了定心神,想起身,卻已經嚇得渾身無力,暗暗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高音量找回氣勢,“你們四個在看什麼!快過來扶我起來!”
四個男人才回過神來。匆忙跑過去從地上拉起了女人。女人想要破口大罵,可是玻璃碎片那尖利冰涼的觸感彷彿還抵在她的咽喉,讓她發不出一絲聲音。
普洱看了看站得筆直眼神冰冷的姜璃。這個小女人,倒是給了他不小的驚喜。原來她還有這樣的一面,他剛纔不出來制止果真是正確的,否則怎能看到這樣的好戲呢。
騎士,本就該是在公主最脆弱的時刻出現,不是嗎?
“小姐,你是在等著我報警嗎?”普洱低沉的聲音帶著笑意,只不過,這笑意卻讓所有人脊背發涼。眼前的男人,明明嘴角上揚,眸子裡卻冰冷得徹骨。
“要報警是吧,那正好!你的員工弄傷了我!我要討個說法!”女人指著脖子,壯著膽反駁道。
“哦?”普洱瞇著眼,眼睛裡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這位小姐,你帶著四個人來我的店裡鬧事,並企圖打傷我的員工,她不過是正當防衛而已。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結果你應該清楚。”他相信,他的意思已經表達的足夠明白。
女人察覺到他的意圖,不再說話。跟她同來的四個人在她身後慢慢的後移。女人拍了拍裙子,“姜璃,算你走運!我們走!”轉過身,趄趔了一下,然後狼狽的逃離。
“真是不好意思,影響了大家的情緒,大家繼續玩吧,作爲補償,今天所有消費半折!”普洱溫潤的聲音傳遍了酒吧的每個角落,人羣中爆發出了歡呼聲。酒吧裡熱鬧如初。
演出結束了,大家得到了想要的娛樂。這就夠了。誰會在意結果。
終究,事不關己,不是麼。
看著女人消失在酒吧的一瞬間,姜璃頓時覺得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走了一般,癱坐在身邊的沙發上。
手中被血跡染紅的玻璃碎片掉落在地上。
普洱走過去,拉起她的手,果然,她受傷了。一道傷口貫穿了她的手掌,血肉外翻著,冒著猩紅的液體。他皺了皺眉,擡頭卻發現姜璃目光呆滯,面無表情。他輕嘆了口氣,取來醫藥箱,小心地替她處理著傷口。
明明是那樣深的傷口,女人疼的臉色蒼白,咬著牙,汗水從臉頰流下,可是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可是,他明明清楚的感覺到她在微微的顫抖。
普洱看著她,突然覺得心口微微發緊,“想哭就哭吧,不會有人看見的。”
“我不想哭。”姜璃抽回手,聲音沒有一絲波瀾。起身收拾地上的杯子碎片,然後走出了普洱的視線。
普洱看著她的背影。坐在她剛坐過的地方,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沙發上。瞳孔微微縮緊,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這個女人,怎麼倔強的讓人如此心疼。
或許,他應該早一點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