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艾心忍不住的想,到底是老天爺太有良心,看她這些天太憋屈難過,想助她一臂之力脫離苦海,還是太沒天良,故意刁難,要不然怎麼她爲管少波找了近一個月的房子,怎麼都找不到,而剛決定了爲自己找的時候,出個廠門口,都能撞上一則招租廣告?
打了電話去確認地址、房租,幾乎沒太多曲折就把房子定了下來,接下來要做的不過是把生活用品移個地兒而已。
趁著中午管少彬不在的時候,蘇艾心回了宿舍收拾行李,管少波在玩電腦,只是再沒那個吵雜的幼稚的聲音,音響靜靜的關閉著。
蘇艾心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到拉桿箱裡時,管少波難得的轉過頭看著她,許是看出了些什麼,竟然主動開口跟她說起話來,“你要去哪裡?”
蘇艾心的手停了一下,看著管少波,他頭髮已剪了,雖然剪得跟狗啃了一樣參差不齊的難看,但至少不再是讓人看了很想吐血的雞窩頭了,表情是一貫的有些呆滯而缺乏立體,以前看著那麼咬牙切齒的白目表情,此刻看來卻有些無辜而可憐了,想來真的是心態變了,看法也跟著起了質變。
看蘇艾心看他也不回答,他站了起來,杵在一邊,雙手有些侷促的順了順自己的褲腿,緊追了一句,“我跟我哥說?!?
“不用不用,沒事,我跟他說過了。”蘇艾心趕緊解釋。
“哦?!惫苌俨c點頭,不知道接什麼話好。
停頓了片刻,在蘇艾心把箱子的拉鍊拉上,站起來時,管少波似乎終於鼓起了勇氣問出心裡的疑惑:“你是要搬出去嗎?”
“嗯,就在這附近。”
問題得到證實,管少波縱然再傻再遲鈍也多少知道‘搬出去’是什麼意思,至少是不跟他哥睡在一起的意思,這層面,他還是能明白的。
“你不用搬出去的,你們睡牀,我睡地板就可以了?!惫苌俨ㄗ约豪斫鉅懯翘K艾心爲了把牀位讓給他而得出了這麼一個寬慰蘇艾心的結論。
蘇艾心一聽就笑了,笑得很艱難,猶如此刻的心情,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是恨他的,恨他纔不過出現三個多星期,她就要因爲他拍拍屁股自己走人,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是中心,他一來,那個愛情的天平立刻就向著親情傾斜,她不甘。
可是她也同情他,他確實比她更需要照顧,他的那些件件惹得她花容失色的事,也許,真的只是因爲自己的不夠包容,他本身,並沒有錯。
退出門外,輕輕的‘咔’一聲,身後就是緊閉的門了。走出小區,回頭看這個自己雖然沒住多久,但裡面將會繼續住著自己愛的那個人的房子,蘇艾心眼眶還是紅了。
還好管少彬沒在,如果他在,自己也許就走不了了,太多的牽絆,就註定跨不開離去的腳步。這樣安安靜靜的走,未嘗也不是一件壞事。
新找的租房也是三房一廳,離公司也近,但是要破舊得多,客廳裡比較雜亂,幾乎沒人在用,也就沒人注意打掃的樣子,橫七豎八的放著一些雜物。
蘇艾心的房間在靠廚房的角落,原本的設計大概是要作爲儲物間用的,在空間上比另兩間要小得多,反正蘇艾心只是想一個人窩著,有牀,有窗,夠了,也就不那麼計較了,也因爲房租實在便宜,也便沒那麼多計較的條件了。
窗戶很大,空氣流通性很好,蘇艾心喜歡清晨陽光照進房間的感覺,唯一比較不好的是,廁所的門有些壞了,門腳因爲常年潮溼腐蝕,已經掉了很大一塊,如果有心偷看的話,實在是一個很讓不踏實的浴室。
形勢特殊,既然已提了要搬出來的話,再三個人處在一起已會尷尬,只好先將就著了,走一步看一步,以後有時間再找好些的了。
一個下午,蘇艾心都在想怎麼告訴管少彬自己已經找到房子、已經搬出來的事,這麼快的速度,如此高的效率,襯托得她是多麼的迫不及待的想逃離他們在一起的那個地方,可是不是這樣的,事實就是那麼巧,巧得令她都不知從說起了。
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當面說比較好,用電話,只會顯得更加欲蓋彌彰。
管少彬下班回來時,蘇艾心已經等了他兩個多小時了,他並不知道此時他們那個漂亮的花俏的布衣櫃裡已經沒有女主人的衣物了,等著他的不過是她的宣佈,他只是看到蘇艾心像平常一樣,坐在陽臺上看書,很安靜,很溫馨。
“吃了嗎?”管少彬很高興,看到蘇艾心在,讓他覺得高興。
“嗯,你吃了嗎?”蘇艾心在想,該如何啓齒。
“吃了?!泵念^,很寵溺,很溫柔。
“哦,那你休息一下,我們等下出去走走吧。”
“好啊,很久沒去散散步了,現在就可以啊,走吧。”管少彬迫不及待的想利用難得的夜晚,緩和下這些天緊繃的神經,也藉此陪蘇艾心散散心,畢竟她的那些所有的不開心,是因自己而起。
蘇艾心有些難受,不是瞎子也看得出管少彬的期待心情,可是她不是來陪他散步的。
“我找到房子了?!弊咴谛^裡那條幽靜的小道上,蘇艾心決定直奔主題。
“嗯?”對突然而至的話,管少彬晃了神,“找到了?在哪?”
“嗯,就在不遠附近,東西我已經拿了一些過去,晚上就搬過去住。”
“你搬過去?。俊惫苌俦蛎靼琢耍吲d的心情戛然而止,牽著的手也放開了,轉過身面對著蘇艾心,擋在她眼前,“爲什麼要你搬過去住?”
蘇艾心皺起眉頭,“我以爲我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說什麼了?昨天晚上?嗯?”管少彬壓著嗓子,聲音很輕,口氣卻無法再輕快得起來,“我只記得我說過不同意?!?
“那你也應該記得我說過,同不同意已經由不得你?!碧K艾心想好好說的,可是現在看來不行了,不把話挑得明明白白,他就跟她裝糊塗,“少彬,現實一點,你弟的情況我不想再說一遍,即成的事實,你何必呢?”
“什麼是即成的事實?是他在這裡,還是你已經決定了搬走然後再來通知我?我連女朋友要搬出去提前知道的權利都沒有?嗯?”
是,管少彬介意的就是蘇艾心不以爲然的態度,這算什麼?臨時公告,還是可有可無的通知?她就是這樣對待他們的朝夕相處的?已經輕慢到如此地步了?
“決定搬出去的事我昨天已經跟你說過,是你逃避面對,你存著僥倖心理以爲我不過是口頭抱怨,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搬出去不是我願意的,如果有別的辦法,你以爲我願意這樣?”
“既然你不願意,爲什麼要搬?是我逃避,還是你?”管少彬死揪住蘇艾心話裡的缺口不放,卻連自己都聽得出這樣的理由,單薄得站都站不穩。
“管少彬,我爲什麼要搬,你現在還不知道嗎?你現在來問我爲什麼,呵,你問我爲什麼,你不覺得可笑?”蘇艾心前趨一步,說話的時候鼻子幾乎就要碰上管少彬的鼻子,四目相對,本應是情侶間的柔波含情,此刻只有電光石火。
“他會不會照顧自己都要自己去學,你躲起來他就學得會嗎?我們不是說過讓他出去獨立生活,我們平時能顧到多少就算多少,總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過程?多久?房子在哪?你告訴我!找了這麼久,你不是不知道,條件要是符合,我要這樣逼自己?管少彬,看清吧,不要這樣不切實際了。別跟我說我們可以安心的住在一起讓他一個人搬出去,別這樣委曲求全,這麼重的感情包袱我擔不起!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爸爸媽媽來問我爲什麼把他們的小兒子趕出來,而又憑什麼霸佔著他們的大兒子,我要怎麼回答?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回答?”
“夠了!”管少彬手一揮,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那樣近的每一句質問讓他頭痛欲裂,“是不是無論現在我說什麼你都會搬出去?既然你已經決定,不過就是來告訴我一聲,我有什麼資格來責備你。是,你沒錯,是我的問題,是我拖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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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要這樣想我也攔不著你,不管你高不高興,晚上我都一定會搬。”決絕的口氣,沒有商量的餘地。
蘇艾心此刻的心情並沒比管少彬好受,既然分開是自己提,只有狠心到底,優柔寡斷一向不是她的作風,“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隨著蘇艾心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灌進管少彬的耳朵,那麼冰冷的三個字,她說走就走。
猛的抓住她的胳膊,管少彬用自己的拳頭重重的打在自己的心口上,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傷心哀怨,“這裡,蘇艾心,你說這些話的時候,你這裡痛不痛?你說我不顧你的感受,你就是這樣顧我的感受的?”
蘇艾心奮力甩開他的手,努力不讓嘴脣發抖,擡起頭,不讓眼淚掉出來,開始有些歇斯底里,“我已經說對不起了你還要我怎麼樣?你讓我怎麼做?繼續夾在你們中間,過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天天爲了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兩個人吵得面紅耳赤?不要這樣,不要讓我們走到那一步,我不想天天跟你吵架,每一次的爭執我只會對我們的感情更加懷疑,我不走,終有一天你也會崩潰,我們都暫時冷靜冷靜吧。”
“夠了!什麼都不用說了,你走。”管少彬猛的打斷了蘇艾心的話,讓開了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已漲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地面,“你走!”
眼淚無聲無息的掉了出來,耳邊是他在說:“你要走,就再也別回來!”
他要賭,賭蘇艾心不敢。
她只要有一點點的不捨,哪怕一絲毫的害怕失去他,她就應該能聽得出他的話裡是多麼想她不要走,他只想她就算是一丁點的猶豫,他就收回這句話。
可是沒有。
蘇艾心嘴脣開始發抖,目無焦距的看著一片漆黑的夜,話說得清晰無比:“你說的?!?
是,這是他說的,親口說的。
這不是她的初衷,她不過是想讓兩個人都給對方些空間冷靜一下,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是誰推著誰一步步的說出那些話,把倆個人逼到此刻,是誰,已經分不清道不明。她只知道此刻,她要走,而他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他還在跟她說著毫無意義的話,挽留變成指責,變成收不回的話。
邁開腳,灌了鉛的腳步用盡全力擡起來,一步,兩步,背離而去。
讓她走,她就真的走,毫不猶豫,毫無留戀,原來她真的是這般拿得起放得下,可笑了自己竟然這樣不捨,眼淚終於壓垮了管少彬的神經,決堤般的涌出眼眶,模糊了雙眼。
“蘇艾心?。 惫苌俦蛟谒纳磲?,三個字,沙啞而沉重,她卻不敢回頭,害怕這一回頭,那些好不容易纔堅定了的離開的決心會在看到管少彬受傷的表情裡再度崩塌。
‘啪!’一聲,手機從主人手裡脫離出去,猛烈的撞擊在地面,巨響劃破寧靜的夜晚,突然而決裂,瞬間炸得支離破碎。
眼淚滴在手上,炙熱,風吹過,瞬間冰冷。
背後是漸行漸遠的腳步,直到再也聽不見了,蘇艾心才轉過身來,管少彬早已不在,冷冷的空氣裡似乎還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在說‘回不去了’‘再也別回來了’……
也許,那個地方,心住的地方,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空蕩蕩的街口,管少彬蓄滿淚水在腦海裡說,蘇艾心,你這裡痛不痛?
無力的頹坐在地上,蘇艾心終於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