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薛暮云來了, 洛少瑾就更加不思進取,不想管教里的事。天天對外說自己要閉關,拉著薛暮云無所事事, 把事情都丟給師兄。
幾個師兄和她的弟子們都忙翻了。不曾想在這個節骨眼上, 六師兄跑來辭行。六師嫂的姐姐送信來說得了重病, 他得陪六師嫂去探望, 六師嫂就剩這么一個親人在世了, 說不定這就是最后一面了。因此雖然教中的事重要,他也得放下趕過去。
洛少瑾放走了六師兄,只能自己頂上, 煩的不行。
偏偏薛暮云日日無事悠哉悠哉,還故意氣她, “不如我以掌教夫君的身份替你招待客人?”
比臉皮厚, 洛少瑾從來沒輸過, “行啊,你只要好意思。”
薛暮云摸摸鼻子, 他當然是不好意思的。大家都知道他們的事,這幾天他一露面就有人打趣他,還有人問婚期。他這些日子出門都躲著人走。
“你卸任教主以后,我們可以定婚期嗎?”怕洛少瑾不同意,薛暮云又加一句, “只是定婚期, 也不是要立刻成親。三媒六聘的走禮還是要過得, 那些規矩太繁瑣, 隨便一走就要半年。”
洛少瑾托著腮看著他, 可能年紀到了,也可能有了足夠的安全感, 對于成親這件事她心里好像一點也不抗拒了。
“好啊,看你時間方便就好。不過江湖兒女,三媒六聘就算了吧。你跟圣火教走禮,挺奇怪的。若是跟岳家走禮,更奇怪。簡單一點吧。”
“那就年底吧。”薛暮云試探著說。
現在離年底也沒幾個月了,洛少瑾忍不住笑,“這么著急嗎?”
她想了想,“冬日里衣服臃腫,明年春天吧,春暖花開我們就成親。”
粗粗一算,她穿越過來也十年了,自春暖花開相識,記憶里跟他每一次相逢好像都是在春天,不知道是天氣暖人還是人心太暖。在春暖花開的時候成親,也挺好的。
薛暮云喜形于色,轉頭就找人算了黃歷,定下了三月初十的好日子。
那幾日他也愿意出去走動了,有人打趣他與洛少瑾,他就順勢發請帖。
兩三日間,兩人要成親的消息就傳遍了。
洛少瑾出去,總有人對她道恭喜。
然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圣火教大殿門口的空地上,比武擂臺對面,又搭了一座斗美擂臺。
洛少瑾一旦成親,江湖美人榜首的位置必然要空出來,正巧江湖百曉生也在,這屆江湖女俠的行動力超強,立刻就比上了。
江湖百曉生為示公允,擂臺旁還放了投票箱。
于是日常一邊是拳來腳往的血雨腥風,另一邊是絲竹歌舞的爭奇斗艷,熱鬧極了。
洛少瑾好奇的在臺下看了會兒,百曉生就湊過來跟她聊,“怎么樣?你看哪個好?當年你跟伊楚楚斗美,我沒趕上,可是遺憾的很呢。”
這老頭既八卦又沒架子。
“我覺得這還挺不公平的,畢竟不是所有的美女都多才多藝啊。江湖美人么,還是得比武功。”洛少瑾搖頭。
“武功能學好,跳舞那不是跟玩一樣。”百曉生對于她粗魯的想法很不認同,“你不是有個女徒弟嗎?我看長得挺漂亮的,打扮打扮上臺比一比么,師徒都上美人榜,也是段佳話。”
提起沈紅鈴洛少瑾就覺得心煩,那激發潛力的藥后遺癥頗強,她到現在還得讓人照顧呢。洛少瑾搖了搖頭,“師徒都上美人榜就算了,我覺得還是一人獨占美人榜和英雄榜榜首,更是佳話。”
百曉生吹了吹胡子,“等你打敗英雄榜榜首再說。”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因為英雄榜榜首行蹤飄忽不定,洛少瑾根本找不到他。洛少瑾其實有心借教主傳位的機會立立威,免得她走了,阿貓阿狗都敢來惹圣火教。這些天弟子們在擂臺上的表現已經讓人看到了圣火教的實力,可是她還缺個機會展示一下最高武力值。
怎么也不來個找茬兒的人呢?洛少瑾默默的打量周圍的掌門和少俠們。
與她視線相觸的人一點都沒覺察到洛教主的不懷好意,紛紛笑著打招呼,一片和樂。
洛少瑾沒想到的是,外面來參加教主傳位大典的人都和和氣氣,自家山門內卻內院起火了。
也是巧,她本都要睡下了,但想著沈紅鈴的事,實在睡不著,決定起來出門轉轉,看看二師兄睡了沒,若是沒睡,就聊聊這個問題。
可沒想到,轉到二師兄居所附近時,看到有火光。
二師兄住的偏僻,而且因為最近山上客人多,弟子們都被安排了任務,晚上客舍那邊熱鬧,巡邏不斷,圣火教弟子居住這半邊山頭防衛卻是松懈的。
秋日里天干物燥,若不是洛少瑾恰巧在火還沒燒起來的時候路過,等弟子們看見火光趕來,什么都晚了。
洛少瑾一邊運內力長嘯示警,一邊以袖掩鼻,踹開門戶闖了進去。
屋內濃煙滾滾,視物困難。洛少瑾憑借記憶往床的方向摸去。
床帳已經完全燒起來了,洛少瑾心下覺得奇怪,莫非二師兄睡得這么死?都燒成這樣了也不往外跑?
她一掌拍過去,掌風逼退火焰,隱約看到床內躺著一個人,衣物被褥也在燃燒。
洛少瑾幾掌過去,床向四周散開,她不顧火焰,伸手抄起那個人,一邊拍打火焰,一邊往外跑。
即使及時,從屋里出來的時候,洛少瑾也是頗為狼狽。
一踏出房子,她連忙看被她救出來的人。果然是二師兄,雙目緊閉,昏迷不醒,衣不蔽體,所有裸露的部位都被熏的黑黢黢,有的地方還有水泡。
“去請明神醫到我院子,其余人滅火并搜索附近是否有可疑之人的行蹤。”洛少瑾吩咐弟子,抱著二師兄回自己的院子。
這火著的有些詭異,她得把二師兄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
明神醫很快來了,因為是燒傷,洛少瑾多有不便,就避了出來。
薛暮云也被驚動,趕了過來,問:“發生什么事情了?”
“二師兄的住處著火了,我恰巧路過,火勢未著起來的時候把他救了出來。”洛少瑾衣服也沒顧上換,衣角被火燎了一半,坐在那里看起來頹喪又疲憊。
薛暮云沉默了片刻,說:“也許是蠟燭走了水。”
洛少瑾眉目低垂,嘆了口氣,“我已經吩咐今晚有差事的弟子自查,是否有擅離職守者,客院的客人是否有不在房間的,同時也讓所有沒差事的弟子救火之后,來這里集合。”
她這是懷疑有人縱火。若是平時,可能還不好查,可如今山上弟子大多身上都背著差事,同時對客院的監管本就做的比較到位,雖然人多,卻比平時還好查些。
薛暮云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別想太多,也許是客院的人做的。”
洛少瑾順勢靠在他肩上,“就算是查不到,只要二師兄醒過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洛少瑾嘆了口氣,在他肩上靠了片刻,汲取到了足夠的力量才起身,“我去換件衣服。”
“好。我等著你,陪著你。”
洛少瑾身上也被燎傷了,進偏室叫了個女弟子進來,幫她上藥,上完藥換衣服換到一半,薛暮云在外面輕輕敲門,“少瑾,三師兄來了。”
洛少瑾的動作頓了頓,說“知道了,讓他等我片刻。”
“好。”薛暮云應了一聲,腳步遠去。
三師兄在等她,洛少瑾沒有加快速度,反而放慢了速度,換完衣服以后長長的嘆了口氣。
薛暮云心里的猜測想必跟她一樣,所以他才會說“也許是蠟燭走了水,也許是客人做的。”
如果是蠟燭走了水,二師兄不會被燒成那樣都無知無覺。如果是客人做的,意在破壞教主傳位大典,那么大典前一天才是最好的時機,而且也不必縱火,直接殺人更簡單。
二師兄若是現在死了,她只需要另外選一個教主就可以。她會選誰?六師兄為什么會不在山上?這些問題真的是太淺顯。
洛少瑾出了偏房,進小廳,看向風滿樓,“三師兄也被吵醒了么?”
風滿樓有些局促,“我聽說你讓今晚沒差事的弟子集合,我就過來了。”
洛少瑾若無其事的坐下,“惡意放火,謀害二師兄,此事我要嚴查。”
風滿樓抿了抿唇,問:“二師兄傷勢怎么樣?”
洛少瑾說:“明神醫正在救治,還不清楚。”
風滿樓握了握拳,額上有汗落下,沉默了片刻,這時有弟子在門外回報說:“教主,所有沒差事的弟子已經都在院子里了。”
“知道了。”洛少瑾應了一聲起身對風滿樓說:“三師兄一起去吧。雖然懷疑教中弟子不好,但此事我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薛暮云沉默著走在她身邊,兩人走到門口了,風滿樓卻還坐著。洛少瑾回頭看向風滿樓。
“不要查了。”風滿樓聲音干澀,“是我。”
洛少瑾的唇角下壓,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頓了頓才開口,“三師兄把話說清楚。”
“同樣是師兄,這教主之位二師兄坐得,我為什么坐不得?”風滿樓站起來,垂著頭,聲音壓抑而顫抖。
洛少瑾挑了挑眉,“當初你可沒說你想做教主。”
“我現在說可以嗎?”
“以這種方式?殺了二師兄的方式?”洛少瑾冷冷的看著風滿樓,有點不認識他了。
風滿樓咬牙,“我有什么辦法?我能有什么辦法?”
“我一直厚待、重用幾位師兄,有什么逼著你一定要這么做嗎?”
風滿樓呼吸急促,頭上青筋直跳,“你待我是不薄,可是為了圣火教,我這半輩子都是拿命拼的!”
洛少瑾覺得有些困惑,她跟三師兄的思維完全不在一條線上,想當年,他是多么寬厚又與世無爭的人,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洛少瑾不想再說什么了,可是又不知該如何處置風滿樓。風滿樓就是掐準她這一點才敢這么做的吧?到如今她尚下不定決心處置他,若是今日她沒有恰巧路過,二師兄悄無聲息死了,什么證據都沒有只是懷疑的情況下,她就更不會對他如何了。
洛少瑾撫了撫額,剛想說話,忽然腦后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