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少瑾也不能怪薛暮雲(yún)不信任她, 她本就沒有給過人家信心。洛少瑾想了想,有些難爲情的說:“暮雲(yún),我年少時眼裡只看到柳隨風, 但這兩年我才發(fā)覺, 每一次我們分開我都很想念你, 每一次我們重逢, 我都很開心。”
向人表白, 洛少瑾覺得有點緊張。
然而表白底下掩藏的事實卻是她避而不談嶽成瑜。
薛暮雲(yún)看著她,心裡有點亂。
他其實想說的是,他寧願她拒絕, 也不想要她的曖昧。
就如洛少瑾曾經(jīng)總是被人問爲什麼會喜歡柳隨風一樣,薛暮云爲洛少瑾做那些昏頭的事, 也經(jīng)常會被相關(guān)的人問, 爲什麼喜歡洛少瑾。
長相?江湖第一美人的前置條件太多, 樣貌並不是第一選擇條件,何況她本就名不副實。
性格?她的性格可說不上好, 飛揚跳脫,心性不定,還三心二意。
薛暮雲(yún)最後也只能勉強找個理由,他跟她在最好的年華相遇,他就喜歡她的率性真實。
只是她當教主這一年, 他反而越發(fā)看不清她真實的心意了。
拒絕的話就在嘴邊, 然而這曖昧卻如此的讓人心慌意亂, 讓他只想活在當下。
薛暮雲(yún)忽然笑了起來, 眉峰輕挑, 疏離之意冰消雪融,“好了, 我知道了。”
這是個什麼迴應(yīng)?洛少瑾惱羞成怒,捶他胳膊一下,“薛暮雲(yún)!”
“輕點,輕點,可別給我打殘了。”薛暮雲(yún)擺手,“不然這個不算,我重新回答?”
他收住笑,一本正經(jīng)的說:“剛纔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說完,他自己撐不住,又笑起來。
“我不理你了!”洛少瑾轉(zhuǎn)過身。
“行吧行吧,好不容易見一面,我們倆都是大忙人,想多聚幾天還要指望水雲(yún)盟的齊臨水多出點幺蛾子。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鬧彆扭了。”
插科打諢,這麼一鬧,兩個人之間似乎又回到過去打打鬧鬧的相處,卻也把表白這事給揭過去了。
兩個人坐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敘了敘這一年的見聞,聊了聊兩個人共同認識的人。
薛暮雲(yún)說到三師兄三師嫂在雪城,三師嫂醋勁大,不許薛家的侍女接觸到三師兄的時候,洛少瑾才忽然想起來此次到這邊,好像還沒見到三師嫂。
差弟子去問了才知道,她沒跟在受傷的三師兄身邊,反而跟這其它弟子住在寧闕城裡。
洛少瑾搖頭,“三師兄受傷了,她怎麼著也該跟著照顧啊。這麼個人,真是看不明白三師兄看上她什麼了。”
薛暮雲(yún)忍不住笑,笑過之後又覺得有點苦澀。他當初也疑惑洛少瑾看上柳隨風什麼了,現(xiàn)在,他身邊那些賬房師爺也時時質(zhì)疑他看上洛少瑾什麼了。
一腔癡情付流水,哪有什麼原因,被偏愛的人總是怎麼做都對。
第二日早晨,薛暮雲(yún)早起練劍,意外的碰上了洛少瑾。
薛暮雲(yún)擡頭看天上未消隱的月亮,這姑娘過去雖然不至於睡到日上三竿,但也是從不會早起練武的。
洛少瑾瞪他一眼,“看什麼看啊,我如果不刻苦,這一年怎麼可能進步這麼快的!”
“我以爲……”薛暮雲(yún)說了一半不說了,笑了笑,“那我們?nèi)ゾ毼鋱霭桑寐褰讨髦更c指點我?”
一年前幾個門派攻上聖火教,洛少瑾大展神威。薛暮雲(yún)初時不解,但他畢竟是瞭解洛少瑾的底細的,知道她不大可能短時間內(nèi)進步這麼多,下山以後他著人查了一番,查到些蛛絲馬跡,猜到背後操縱佈局的人可能是嶽成瑜。而這一次洛少瑾打水雲(yún)盟的舵主,他沒在現(xiàn)場,也不清楚具體情況,只以爲洛少瑾對練武還是過去的憊怠。
在聖火教被魏國幾個門派圍剿這件事上,當時他沉浸在喪父之痛,對薛家也未完全掌握,對洛少瑾關(guān)心不夠,薛暮雲(yún)自覺做的十分不好。甚至如果易地而處,當時是他處在嶽成瑜的位置上,他也很難做到像嶽成瑜一樣面面俱到又不著痕跡。這些年他跟嶽成瑜在商場上是屢有摩擦,他不得不承認江湖上對嶽成瑜的一些傳言確實偏駁,此人城府深,手段機變,也能守住底線。
在嶽成瑜和他之間,若是洛少瑾選嶽成瑜,他心中會遺憾,卻也輸?shù)牟辉?
洛少瑾對他態(tài)度曖昧,一再示好,聖火教卻一直在受岳家援助。薛暮雲(yún)心裡其實對此很介意。但他不敢逼洛少瑾跟嶽成瑜劃清關(guān)係,只是因爲,他知道自己沒勝算。
到了練武場,薛暮雲(yún)才深刻的理解了什麼叫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洛少瑾若是仗著內(nèi)力,他自然是沒什麼可說的,可是她不依仗內(nèi)力,單憑招式,也能與他打的旗鼓相當。他卻不知,洛少瑾完全是仰仗小七過去的底子好。只是覺得這世上真是有人格外被偏愛,他自小練武,每日五更起,堅持了十幾年,而她隨隨便便練個一年就比他還強些。
洛少瑾本就切磋強實戰(zhàn)弱,知道薛暮雲(yún)不會傷她,放開了打,發(fā)揮的極好,抓住薛暮雲(yún)的一個破綻,一掌過去。她有輕重,只用了一分力,只是用力巧妙,正打在薛暮雲(yún)舊力已竭新力未生之處。
薛暮雲(yún)連退三步,還是沒穩(wěn)住,跌坐到地上。
他剛想抱怨“你也不給我留點面子”,就見洛少瑾伸手在他面前,說:“你對我太下不了手啦,不然我也打不了這麼輕鬆。”
薛暮雲(yún)怔了怔,伸手握住洛少瑾的手。
洛少瑾自穿越過來以後就沒好好練過武,這一年努力,也更多的下功夫在輕功身法上,因此這一隻手纖細柔軟,一點繭子都沒有,不像個練武姑娘的手。
薛暮雲(yún)借力站起來,低頭看了一眼洛少瑾的手,手指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後連忙放開。
他剛纔一晃神之間,舉止輕薄,不知道洛少瑾發(fā)現(xiàn)了麼。
薛暮雲(yún)臉有些熱。
洛少瑾側(cè)頭看著薛暮雲(yún)微紅的耳尖,覺得當初那個時不時獻殷勤大男孩兒又回來了,他這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純?摸一下手而已,居然還會臉紅。
洛少瑾微微垂眸,故意使壞,“你的手指好長。”
她捉住他的手,輕輕挑起他一根手指,纖細的手指從他的指根劃到指尖,癢癢的感覺彷彿有小蟲子順著手指一直鑽到他心裡。
洛少瑾是真覺得薛暮雲(yún)的手很好看,指骨分明,手指修長,指間和虎口握劍的繭子很有一種力量感,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是精心保養(yǎng)的溫潤。
薛暮雲(yún)反手握住洛少瑾的手,洛少瑾眼眸微轉(zhuǎn),擰動手腕另一隻手切他腕脈,薛暮雲(yún)拉著她的手往回縮,另一隻手擒她肩膀,兩個人飛快的過了幾招。然而這一次卻不像方纔切磋時那般是爲了比試武藝,反而帶了些打情罵俏的曖昧味道。
這一次,洛少瑾終於開了些竅,沒有爭勝。數(shù)招之後便被薛暮雲(yún)制住。
他握著她雙手,把她壓在練武場旁邊的桃花樹樹幹上,撲撲簌簌的花瓣落了兩人滿身。薛暮雲(yún)恍惚憶起曾經(jīng)在天瀑山莊兩個人打鬧,也是這樣的情形,那些花瓣彷彿穿越了時空,再一次落在已經(jīng)長大的兩個人身上。
她過去說的什麼?她當時帶著惱意,好像說的是,“你再不放手我就還手了。”
可是現(xiàn)在,薛暮雲(yún)低頭看著洛少瑾,洛少瑾的眼睛裡彷彿含著盈盈春水,脣邊的笑意帶著縱容和鼓勵。
薛暮雲(yún)低頭親下去,做他幾年前就想做卻沒膽做的事。
這個夢可真甜啊,真想做夢做的久一點。他像是沙漠裡渴了許久的人,按著她親了又親;又像是吃了這頓沒下頓的臨刑之人,帶著點窮兇極惡的掠奪,恨不能把她拆吃入腹。
兩個人耳鬢廝磨,呼吸相觸,心跳如擂鼓,完全沒注意到已經(jīng)是弟子們正常練武的時間。
一般門派弟子都是要五更起來練武的,但聖火教的弟子年紀小,洛少瑾說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睡眠要足夠,推遲了一個時辰。
兩個人一直到弟子走到練武場外圍才發(fā)覺有人靠近,連忙分開。
洛少瑾慌亂的背過身去整理了一下鬢髮和衣襟,薛暮雲(yún)尷尬的揹著手望天,腦子裡一片空白。
長輩們向來比他們練武時間早,弟子們也沒在意,一個個半閉著眼,帶著夢遊的表情列隊,有氣無力的問了句好,然後開始活動身體。
洛少瑾撫額,差一點被弟子們把她跟薛暮雲(yún)堵到,太丟臉了。她看了薛暮雲(yún)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那一眼含嗔帶怨,薛暮雲(yún)不由自主跟著她走了兩步,被她加快腳步甩開距離才站住,
薛暮雲(yún)就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一樣原地轉(zhuǎn)了半圈,摸了摸腦袋,傻乎乎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薛暮雲(yún)不過纔剛到一日,薛家催他回去的信就到了。一方面是薛老夫人催他回家,另一方面這人向來有爲洛少瑾做蠢事的前科,薛家的人都知道遇上這位姑娘都沒什麼好事,薛家有頭有臉的賬房和掌櫃彷彿私下裡聯(lián)繫起來,紛紛找各種事由寫信請他決斷,一天接了十幾封十萬火急的信,按信裡說的情形,薛暮雲(yún)簡直覺得薛家風雨飄搖要倒了。
而齊臨水也是不給力,薛暮雲(yún)到寧闕的第二日,齊臨水就派人送來了寧闕,秀水和蒙口三地分舵的地契。算算時間,齊臨水恐怕連考慮都沒考慮,寧闕分舵的舵主到水雲(yún)盟一彙報,他就立刻拿了地契派人送過來了。
這人也太慫了,倒是反抗一下啊!薛暮雲(yún)都忍不住想去慫恿慫恿齊臨水。
事情解決的順利,薛家一堆事,洛少瑾也擔心赤煉山上如今防衛(wèi)空虛,兩個人都沒有繼續(xù)逗留的理由。
才相見,又要離別,再見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兩個人都不捨,卻也知道挽留也沒用,都不是少年時無所事事時候了。
“我要送三師兄回去,然後換六師兄來繼續(xù)押那批貨,所以你們薛家的貨還須在寧闕逗留兩三天。”洛少瑾情緒有點低落,說著以後的安排。
她推出一份店鋪名單,“這幾家,你多費心,一定把他們吞了。”
薛暮雲(yún)低頭看她給的名單,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桌子。水雲(yún)盟在寧闕,秀水和蒙口除了明面的舵口,也有一些或明或暗的生意和線人,這些,齊臨水自然不可能乖乖的一股腦交出來。洛少瑾這是打算把他們在這三城的勢力徹底拔除。而這份名單給的很詳細,即對水雲(yún)盟要十分了解,對他薛家的店鋪也要十分了解。聖火教裡沒有人有能力列出來,出自誰手,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