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鐘滴答作響，我一直沒有睡著，快到十二點的時候，聽到院門打開的聲音，身體抱著盒子微微坐直，側(cè)耳傾聽，不多時，好像就聽到了腳步聲順著走廊漸漸走近——

莫名的攥拳，我小心的把盒子放到一側(cè)，光著腳下地，站在門前卻聽著腳步聲在門口處驀然頓住，屏了屏息，我輕輕地，將手放在了門把上，空氣，安靜的彷彿凝滯住了……

一秒，兩秒，三秒，門外，隱隱的傳來了一起‘啪嗒’聲響。

是打火機(jī)的聲音，我沒開門，就這麼在原地站著，我清楚，他就在門外，就在門口，但不明白自己，爲(wèi)什麼，不主動把門打開。

他應(yīng)該是站在門外抽菸，十多秒後，我聽到了門外沙沙的摩擦聲響，隨後，就是長久的安靜，牽了一下嘴角，我回身倚靠著門，我知道，他是倚著門外坐到地上了，說不清楚的感覺，我們明明離得很近，近到，一個門板的距離，可是又很遠(yuǎn)，遠(yuǎn)到，他寧願在門外靜坐，我不願主動打開這扇房門……

‘啪嗒’聲還會響起，我抱著膝蓋坐在門裡半擡著臉靜靜的數(shù)，“兩支菸了……”

“三支菸了……”

“四支……”

“五支……”

如此安靜，我像是緊貼著他的背脊，甚至能看到他此刻的樣子，沉著臉，陰鬱的坐在門外以一種自虐的方式緩解著自己的神經(jīng)。

“陸沛啊，你也該放下……”

我呢喃著，並沒有發(fā)出聲音，“放下，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一個多小時後，我聽到他起身的聲音，腳步聲在門外漸漸的走遠(yuǎn)，如果我現(xiàn)在開門，也許還會看到走廊上他拉長的影子，嘴裡愴然一笑，明明輕鬆了，可心，怎麼還會在陸沛這裡抽搐擰巴的疼呢。

我開悟了啊，我懂得那個白狐的執(zhí)妄了啊，但是爲(wèi)什麼，我還會在陸沛這裡哭啊，誰能告訴我，這又是這麼回事？

……

第二天上午，陸沛還是在我下樓時先一步出門了，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迎來了許叔找上門的舞蹈老師，三十歲出頭，氣質(zhì)很好，進(jìn)門後很禮貌地就和我打了招呼，也是叫我陸太太。

“您是想先從基本功學(xué)起嗎。”

“不。”

我搖頭，拿出手機(jī)調(diào)出音樂看向她，“這首歌，幫我編個舞蹈。”

她仔細(xì)的聽了一會兒，我知道許叔找的人肯定沒問題，這事兒他肯定也和陸沛通過氣，所以專業(yè)上我完全不用擔(dān)心。

“是白狐？”

她聽了前幾句就看向我，“這歌我知道。”

我嗯了一聲，“可以編個獨(dú)舞嗎。”

她沒有猶豫，“沒問題。”

我笑了一下，“不要太難。”

“您放心。”

看她自信我心裡也痛快，“那需要我給你幾天時間？”

“陸太太想要什麼時候?qū)W？”

“越快越好。”

她思忖了一下，“那兩天，我編好後會在練功房裡錄下來發(fā)給您，如果您覺得沒問題，我在上門教您。”

“好。”

很痛快的就談完了，送她出門，她看了一眼院子裡的景緻還有些羨慕，“陸太太，您是要跳給您先生看嗎。”

“嗯。”

她上車後笑了笑，轉(zhuǎn)臉看我，“恕我直言，這首歌雖然悽美，但意境有些悲涼，總有些求而不得的意味。”

我點了下頭，“可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先學(xué)這個吧，等以後，要是有更喜歡的了，還得麻煩你。”

“別這麼說，教您是我的榮幸。”

眼見著許叔啓動車子要送她走，我湊近有些狡黠的補(bǔ)充了一句，：“曲目要保密哦，我想給我先生一個驚喜。”

“我明白。”

她笑著應(yīng)了一聲，禮貌的和我道別，隨後升起車窗離開。

我在院子裡待了好一會兒，門口的保安仍舊門神一樣的站在那裡，儘量屏蔽他們，我走到牆角看著那些花苗，手機(jī)從兜裡響起，接聽後是秦森的聲音，“葆四，你還好嗎。”

“很好啊。”

“我知道了你的事，陸二這邊的壓力很大對不對？”

“嗨，不算什麼。”

我手上撥拉著小花苗上的綠葉，聽著秦森在那邊繼續(xù)張口，“聽語氣，你狀態(tài)應(yīng)該比我想象的要好，在忙什麼。”

“看花苗。”

我蹲下身看著牆根底的矮苗，“許叔給我種的，這個花兒的名字他說龍沙寶石，爬牆月季，明年啊，就會爬滿一個牆頭，是白粉色的，特別的美……可惜啊，這個花兒只開一季，許叔說陸二很細(xì)心地，他還讓許叔穿插種了別的多季的花苗，這樣，明年除了冬天，三個多季度我都能看到一院牆的花了！”

“龍沙寶石？”

秦森在那邊唸叨了一聲，“我好像見過，很適合你。”

我笑笑，“是陸二覺得適合我……”

是清純吧。

我認(rèn)識這花籠統(tǒng)的稱謂，也知道是薔薇科，但是關(guān)於這個花的名字卻在許叔說完後特地的上網(wǎng)查過，龍沙寶石，花瓣外是白色，心是嫩粉，像是懵懂的少女，我想，在陸二的心裡，我永遠(yuǎn)都是那個十九歲的樣子。

那個，蹲在他的門口睡著，被他的車笛聲吵醒，然後顛顛的跑上前，讓他收留我，給我指尖血，讓他輔導(dǎo)功課的我吧。

以前回想起過去總覺得都是痛苦，記憶最深的，就是我在自己家的樓下崩潰痛哭，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卻都是美好的日子，我像個鬥士，聽到什麼綠衣大仙就毛遂自薦強(qiáng)迫陸沛帶我去驅(qū)邪。

他明明發(fā)燒了，我卻興奮異常，感覺這是老天爺給我發(fā)揮的機(jī)會，我那年打了好多的雞血，因爲(wèi)我媽的美人身，因爲(wèi)沈叔叔，我被推到陸二的面前，然後必須得承認(rèn)，是我先愛上他的。

儘管他日後不斷強(qiáng)調(diào)是他追的我，可我總覺得，是我先告的白，即便是五年後的現(xiàn)在，也是我在迷糊的狀態(tài)下，逼得陸二就範(fàn)。

都是我主動的，所以，哪裡有什麼後悔啊！

“的確很適合。”

秦森聲音輕輕，“知道你調(diào)整的不錯就行，不然，我也放心不下。”

“我沒事的，現(xiàn)在都很好，你在工作嗎。”

“嗯，那我這邊繼續(xù)忙了，你有事的話，要給我打電話，不要自己硬挺著，我會幫你……”

我酸了下鼻子，還是點頭，“好。”

放下手機(jī)我還弄了一會兒許叔貼牆給花兒搭建的竹架子，看到哪塊鬆了就找到鉗子把鐵絲緊一緊，正做著，許叔開車回來了，一見我?guī)只铖R上過來幫我，“葆四，我來弄就好了，秦先生怎麼不多坐一會兒就走了啊。”

“誰？”

我回神看他，“秦森嗎。”

“對啊，我回來時正好和他開著的車擦身而過啊，他沒來嗎……”

我怔了下，：“沒有啊。”

許叔有些不解，“那不奇怪了嗎，秦先生無緣無故的來這地兒做什麼，我還以爲(wèi)他是來看你的呢。”

我想了一會兒也就明白了，秦森還是操守著他習(xí)慣保持的距離吧，沒多做聲，花架子一弄利索也就回屋了。

身體不知道出了什麼毛病，還真是一天比一天的沉，很容易累，我想等陸沛回來的，可吃完飯上樓待了一會兒眼皮子就會打架，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再睜眼，他又走了。

很奇怪不是嗎，許叔說陸沛每晚都回來，可我們愣是見不到面。

“葆四，我和陸先生說了你最近狀態(tài)很好了，他聽完也很高興。”

許叔的傳話筒總是做的盡職盡責(zé)，我聽完也就是笑笑，手機(jī)接到那個舞蹈老師發(fā)來的視頻，點開坐在沙發(fā)上慢慢的看，她跳的很唯美，沒有太多專業(yè)的動作，輕跳，旋轉(zhuǎn)，都在我這種門外漢可以接受的範(fàn)圍內(nèi)，我看的很入神，直到最後，她朝著鏡頭伸手，眼神表達(dá)出很多複雜的情愫，我還是哭了。

越發(fā)的感性。

對於她的舞蹈，我很滿意，所以她發(fā)來視頻的當(dāng)天我就叫她過來了，讓許叔在三樓收拾出了一個空置的大房間，那天下午，我就跟著這個老師學(xué)起了舞蹈，她說我學(xué)的很快，其實，一共也沒有多少的動作。

我有些怕累，學(xué)一會兒就會休息一會兒，每天下午學(xué)三個小時，兩點到五點，等她一走，我隨便的吃口飯就得回房間趴著，真心的不愛動彈。

三天，一共就用了三天時間，這個舞我就會跳了，只是還有些生澀，第一次，完整的跳完是對著這個舞蹈老師，我很投入，道具只是一條白紗，我旋轉(zhuǎn)的不太柔順，跳的也沒她那麼輕盈，可是跳完了，當(dāng)我手伸向她時，她居然也哭了……

我還有些不好意思，說我跳的不好。

她搖頭，“舞者最重要的是讓人看到她的表達(dá)，你不是專業(yè)的，我也不需要去考慮柔韌性以及力量和控制度，我看的，只是你對這首歌的詮釋，我很感動……”

說著，她還擦了擦眼淚，“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爲(wèi)什麼會感動，就是很心酸。”

走的時候她還在說，“陸太太，我希望，下一次，我可以給你編一支歡快的舞。”

我點頭答應(yīng)，走到院子裡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的圍巾，她敏銳的捕捉到了我的小動作，轉(zhuǎn)臉看我叮囑，“九月了，海邊風(fēng)硬，會很涼的，陸太太，你不用送我了，有需要給我來電話，進(jìn)去吧，別感冒了。”

“好，再見。”

許叔送她離開，回來上樓時看我還是滿臉的笑意，“葆四，你才三天就學(xué)成了啊。”

“跳的很爛。”

我收著白紗回頭朝著許叔應(yīng)道，“她也是想給我些鼓勵。”

“哪有啊，她說你學(xué)的可快了呢。”

許叔站在這改成練功房的屋子裡還在四處的看著，“葆四，我叫工人來給牆邊加上扶手吧，我看她那專業(yè)練功房裡都有扶手的，你喜歡跳舞，有個愛好是好事。”

“再說吧。”

跳舞？

我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會跟著兩個字有所關(guān)係。

“這也是陸先生的意思啊。”

許叔在我身後應(yīng)著，“你晚上休息的早，陸先生聽說你在學(xué)舞蹈每晚都自己上來看看呢，我想，他肯定很期待你的作品，他會很高興的……”

我扯著嘴角笑笑，下樓，手機(jī)還是在兜裡嗡嗡的響個不停，不用看我大概都能猜到是誰，這幾天，給我發(fā)短信最勤快的，大概就要屬沈明雅了。

先去衝了個澡，身上舒服後才點開手機(jī)，是陌生號，我有些納悶兒，短訊點開，只有四個字，‘我是孫菲。’

孫菲？

除了簡訊外她還發(fā)了一圖片，是個短信截圖，三天後飛往多倫多的航班電子訂票信息，除此之外，沒留一語。

我看了一眼就扔到一旁，沒過多久許叔就在外面敲門，告訴我今晚陸沛不回來了，“葆四，陸先生說他這幾天可能要出遠(yuǎn)門，所以工作得集中處理一下，讓你不用等他。”

“好。”

我沒什麼表情的答應(yīng)了一聲，等不等也沒什麼意義，好像，很久都沒見面了。

腦子裡像是不願意再去針對沈明雅多想什麼，她很擅長小火慢燉，一點點，擊垮你心裡所有的防線，可我懶得去提醒她，我已經(jīng)不在乎是否會被她煮熟了。

如果勢必要我和沈明雅之間分出個高下的話，那很明顯，是她贏了。手機(jī)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