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凈道人離開時,已不像此前那般失魂落魄;
但能看出她心事重重,且有些……想要嘔吐的沖動……
這個自然不是李長壽對她做了什么,李長壽就一具天仙境的紙道人化身在此地,蚊道人隨手就能捏死。
讓她作嘔的,是這種款式的大道誓言!
幾個時辰內(nèi)連續(xù)立下兩道這般大道誓言,哪怕是文凈道人,心里也難免落下了一些些魔障,有了一絲絲陰影。
而讓文凈道人真正感覺,自己斗不過這個南海海神的,還是她離開后,后知后覺的兩件事……
其一,李長壽讓她繼續(xù)回西方教,盡心為西方教做事,暫時就當(dāng)此事從未發(fā)生過。
這表明,人教與天庭并非是看上了她的這份實力,而是她此時在西方教中的位置……
換而言之,西方教自覺一直做的滴水不漏,不斷挑撥三教關(guān)系,收納一些妖魔為己用,這些事,太清圣人早已知曉。
而這位神秘的太清圣人,已開始反過來謀算西方教,她成了一枚暗藏的棋子,準(zhǔn)備后事聽用……
天地如棋盤,眾生如棋子,唯圣人可執(zhí)棋。
這般話語,文凈道人聽過無數(shù)次,但今日,她卻是體會最深的一日。
其二,離開南贍部洲之后,文凈道人才突然回過神來……
從她被截教三兇突然算計,到她被南海海神攔下,一直到最后,被南海海神拉攏成了人教、天庭之爪牙……
一步又一步、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她唯一能占據(jù)主動的,就是選擇生或死。
更讓文凈道人感到心寒的是,她此前喝酒時,竟不由自主對這個南海海神有了一些信賴!
甚至,她還覺得,這南海海神與自己同病相憐……
仔細(xì)想想,她完全是被對方玩弄于股掌之間!
到頭來,自己除卻知道南海海神是人教隱藏高手,其他竟一無所知。
這個海神,比那位玄都**師,還要神秘了何止三分。
“哼!裝神弄鬼!
早晚讓你知道本王的厲害!”
文凈道人冷哼一聲,隨手扯下身上的素白羅裙,恢復(fù)了瓊霄仙子口中敗壞風(fēng)氣的紗裙打扮。
她身形隨之消失不見,只在西牛賀洲與南贍部洲的邊界群山中,留下了一縷蚊聲……
……
與此同時,李長壽也是呼了口氣。
真不容易……
為了確保文凈道人今后會去‘嘬’那一口,就直接將文凈道人忽悠到了天庭名下,為玉帝賜下提前找好了一把暗刃。
這種行為,就跟……
想找個地方穩(wěn)點釣魚,就將整個魚塘都包下來,一樣。
但自己能想出的其他辦法,都不怎么穩(wěn)妥,比較之下,只有此時這條路最穩(wěn),今后找機(jī)會說服玉帝陛下就可無憂無患。
到封神大劫萬仙陣時,不用李長壽多管什么,太清圣人老爺給這蚊子一點點暗示,趁西方二圣不在家,偷偷去嘬一口十二品金蓮……
也就算大功告成了。
李長壽等了一陣,圣人老爺也沒再降下指示,這就說明,圣人老爺對他的處理方式是認(rèn)可的。
——若是圣人老爺不滿意這種處理方式,必然在事情發(fā)生之前,早就給他警示。
文凈道人是一把毒刃,只能用在暗處,若用不好了,還容易傷到自身。
這次忽悠了文凈道人……
嘖,若是讓她知道,自己不過是度仙門一小弟子,真實修為也不過天仙境,她會不會發(fā)瘋過來干掉自己?
趙大爺那邊,也必須想個辦法,將這股歪風(fēng)止住了。
現(xiàn)在,趙大爺搞出來的事,已經(jīng)開始影響到封神大劫原本的劇情走向,今后說不定會搞出更大、更麻煩之事!
可這事又能怎么解決?
趙公明與瓊霄可不是蚊道人;
蚊道人本身就與西方貌合神離,且已無退路,自己給她一條生路,她自會順著魚線主動上鉤。
酒樓中,李長壽這具紙道人,不自覺苦笑了幾聲。
難辦……
城中各處正熱熱鬧鬧宣揚(yáng)海神教的教義,一片欣欣向榮之意,李長壽將酒杯酒壺一同用三昧真炎燃掉,抹掉此地氣息,而后悄然離開。
止住碰瓷歪風(fēng),還是要從截教本身入手。
誰能制得住趙大爺?
圣人老爺。
自己難道還要因為這點小事,想辦法驚動到通天教主?
這未免……也刺激了!
這次【趙公明碰瓷蚊道人,十二品金蓮險生還】事件,給了李長壽一個深刻的教訓(xùn)——
百因必有果,報應(yīng)躲不過。
以后若是有了因果,盡快了斷才是正理!
這次把文凈道人忽悠到手,其實還有另一重隱藏的福利。
【龍族上天】就如一場大戲,戲內(nèi)角色分為正反兩派。
李長壽現(xiàn)在,右手能通過‘正派’角色敖乙,影響到龍族做出判斷;
左手能夠通過‘反派’角色文凈道人,對西方教的行動產(chǎn)生影響……
感覺,他從原本跑腿的劇組打雜的,一躍成了導(dǎo)演助理兼編劇,能做的謀算多了數(shù)倍!
但,李長壽已經(jīng)深刻認(rèn)識到了順其自然的可貴,無為、清凈,順勢而行,如此方才能盡量少沾因果。
穩(wěn)妥起見,他之后盡量不去跟文凈道人聯(lián)系,靜靜等待后事發(fā)展便是。
至于,自己對文凈道人該如何定位……
她是個兇惡的高手,僅此罷了。
三教源流大會現(xiàn)場,李長壽靜靜地坐在那,雙眼睜開一條縫隙,瞧了眼附近環(huán)境,對熊伶俐傳聲叮囑幾句,就繼續(xù)閉目凝神。
他開始逐字逐句,思索自己與文凈道人的交談內(nèi)容。
他仔細(xì)回味著,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問題。
嗯?
文凈道人最后所提,以后想見玄都**師,好像有些深意。
李長壽此前覺得,文凈道人只是通過這種方式,進(jìn)一步確定自己背后是太清圣人……
但此時細(xì)細(xì)品味,文凈道人當(dāng)時的眼神、表情,說話時的口吻,以及最后的尾音那一絲絲的輕顫。
蚊道人難不成,對**師有那么點意思?
不得了,不得了……
人族最老純陽——玄都**師,若是真被這只兇惡的鴻蒙女兇獸惦記上了……
老子在上!
這跟他玄都小法師,絕對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李長壽心底幽幽的一嘆,這洪荒,確實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兇險,卻也超出自己想象的刺激。
……
圣人老爺再沒有任何訓(xùn)示,李長壽姑且當(dāng)自己的‘修正’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他老老實實地呆在三教源流大會現(xiàn)場,假裝自己不斷有感悟,一直閉目打坐。
實際上,卻在琢磨紙道人的下一步完善之法,以及自己度金仙劫能做的‘外物準(zhǔn)備’……
雖說近來不斷得好處,家底漸漸豐厚,但等回山之后,自己又會恢復(fù)原本舒緩的修道節(jié)奏。
機(jī)緣難求,還是要靠煉丹厚財?shù)姆绞剑^續(xù)執(zhí)行小瓊峰流浪計劃。
幾日后,東海龍宮派人送來了百箱陣法用的各類寶材,讓李長壽心底一陣發(fā)虛。
雖然是他主動坑了龍族一把,但龍族這也太大方,給的太多了些……
這讓他以后算計龍族的時候,心里也會多一點點的內(nèi)疚感。
又過了半個月,敖乙興沖沖地用神念搭橋,與他夢中相會,見面就是一句:
“教主哥哥,我大婚日期定下來了,就在十二年后!”
這個‘就’字,在李長壽看來,用的頗為傳神且生動……
李長壽鼓勵了敖乙?guī)拙洌矄栐兞她堊褰鼇淼臓顩r。
四海海族不斷生事,不過事態(tài)還在可控范圍。
但,龍王已經(jīng)下令,借著敖乙大婚,龍族要鞏固在四海的統(tǒng)治,對四海海族示威,并在敖乙大婚之前,做幾次殺雞儆猴之事……
李長壽一陣沉吟。
龍族自然有他們自己的考量,但這般做,短時間內(nèi)或許能夠鎮(zhèn)壓海族叛亂,卻給龍族自身埋下了更大的隱患。
不過,李長壽明白自己的立場,也不能攔著龍族搞事……
龍族若不吃虧知痛,如何能順利入天庭仙位?
與敖乙聊了一陣,兩人便斷了神念交流。
不過三日后,東木公帶著玉帝陛下的口頭旨意前來,與李長壽碰了個頭。
玉帝陛下已經(jīng)同意,待敖乙大婚之日,月老前去賀喜。
但月老去賀喜是以哪般身份去,提前有無請柬給天庭,都需細(xì)細(xì)斟酌……
李長壽此前已經(jīng)做了妥善的準(zhǔn)備,此時將這些細(xì)節(jié)對東木公詳細(xì)講述了一番,東木公板凳還沒坐熱,便匆匆回天庭復(fù)命。
此正是:
洪荒快遞哪家強(qiáng),天庭神殿找東王!
隨后,李長壽又跟敖乙神念交流了一番,讓敖乙發(fā)請柬時,多給他一張請柬。
這次神念交流時,敖乙扭扭捏捏,提了個小小的請求。
“教主哥哥,我能不能過幾個月,等你們回度仙門了,帶思思去拜訪一番?!?
思思便是那個鮫人小公主的……乳名。
“哦?”李長壽正色道,“你們兩個,可是有什么難事?”
“這個,”敖乙嘿嘿笑了兩聲,少年面容上滿是不好意思,“平日里在她面前,總是提長壽兄如何如何……
教主哥哥你是乙最敬佩之人,就想帶思思去拜會教主哥哥一番?!?
李長壽:……
這個有什么好見的?
他跟這位弟妹又不能太熟。
不過,李長壽剛收了龍族百箱豪禮,也不好意思拒絕,便約好了日期,慎重地答應(yīng)了下來。
……
隨著三個多月的講道期臨近尾聲,這場平平淡淡的三教源流大會,終于漸漸落下帷幕。
這場大會,本就是三教仙宗聚在一起,追根溯源、憶苦思甜。
最開始時,截教、闡教、人教各有重量級人物出場,三教源流大會的目的,也已達(dá)到了……
大會開幕后的第一百零八日,五位主辦仙宗的掌門齊齊現(xiàn)身,對各處做道揖行禮。
盆谷各處飛起了一只只仙鶴,數(shù)百位美麗的仙子到處亂飛、人工撒花,湖邊飄起悠揚(yáng)的樂聲。
這種場面,李長壽都沒忍住,在心底哼了幾句《難忘今宵》……
忽見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抹金光,朵朵祥云從各處飛來,在天地間迅速凝成了三道巨大、虛淡的身影。
這三道身影只有簡單輪廓,居中一人似是老道,右側(cè)應(yīng)是一位面容威嚴(yán)的中年道者,左側(cè)宛若是一背劍的青年道人……
有老一輩金仙立刻高喊:
“弟子拜見三位教主老爺!”
頓時,盆谷各處,一道道身影跪伏了下來,對天地間由祥云凝成的三道身影叩拜。
下一瞬,此地所有煉氣士,無論修為高低,按三教道源不同,各自聽到了一聲老、中、青嗓音所說的‘善’字。
這數(shù)百仙宗,數(shù)萬前來參加大會的煉氣士們,紛紛感動莫名……
圣人影蹤只是一顯,那些祥云便朝著下方落下,每家仙宗都分到了一朵祥云。
三教仙宗的眾高手掐指推算,紛紛驚喜不已,各家仙宗氣運(yùn)、福源,增厚了幾分!
本已大興了不少年頭的道門,似乎還能繼續(xù)大興下去,變得更為興盛、更為繁榮!
然而,李長壽卻不免多想了些……
盛極必衰,三教大運(yùn)到頂點的那一刻,或許便是封神大劫應(yīng)運(yùn)而生的瞬間。
這場大會,也由此落幕。
半日后,度仙門一行回到了自家寶船上。
掌門簡單訓(xùn)了幾句話,就回了曾發(fā)生了美妙故事的寶船頂層套間……
李長壽找到船尾角落的老位置,帶著熊伶俐一同走了過去。
有琴玄雅有些欲言又止,看著李長壽的背影,輕輕眨了下眼。
‘人前當(dāng)注意,會不會對長壽師兄有什么影響,待回山之后,去小瓊峰上給長壽師兄賠禮便是……’
有琴玄雅心底一嘆,也不敢多看李長壽背影,背著火鱗劍匣去了船艙內(nèi),找了個角落閉目打坐。
然而,李長壽剛走到船尾,變故突生!
就聽得一聲輕喝:
“排——山——倒——海!”
一道身影從旁邊竄了出來,雖身攜巨惡、不堪重負(fù),卻依然靈巧地繞過鐵塔少女熊伶俐,兩只小手摁向李長壽的后背……
啪啪兩聲輕響,這兩巴掌自然沒用力道。
“哈哈哈,終于回去了!
憋死本師叔了!
快!長壽把你身上帶著的小玩意交出來!本師叔忍你很久了!”
李長壽聞言,頓時笑瞇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