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隔幾天,但為了不打擾曦月休息,一直等到一個月之后,陳平才再次進入七星龍淵劍。
剛一進入,陳平就看到了瞪著一雙大眼睛的曦月,就盤腿坐在劍意長廊里,似乎等他很久了。
雙眸圓圓的,臉蛋清冷,明明身上散發著一股生前那樣的慵懶氣息,但此刻又偏偏神情極其認真.這樣的畫面讓陳平忍不住笑了笑。
“你是想問我,你我的關系?”陳平一笑。
曦月點頭。
陳平撇撇嘴,笑道:
“你啊,是我徒弟。”
“我是你徒弟?”曦月愣了一下,為何自己會記得這個師父的名字?
“這不很明顯么,我化神修為,你元嬰修為,你我為師徒關系。”陳平咧嘴一笑。
嘶。
也不知道等以后曦月恢復記憶后,自己會不會被她打死。
不過這是以后的事。
這長輩的癮,先過了再說。
陳平不擔心這些說辭會影響曦月記憶的恢復,曦月記憶的恢復靠的是元神的修復,而不是事件喚醒。
見曦月一臉茫然的樣子,陳平笑了笑,給她講述了她自我封印到最后被解救的前前后后和來龍去脈。
甚至連梁勝的身份和所作所為都如實相告。
她有權知道這些。
但關于她的身世、她父母之死倒是沒有說,這太殘忍。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的,你也不需思慮太多。在這里慢慢修煉孕養,元嬰修復后,就有機會走出七星龍淵劍,重新看看外面的這個修仙界。”陳平道。
曦月有些迷茫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有兩個師尊。
不過對于陳平所述說的事件來龍去脈她深信不疑,她想說謝謝,但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覺得她和陳平之間無需如此客氣,便什么都沒有說。
這種感覺很奇妙,但卻很真實。
她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現如今你是器靈,你我之間心有靈犀,有事的時候可以直接喊我一聲就行,我能聽到。我時不時也會進來修行,或者和你聊聊天,你不會太無聊。”陳平道。
他擔心曦月不適應。
畢竟生前曦月并非那種喜歡常年閉關苦修的修士,多少有些喜歡折騰。
不曾想此刻的曦月聽到他的話,明白自己的處境后,臉上并沒有太多異常的表情,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
慢慢來吧。
時間如梭,不舍晝夜。
這些日子陳平時不時就會進入七星龍淵劍里面和曦月聊聊天,也順道參悟一下里面的劍意,在劍意長廊里面留下的腳步痕跡越來越深入。
除此之外,神通也在不斷進步。
元神在五分之四針的作用下,密度變得越來越大,神識變得越來越強。
“我去,居然下蛋了?”
這一日,陳平的神識無意間進入白色葫蘆里面一看,發現幽靈虛耗居然產出了一個‘氣蛋’。
這讓陳平不由一喜。
雖然得到幽靈虛耗近三百年,但前兩百年一直在削弱幽靈虛耗,直到從幽冥谷出來并修復白色葫蘆后,才得以慢慢地助幽靈虛耗康復。
這大幾十年來幽靈虛耗一直處于慢慢恢復期,一直到最近幾年才剛剛恢復鼎盛期。
不曾想居然這么快出現了‘氣蛋’。
這出乎于陳平預料。
‘也不知道這蛋是什么味道?’
陳平施展化神罡氣,探入白色葫蘆。
罡氣探入的那一刻,幽靈虛耗頓時暴跳如雷,對陳平張牙舞爪,怒目而視。
這些年無論是前期陳平削弱它,還是后期助它修復,都不影響它對陳平的怒氣。
顯然沒有被徹底馴服。
不過前兩百年的‘鞭打’,讓它對陳平多少很是忌憚和害怕。
這就足夠。
此刻,陳平無視幽靈虛耗,用罡氣包裹著氣蛋,在幽靈虛耗的怒目中將氣蛋取了出來。
幽靈虛耗也僅僅只是敢怒不敢言,目送自己的‘蛋’被取走。
罡氣包裹中的氣蛋,是一團流動的黑色霧氣。
看著有點恐怖。
不過在蒼青古界的時候對這東西有所了解,使用的方式就是最簡單的‘口服’。
陳平猶豫了一下,將拳頭大小的氣蛋一口吞服。
氣蛋吞服,腹部頓時傳來辣熱之感,然后無數的黑氣從體內冒出,縈繞在自己周身。
陳平當即打坐,修煉功法消化氣蛋。
數日之后,陳平呼了一口氣,睜開眼睛。
‘難怪那么多人想要這玩意。’
‘確實是好東西啊。’
從這段時間的服用感知上來看,在元神提升、肉體淬煉這方面,比任何丹藥的效果都要好。
‘難怪當年燕修士一行人為了捕獲這只幽靈虛耗煞費苦心,即便是失敗后還在關虞兩家地界待了數十年。’
‘確實是值得的。’
現在歸我了。
這可是一只會下蛋的金雞。
陳平突然覺得這黑不溜秋的東西看起來也頗為順眼。
‘有五分之四針,有氣蛋,還有雙修的反饋,嗯,接下來抓緊時間修行。’
修行,修行。
在離奈飛升后大約280年的時候,七星龍淵劍里面離奈留下的那張符箓突然激活。
陳平知道離奈蘇醒了。
在等一些年,等離奈恢復記憶,靈界的兩派之爭將正式擺上日程。
陳平繼續投身修行中。
化神八層之后的修行變得艱難的多,即便陳平的功法圓滿,也變得慢了不少。
特別是陳平全面發展,不想留下任何一個缺陷和不足,這更是耗時。
陳平罕有出門,大部分時間都用于修行。
就這樣又過了數十年。
桃花林。
“噗!”
一只四階妖獸血氣上涌,瞬間斃命。
“這是什么法術?”碧元仙子看著斃命妖獸的異象,詫異不已。
這只妖獸的死法很奇怪,元嬰并沒有第一時間湮滅,肉體也沒有破損,丹田完好,但偏偏筋脈盡碎,在妖獸死亡的那一刻血水沖天。
“血液倒流術。”
陳平自己取了個名字。
當年在元嬰期的時候就琢磨出了一套‘泡沫靠著漩渦逆流而上’的方法,實現了一小部分體液倒流的程度。
這些年隨著對天地法則探索的深入,不斷改造和深入,這一領悟愈發精湛。
不過此刻真正施展的時候還是讓陳平大吃一驚。
殺死眼前的這只四階妖獸,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
就如同本命法寶具現到對方丹田攪碎對方丹田和元神一樣迅猛且不可預料。
這是一招大殺器。
倘若早百年學會,當初殺梁勝的時候就可以一瞬間完成。
“血液倒流術?”碧元仙子愣了一下。
這個法術的名字她聞所未聞。
僅從名字來看,她知道這是一門可以讓他人血液倒流的法術。
這可不簡單。
血液是一個修士的肉體命脈,如同體內運轉的靈力一樣,高度受自身控制。
想要控制他人的血液逆流,就如同控制他人肉體自爆一樣,難度可想而知,幾乎是逆天而行。
“嗯,這其中的法則很深奧,我當前也只是管中窺豹。不過目前看來效果確實不錯。”陳平笑了笑。
“能操控化神修士的血液逆流嗎?”碧元仙子又問道。
“可以,不過要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才行。如果對方高度防備,就很難實現。”陳平如實道。
這一點依然和本命法寶具現到對方丹田一樣。
碧元仙子有些不信:
“你拿我試試。”
啊這
陳平實在下不了手,萬一一個不小心失誤,那就后悔都來不及了。
“這太危險了,不行,別試了。”陳平拒絕。碧元仙子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暖暖的,甜甜的。
她敢冒險且主動提出是一回事。
陳平關切是另外一回事。
見碧元似乎有些遺憾的樣子,陳平頓了下道:
“這個法術不僅僅可以實現血液逆流,事實上,所有的體液都可以實現逆流。”
“所有的體液?”
“嗯,這個要試嗎?”
“好。”
于是,兩人就這個法術,翻來覆去試了一個下午,直到兩人筋疲力竭
陳平在喘息的同時,天音仙城當中另外一個修士也在喘息。
只不過后者是臨死前的喘息。
此人正是獨孤家的獨孤乙。
獨孤乙只比他父親獨孤甲年輕四十余歲,當年他父親獨孤甲歸道之后,監視陳平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獨孤乙也未能窺探金丹境界,最終走到了壽終正寢的這一刻。
此刻。
形同枯木、滿臉皺紋的獨孤乙躺在床榻上,目光中滿是不甘和遺憾。
“爹,還有什么遺言嗎?”床榻邊,一個中年修士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此人正是他的兒子獨孤丙。
遺憾?
聽到這個詞,獨孤乙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想起了這匆匆的一生。
如果可以重來,他希望幾十年前沒有發過那通誓言,那通將自己永久束縛在這座城的誓言。
短短一百多年的筑基修行生涯,別人的人生可以絢麗多彩,自己卻只能待在同一個城,看同一種風景,體會同一種生活。
這不公平啊。
如果有可能,獨孤乙希望在結丹無望的情況下,走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體會不一樣的冒險經歷。
可這一切,都晚了。
我獨孤乙注定是獨孤的一生。
獨孤乙扭頭看向床榻邊的兒子,他不希望將這一份痛苦傳遞下去,如果可以,就在自己這里終止吧。
所以,他沒有讓自己的兒子像自己當年一樣發誓,反而道:
“吾兒啊,爹這輩子沒能給你留下豐腴的家產,什么都要靠你自己去爭取了。”
“家族的任務終究是家族的事,我等個人要活的精彩,才不枉此生來人間走一遭。”
“如果你不愿意再守著這個任務,偷偷消失,爹不會怪你,你有享受自己人生的選擇。”
聽到這里,獨孤丙目瞪口呆。
震驚地看著垂死的老父親,猛地抽回了握著獨孤乙的手,大聲道:
“爹,你怎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等的任務是守在天音仙城,守到陳平的出現。爹為什么卻把它當成了負擔呢?這是家族賦予我等巨大的榮耀。”
“為了家族,犧牲你我又算得了什么?起早貪黑又算得了什么?我等應感謝這份福報。爹,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想法,太讓孩兒失望了。”
獨孤乙一滯,嘴角不由地抽搐。
他未曾料到自己的兒子居然反應這么強烈。
當前天音仙蹤的家族里,就七八個獨孤姓氏族人,只有兩個筑基修士。
其中一個和他一樣垂垂老矣,且疾病纏身,恐怕也命不久矣。另外一個要坐鎮商號,且是改姓的獨孤姓氏,非真正的族人。
所以獨孤乙才迫不得已將這個傳承交由了這個大兒子來擔當。
可實際上這個大兒子才練氣九層修為,都還沒晉升筑基期。
在獨孤乙想法里,他希望自己的這個兒子能多花時間用于修士,這樣說不定還能沖擊一下筑基境界。
可這家伙!
“兒啊,道理為父都懂。為父也不是勸你,只是不想讓你身上有太多的枷鎖,不想讓你像為父一樣,等到垂垂老矣躺在床上時依然心有不甘。”獨孤乙開導道。
“爹,別說了。你此刻把這些想法拋棄掉,我還當你是那個痛愛我的爹。”獨孤丙臉色冰冷。
“你…”
“孽子。”
獨孤乙氣得不清。
“爹,你糊涂啊。陳平與我等獨孤家族有不同戴天之仇,我等為家族做出貢獻不是應該的嗎?”
“那你說說,何為不共戴天之仇?”
“陳平殺了獨孤祭九祖公,氣死老祖,這還不算?”
“陳平他為什么殺了獨孤祭九,背后緣由呢?如果是你先要去殺別人別人正常的反擊呢?你有想過沒有?”
“這…孩兒怎么知道?總之他殺了我們獨孤家的人,就該死。”
獨孤乙突然覺得呼吸不暢。
他突然覺得和這個兒子爭論這些有些多余。
既然他樂在其中,就隨他去吧。
只是很不甘啊。
老爹獨孤甲等了半輩子,自己又等了這么久。
兩代人,等了個寂寞。
他甚至覺得那個所謂的鹿前輩只不過是在騙他們家族的修行資源,不然的話以升仙谷的力量,想要調查清楚陳平在哪里修行有這么難嗎?
近百年了啊。
太扯了。
“爹,你真是糊涂。想這么多干嘛?家族給我等的任務,我等去做就行,問這么多不是白添煩惱嗎?”
“再說,你怕陳平作甚?有鹿前輩在,有整個升仙谷在,他陳平能翻起什么浪花?”
“爹不是…”獨孤乙剛想說,就立馬被兒子獨孤丙打斷:
“爹,別說了,再說休要怪孩兒去老祖那里舉報你。”
“你…”
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
“噗!”獨孤乙氣血攻心,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當場一命嗚呼。
“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就死了,先生明明說了你還可以活大半年的,爹,你醒醒啊。”
“啊啊啊,陳平,你氣死了我爹,我要和你不死不休。”
……
“我還是沒能想起什么。”七星龍淵劍里面,曦月盤腿坐在陳平的對面,臉上的迷茫并沒有消除完全。
甚至有一絲無助之愁。
這些年來陳平時不時會進來七星龍淵劍里面和曦月聊聊天,主要是逗她開心,讓她盡快恢復滿滿的元氣,主動向往修行。
“想不起就別想,等你元嬰恢復了自然而然就想起來了。”陳平笑了笑,又道:
“我等修士,修行路上不可能一直一帆風順,期間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和問題,讓我等痛不欲生的問題。”
“可當我們走了過去,取得更高的境界成就,站在了更高的地方,回首再去看以前的這些事情,那都不是事。”
“那時你甚至會感謝這些經歷,因為這些經歷會讓你的人生變得豐富,會成為寶貴的人生經驗。”
“以前讓你痛不欲生的事,你甚至可以笑著說出來。”
看著曦月清澈的大眼睛,陳平笑了笑:
“給你講一個同樣是被壞人鎮壓了500年,此后涅槃重生的故事如何?”
“好。”
“話說,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
曦月靜靜地聽著陳平講故事。
也同時大大方方地看著陳平。
她總覺得陳平對她有一種異樣的吸引力,心中的那種感覺很奇幻,但卻很舒服。
這讓她非常喜歡見到陳平。
喜歡和陳平聊天。
雖然記憶不起來了以前的事,但她知曉陳平肯定是自己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否則何至于自己能記得他的名字。
她靜靜地看著陳平,陳平講故事的時候頗為認真,側臉很俊,聲音很好聽,講到關鍵處甚至會手舞足蹈,這讓她忍俊不禁。
可看著看著,她又有些臉紅。
自己心中的那份感覺,那份隱隱約約的情絮讓她羞愧不已。
陳平明明是自己的師尊啊。
一個人要不知廉恥到什么程度,才會對自己的師尊有非分之想?
曦月啊。
你真不是人。
師尊對你這么好,你卻想欺師滅祖。
“怎么了?”陳平看了一眼她。
“沒…什么,…繼續講。”
“好。”
“師尊,謝謝你。”
陳平咧了咧嘴,繼續給她講量身定做版本的《西游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