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剎干脆不走了。
這堰口乃是位于上京城環繞周邊的護城河通向巫江的分支,故此,自然算不得真的入城,只不過從這堰口,通往上京城,還的確有著一條不算太遠的大路。
當然,也可以循著這條護城河,走水路,還能看看沿岸風光,水波流轉,楊柳依依。
陳剎就這么坐在江邊,看著來來往往的或是客船,或是漁船停岸,游擺,然后又將目光投放在了遠處位于他此時這個位置,只能看到只鱗片爪的上京城。
這個整個中州最大的,沒有之一的城池,陳剎原本是抱有一定期待的,可惜他這次來中州,主要還是為了辦事而來,沒有那個功夫與心情去仔細體會體會這中州的真正風土。
這倒是讓陳剎頗為遺憾。
這伙人的辦事效率讓陳剎很是滿意,還不到盞茶的時間,絲毫沒有遮掩半分的真氣波動以及破空之聲,便已經從遠處襲來。
起身舒展一下懶腰,陳剎便想要朝著來人那邊迎了上去,雖然他挑選的那個客船確實是不錯,不過行了這么久時間的水路,到底還是有些不方便,先將約戰的事情定個日子之后,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正經事。
陳剎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很快,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因為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除了最前方的那個渾身白袍的青年人之外,竟然再度迅速的傳遞來了更多的真氣波動以及破空之聲。
很快,就有幾道身影再度來到了堰口這邊。
陳剎腳步停在那里,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難不成自己猜錯了?這群人其實并不是過來找自己的?只是站在那里沒有動,看來的確不是來找自己的!’
陳剎有些尷尬,不過他的臉皮何等之厚,立馬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轉身又重新坐回到了剛才江堰旁的石墩上。四處打量,好似沒有看到不遠處的那群人。
他現在已經完全可以確定了,如果真的是來找自己的,根本就沒有必要來這么多人嘛,而且看那來勢洶洶的模樣,估計是來尋仇的。
陳剎心有余悸的回頭看了一眼那邊渡口上來來往往的客船,不知道是哪位仁兄招惹的這番禍事啊。
不過這就是江湖啊!陳剎長嘆一口氣。
他在這自顧自的想著,殊不知在那遠處站定,為首的幾人之中,尤其是那位最先到場的白衣青年,臉色冰冷,心中強自壓制著那即將噴涌而出的怒火。
“沈兄,這廝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何止是欺人太甚,如此目中無人,簡直不當為人子!”
身旁兩人說道,不過他們不是什么大門閥之中的世家子弟,而是沈城這段時間結識的還算是實力不俗的少俠好手。
沈城的臉色越發冰冷,不過他到底不是常人,臉色只是有些難看,未曾直接將目光盯在那人身上,他怕控制不住煞意,被對方感知到。
沈城剛想要說些什么,突然一旁響起了另外一道聲音:
“這就是那個從沙洲來的小子?”
沈城眉頭微皺,轉過頭,一眼望去,這是一個渾身墨青色勁裝的壯碩青年,青年一頭黑色短發,一句‘虎背熊腰’完全可以形容其身材。
皮膚黝黑,眼如銅鈴,渾身肌肉虬結,有些不屑的正看著自己。
“你怎么來了?”
沈城有些驚異。
“聽說你和楚三株,錢滾滾等人想要聯手弄個什么聯盟,我秦家雖然主業在珊瑚郡那邊,但是上京城的熱鬧還是要湊和湊和的。喲?看來這位,就是那個馬前卒了?”
皮膚黝黑的青年男子嘿嘿一笑,看似極為豪氣的問道。
可是從小與其一同長大,深知這家伙多少根彎彎腸子的沈城絕對不相信對方的鬼話,反而眉頭微微皺起,想了半晌,也沒有想出真實目的,干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秦牧,咱們丑話說到前頭,這次的事情,可不單單是咱們這些人的爭奪,人家武洲蓬萊山的人年前都騎在頭上拉屎了。
技不如人我沒話說,可是這回不同,這就是武洲那邊隨便找的一個羞辱我等的鄉巴佬。
你們秦家人平日里在海溝里的彎繞沒有人會管,這次的事情也沒打算讓你們出力,但是也絕對不能添亂!”
名叫秦牧的大漢嘿嘿一笑,看了看神色嚴肅的沈城,想了想之后,看了一眼沈城兩側身后諸多這段時間所結識的小門小戶之人,他大手一摟,拍了拍沈城的肩膀,給他使了個眼色,兩人朝著一旁無人之處走去,小聲道:
“沈兄看來還真不知道啊!秦某這次來,除了你這的小事之外,的確是還有另外一件事的!”
沈城眉頭一皺,對于自己這幫人這些天忙碌之事被稱之為小事,顯然很是不滿。
秦牧也不著急,繼續道:
“洪王宮破霄城御下還留有一席之地,我秦家有消息得知,君城主對于原本特使所挑選之人不是太滿意,所以另外派了一位特使重新進行挑選。
嘿嘿相比起這事,你說咱們這些年輕人打打鬧鬧這些破事,是不是小事?
而且聽聞這次那位特使同樣年歲不大,據說誰只要擊敗對方,從其身上取下那破霄城令牌,到時候便可以前往洪州了。最主要的是,不論生死!”
說到這里,秦牧眼神隱晦之極的閃過了一道特殊的光彩,與此同時,他的目光同樣隱晦的傾斜了一下在身后不遠處站著的那些少俠高手們。
這些人大都是凝氣境實力,他僅僅只是壓下聲音,并未用真氣遮掩,如果有那些耳聰目明的,自然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當下,就有人眼神驚愕之色剛剛消退,眼中光芒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相比起武洲門派弟子,中州大的門閥世家弟子對于洪州的身份并不太感興趣,可是那是楚,白,錢,沈,秦這五家,其余的那些小門小戶,如果能夠進入洪王宮,那可是真真的一步登天!
沈城原本緊皺的眉頭松開,有些懷疑的看了他一眼:
“此言當真?那特使是何身份?洪王宮挑選傳人以前從來都是不看出身,戰力和天賦血脈資質的,怎么這次......算了,我對那破霄城也好,洪王宮也罷,都沒什么興趣,倒是你,這次的事情如果不摻和的話,就離得遠遠地。”
秦牧仿佛沒有聽到沈城的后半句話,微微笑道:
“是千真萬確的,赫連兄前些日子從洪州那邊回來,在酒桌上無意與秦某提起,不過那人具體身份不知曉,但是貌似也只是一位少俠高手,要不然也不會有生死勿論這種說法了,呵呵。”
沈城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
“赫連武?行了,你愿意如何如何,連個具體身份都不曉得,這話不還是等于放屁?要是到時候有了具體的章程,我等去見識見識倒還好,至于現在嘛,你要是沒事干的話,哪涼快哪呆著去,等楚妹子和錢兄來,我倒要好好領教領教,這位憑什么敢于來我中洲挑釁。”
秦牧微微一笑,瞇起的雙眼,加上那黝黑的膚色,如同是一個長須黑色大胖頭魚。
他略帶深意的看了一眼遠處渡口那邊還坐在那里的暗紅色長袍青年,想起了那晚與那位名為赫連武的家伙閑聊之時,從中透露而出的種種口風,心頭冷笑了一聲。
他所知道的,不論是場上的沈城也好,那邊的陳剎也罷,其實都要多的多。
不過他也是無可奈何,若是以往,秦家固守海洲的龐大生意鏈,對于洪王宮那極北所在的地位與權勢并不如何在意。
可是近幾年海洲那位天龍島主異軍突起,這十幾年來吞并了不少原本屬于秦家的生意,甚至不單單是秦家,連原本在海洲扎根無數年的三蓮教都給硬生生的趕了出去。
他們秦家雖說有一位神武境的老祖宗,但是那是貨真價實的‘老’祖宗!但是比起天龍島主才剛剛突破神武境不到十年來說,硬碰硬,若是真的動上手,到底還是缺了那么幾分底氣。
盡管有著無數年來積攢的底蘊,但是這種事情,自己還是得早做打算才是!
偶然聽聞中州破霄城的事情,這秦牧就動了歪念頭,即便他其實知道,這次選拔的人選之中,根本就沒有他秦牧的名字。
但是機會擺在眼前,不嘗試一番怎么能行?尤其聽說了這次來人的特殊性之后!
若是一旦成了,自己加入了洪王宮,對于家族這邊自然也是可以幫襯一二的,退一萬步來講,即便秦家真的與天龍島發生火并,一旦秦家倒臺,他秦牧有著洪王宮作為依靠,一樣可以混的風生水起!
想到這里,秦牧隨即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對沈城閑聊道:
“就光他們二人?我聽聞錢家出了一個很厲害的庶出女子,還有白放那個修煉狂,這事他們沒興趣?”
“錢小月跟錢滾滾不是太對付,白放你也知道什么性子,雖然說同意答應了這件事,但是這種事情一般沒有興趣參合......”
黑臉青年神色微沉,雙眸之中光芒閃動不已。
遠在那邊的陳剎感覺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惡意,隨后再度朝著那邊看了一眼,數百丈外那個為首的白衣男子身旁貌似多了一個家伙。
陳剎心里頭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想了想之后,起身而走,他覺得他得好好理一理從來到中州之后,所經歷的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