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
陳剎嘖嘖一聲,輕輕瞥了一眼旁邊的何峰。
對方面色不變,雖然說看不出什么異常,不過沒有往常那般不正經的作態。
在場感慨的又何止是陳剎一人。
基本上那些煉魂境的老家伙們,以及像是蓬萊山孟鈞這種實力的青年一代,皆能看出魏長鋒這一看上去和劉七沒有絲毫半點不同的一劍,究竟強在了哪里。
很簡單,就是強。
劍意,真氣,對于這一招‘白虹貫日’的領悟,都比劉七要強一個檔次,不然的話根本無法從基本層面上硬碰硬形成這種摧枯拉朽的碾壓之態。
另外還有些感慨,為了捧上魏長鋒,這位原本的落日劍宗大師兄,感覺付出的有點多啊。
人人皆對于劉七這個感覺上有點悲情的角色報以敬意......
不過盡管如此,這位拋磚引玉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以前這些家伙,都只知道這魏長鋒的實力如今很強,非常強。
可是卻不知道究竟強到了什么地步,現在這位比起場上大多數人都要厲害一個檔次的劉七都被直接秒殺了,自然也算得上是心中有數。
那些個更加有手段的年輕一輩沒有直接動手,一些個對自己幾斤幾兩的一些人便已經蠢蠢欲動了。
這些人來其實心里頭清楚,他們自然不可能真的對于魏長鋒造成什么阻礙,此次來到這浮云峰,唯一的一個目的便是出風頭。
若是像這位劉大師兄這般,上去一劍就被劈飛,自己半點能耐都彰顯不出來,那還出個屁的風頭。
于是自然就想起了之前那可以聯手的說法。
很快的,這么一隊三教九流,但是實力皆都不弱的一隊人馬便走上前去。
沒有什么領頭之人,這些人的宗門不必三大劍派,也不像是蓬萊山,斜月澤那般聲明浩大,僅僅只是當地有名,五人走上場,其中一人笑道:
“魏公子,之前那五人一隊的言語,可是唐老真尊親口所言,如今我們兄弟姐妹五人一同上場,得罪了。”
魏長鋒面不改色:
“不妨,諸位只管動手。”
那人微微一挑眉:
“魏公子不用恢復一下真氣嗎?我們畢竟有五人,剛剛您......”
他話沒說完,魏長鋒便淡淡的直接打斷道:
“不用,左右也不過一劍的事。”
他語氣平淡,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不過這句一語雙關的話顯然讓對方五人極為不滿:是面對那劉七的時候一劍的事,還是說面對他們也同樣是一劍的事?
為首那人原本還帶著笑意的面容瞬間變得一片漠然,手中金環樣式的長劍瞬間被拔出鞘。
可惜,他們不知道魏長鋒所說的那一劍到底是面對劉七,還是在說他們,但是在旁人眼中,那句話絕對就是說的他們。
這一劍陳剎很熟悉,因為他曾經在魏長鋒身上看見過兩次了,一次是在那沙洲新月國的月華城中,一次是在那鶴尾郡的鄴城之外。
而這一次,是第三次。
只不過相比起前兩次的驚鴻一瞥,這次無疑讓他徹底見識了這一劍的真正風采。
不同于之前那般直來直往,這一劍在半空之中甚至留下了一個半弧形。以一個極為詭異的弧線,以一種鬼魅一般的恐怖速度,白光閃過,五人領口處就已經留下了一道輕微的劍痕,而五人身后數十丈的石壁處,一條深足有三尺的劍痕被清晰無比的刻畫在那上面。
不僅僅如此,五人身上原本蓬勃的真氣同樣被這一劍直接從根源處劈了個粉碎。
剛剛那人臉色瞬間漲的通紅,不過這種情況下,差距已經可以說是不言而喻了。
灰溜溜的下場之后,倒是沒有什么人笑話這幾人,不是因為太弱,而是因為眼前這位小劍圣實在是太強了一些。
“這等劍意,便是老真尊當年,恐怕也不曾擁有過吧,嘖嘖,這落日劍宗氣數不盡啊。”
一位渾身紫袍的大髯漢子捋著下巴胡須,砸吧著嘴對旁邊青萍劍派的莫姓中年輕聲長嘆。
后者只是點了點頭,不過隨即道:
“兩可之間,只是有些意思罷了。凝氣境即便是強,到了煉魂境,也是另外一番天地,還未踏出這一步,說什么都是空談。”
“就現在這架勢,估計得有八九成幾率了。說起來,如今你們宗內,這一代的青年一輩,似乎要相對弱勢一些。”
敢這么對這人說話的自然也不會是尋常的普通人,鄰桌的一位一身五顏六色長袍的俊秀青年笑呵呵的開口道,這人的來歷身份實力可以說是在場諸人中,除了落日劍宗的養劍真尊唐萬里之外,是最高的一位。
而且如果唐萬里不持剪陽神劍的話,兩人真的廝殺一場,誰勝誰負,還真不一定。
此人便是那斜月澤黃琥的父親,也是這一代斜月澤的掌舵人,號稱萬毒君子的黃蟾。
莫姓中年沒說什么,只是哼了哼,隨后再度狠狠瞪了一眼同桌的何峰,沒多說什么,畢竟這是不爭的事實。
況且秋水劍派的人就在旁邊,他還能說些什么?只能裝作沒聽見,重新將目光看向眼前。
終于,又過了幾輪可以說是不信邪,最終自取其辱的對戰之后,魏長鋒身上的氣勢劍意越發昌盛之時,一個光頭青年獨自一人一個轉身便來到了場中。
讓在場諸位老前輩的眼前一亮,這小子年前的時候可是代表了他們這邊大出了一次風頭。
光頭青年淡淡道:
“你先恢復真氣。”
魏長鋒也沒拒絕,只不過也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朝著口中丟了一粒丹藥便輕聲道:
“來吧。”
話音剛落,光頭青年雙拳緊握之間呈暗金色,腳步瞬間一個突進,便已經來到了魏長鋒身前。鐵拳高高揚起,雙拳緊握并且環抱在一起,仰頭砸下。
沒有丁點的拖泥帶水,以及那些反復的異象,說動手便動手。
魏長鋒沒有絲毫揮劍硬抗的意思,腳步輕點,灰白長衫手持長劍,身形瞬間倒退。
他的選擇無比正確,與此同時,隨著那一記拳錘的砸下,周圍方圓三丈的地面被這剛猛至極的一拳將地面打了個粉碎。
“嘶”
何止是山路那邊的江湖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就連那些個煉魂境的宗師前輩都沒有想到。
只不過這次蓬萊山便只有這孟鈞一人前來,并無同門的宗師高手陪同,這些人想要了解一下閑聊一番也沒有個打聽的對象,只能嘖嘖道:
“近些年蓬萊山的勢頭倒是越來越興盛了,不過就是這小子......”
說話那位嘬了嘬牙花子,臉色有些古怪。
對于這位不論武功還是外形,都不像是蓬萊山的大弟子,許多人的第一印象,要么是那蠻龍洞的弟子,要么便是靈山寺的山下行走,絲毫看不出蓬萊山弟子應有的飄逸風姿。
“說起來,再過幾年,該輪到哪家辦了?”
“好像就是蓬萊山。十個常駐宗派,青萍,落日,秋水三大劍宗,斜月澤,靈山寺,駝天峰,蠻龍洞,蓬萊山,摘星門,大雪盟。嘖,不過聽說憐月閣的那群女人近些年摩拳擦掌,準備擠掉落日劍宗咯。”
“嘿,前些時日聽老家伙那邊說,中洲有一位曾經秘密來過一次,想著讓中洲那幾家也一同參與進來,呵呵。”
“那群家族子弟以前不是看不慣這些排名高下的事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這些年勢頭越來越低,著急了也說不定,覺得閉門造車,光有錢和那點血脈不能繼續保持這種地位了。”
“說起來三蓮教有些可惜了,沒想到傳承數千年的大教竟然這么就散了。”
“這有什么可惜的,人之常情,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再說了,青洲滄溟宗那邊不是有要頂上的意思嗎,顧離那家伙之前在平洲露的那一手委實了不得。若要說是真可惜的,還是那位年紀輕輕的白蓮教主,若是再來百年時光,說不定有那晉升神武的一線可能,三蓮教也不至于淪落至此。”
“這些事日后再說,還是看看這魏小子到底爭不爭氣吧,憐月閣那邊虎視眈眈,可不是一個唐老真尊壓陣就能頂得住的。”
談話之間,場上的戰斗已經到了一種白熱化的程度。
不同于那些老家伙們的舉重若輕,風輕云淡,處于山路那邊的江湖人,以及那些年輕一輩的子弟,看的可真是大呼過癮。
畢竟這位蓬萊山號稱鐵拳無雙的孟鈞,這種獨有的暴力美學實在是太過于賞心悅目,打擊感比起之前那些完全是一邊倒的肆虐沒有絲毫可比性。
劍與鐵拳不時的發出清脆之響。
長劍有靈,甚至每次兩兩相交之時,都會發出讓人牙酸的嘎吱作響。
嘭嘭嘭,
又是一連串的交鋒過后,金黃色陽光照射,將那光頭青年的渾身照耀的一片金黃。
如此大幅度的行動,此人身上不見丁點汗水,只是微微喘著粗氣,那骨節碩大的手掌兩側,有著一道道細微至極的小傷口。
顯然剛剛那一連串的抨擊對于他來說也不是絲毫沒有損耗。
魏長鋒倒是看不出什么,就是對于手中這把稍稍有些弧度的長劍似乎有點心疼,輕輕撫摸著劍身,神奇的是,隨著他的每一次撫摸,劍身都緩緩平息,最終不過幾個呼吸時間,便恢復如初。
正是那位養劍真尊唐萬里老爺子的獨門絕學,養劍術。
魏長鋒長出了一口氣,輕聲道:
“孟兄之強,有些出乎魏某的意料之外了,原本想著先保存一部分實力,等著對付一個家伙的時候在慢慢拿出來,看來要先露出點東西了。”
言罷,魏長鋒看向那光頭青年笑道:
“孟兄接好,這一劍,名喚‘青黃不接’,是我自己創的。”
孟鈞濃眉緊皺,這個不喜歡說話的漢子終于首次開口道:
“也罷,我也不想這么跟你磨蹭下去,一招分勝負罷了。”
他緊握的右拳上真氣綻放,轉瞬之間竟然如同金蓮綻放。
一道道令人心神溫暖至極的波動迅速朝外擴散著漣漪。
“這是......佛門武學?”
“早年聽聞這位孟小子便是無名小寺的小沙尼,只不過后來因緣巧合進了蓬萊山,以前以為只是尋常凡俗寺廟,未成想應該也不一般啊。這種波動,很像是傳聞中的一種佛門武學。”
“蓮花印?”那個一身色彩斑斕的俊秀青年眉頭一挑,詫異的接口道。
“黃兄知道?”
后者沒開口,只是微微蹙眉,不過想了想便釋然,沒有繼續思考下去。
“倒是這魏小子,這般年紀,這般功力,竟然便想著自創劍法,未免有些妄自尊大了。”
“人家又不傻,能在這種時候說下這般大話,肯定不一般,你個老王八就是羨慕嫉妒,還是好好看著吧。”
下面人沒有這群老家伙的閑庭信步,聽聞場上言語,一個個的屏住了呼吸。
蓮花印的全名,叫做不動蓮花印。
動的是一身灰布長衫的魏長鋒。
手中那把與尋常鑌鐵劍沒有半點不同的長劍斗轉,不過卻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并不是如同之前那般的恐怖急速,也不是刺破一切的極致鋒銳,而是慢。
這是一個異常緩慢的劍法,甚至在那些實力本事不算是太強的江湖人眼中,即便他們在場上,這也是可以輕易躲避,甚至是輕易破去的劍法,可是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劍鋒上下沒有半點波動,只是在魏長鋒身前不斷的揮舞,卻始終沒有半點要攻伐的意思。
可是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不對。
那位原本渾身如金蓮綻放的光頭青年,面色越來越難看,甚至不過三個呼吸的時間,原本好好的臉色便已經變得一片青白,甚至又過了兩個呼吸,孟鈞的手掌開始了輕微的顫抖。
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最終,還是那位實力達到了大宗師頂峰的黃蟾開口道:
“這一劍,有點意思啊。劍鋒不斬人,斬的是對方的氣數。嘖,就單憑這一劍,這魏長鋒如果想要邁入煉魂境,不過是舉手之勞。”
一眾人沉默,的確如此,氣數是什么很簡單,也很復雜,往大了說,是冥冥中無法言喻之物。
只不過很顯然,別說魏長鋒只是凝氣境,就是神武境都不一定能直接一劍從根源處斬斷同級武者氣數氣運。
這所謂的‘青黃不接’斬的是對敵氣數,是氣勢,是涉及到精神層面的攻擊。
如同在那上京城的時候,東方婉兒面對那位秦家的管事拍出的那號稱是‘大夜彌天’的一掌。
“嘶”
這次,這些老家伙們也繃不住了,紛紛正視這位號稱是小劍圣的年輕人,能夠創出這等劍術的,很容易讓人想起兩百多年前,那位同樣可以用風華絕代來形容的強大劍客。
只不過那人前些年折在了平洲,這位有著小劍圣稱號的青年,能否真的成為一名貨真價實的劍圣?
場上唯有陳剎一人,原本略感興趣而揚起的雙眉微微皺起,倒不是因為這一劍有多強,他僅僅是覺得,這一劍的路數,與魏長鋒一直所表現出來的鋒銳劍意,有些不同。
似乎好像是,路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