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shù)劍影,從緊貼宋長勝額頭的劍氣中,不斷閃現(xiàn),抽、帶、提、格、擊......
似有一名劍客在一片白雪地上,持劍苦練,刺、點、崩、攪......
一道道劍影化作不同劍招,變化無端,壓、劈、截、洗.....
春去秋來,炎炎酷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日不綴,劍客身姿依然挺拔。
當(dāng)然,那一道劍光,所蘊含的東西不止這些。
“劍道,心之道也。”
正如姜凡點出那一劍所說,對一名劍客來說,劍如同他們的生命。
而劍道,也浸透著劍客的心路歷程。
外人只見,他念頭一動,劍氣迸發(fā),隨手一劍自成劍域,只手一抬飛劍自來。
卻不知,一位劍客在習(xí)劍之路上所經(jīng)歷的一切,是痛苦、掙扎、以及生與死的碰撞。
也是枯燥、無味,日日練劍的堅持......
宋長勝良久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后背已經(jīng)濕透。
姜凡那突然一劍,確實驚住了他,那一劍不再是問心一劍,而是毫不掩飾殺意的一劍,只要失控一分,逃不過一個死字。
不過宋長勝心中沒有絲毫抱怨,因為姜凡,是真在培養(yǎng)他。
好話誰都會說,各種劍道方法,修煉方法論,恐怕至少稍微有些經(jīng)歷的原力師,就能張口就來
各種理論一說一大堆。
但那往往是最不可靠的,或者說喜歡講方法論的長輩、領(lǐng)導(dǎo),只是在用最低的成本,忽悠人。
真正的培養(yǎng)是什么?其實非常簡單,就是拿資源去喂。
犯錯?沒關(guān)系,我在后面兜著。項目難,吃力不討好?不用你去做,給你一個簡單易上手的,還能結(jié)識人脈,做好了能漲資歷。
這種人,宋長勝一共遇到過兩個。
一個菲爾德。
拜師之前,菲爾德講的課,對得起付出的價格,由淺到深,展現(xiàn)了一個大構(gòu)裝師的思維層次。
雖然是放松撈錢的課程,但是內(nèi)容扎實,一路拔高。
有了收徒意愿之后,也沒吊著宋長勝,直接了當(dāng)?shù)乃统隽硕A構(gòu)裝筆【空竹】,并且說明了延后收徒的原因。
出關(guān)之后的當(dāng)天,把宋長勝庇佑在身后,之后更是撐場面、給功法、授傳承......
臨走的時候,留了兩條后路,一是張子奇所在的構(gòu)裝師工會,又給他找了姜凡這條大腿。
第二個這樣的人就是姜凡了。
先是問心一劍,讓宋長勝明了日后道途,之后又給了劍道初解,讓宋長勝這個不通劍道的人,懂得了什么是劍道。
宋長勝消化了劍道初解的信息,具體劍招漸漸淡忘,只留下劍道意境。
勝過無數(shù)劍招。
因為名副其實,真的是根植于劍道的感悟,已經(jīng)遠(yuǎn)超過劍招層次。
毫無疑問,這是姜凡的自身感悟,把自己的劍道展現(xiàn)給他看,
“多謝老師。”宋長勝以半師之禮躬身道。
姜凡雖然態(tài)度不好,做事從不提前解釋,抬手就是一劍,但是傳道受業(yè)之恩,確實是實打?qū)嵉摹?
姜凡受了他一禮,氣勢陡然落下,那柄藍(lán)色長劍旋轉(zhuǎn)一圈,倏忽消失不見。
轉(zhuǎn)眼間。
他又變成了,初見之時,虛弱又帶著刺的模樣,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忘了把我的竹樓修好,從明天起,一早要隨我練劍。”
“是。”宋長勝點頭應(yīng)道。
看出姜凡有些疲倦,宋長勝道,“姜師這幾天,可以去我家修習(xí),等到竹樓修好再搬回來。”
“不用了,我這幾日正好出去走走。”姜凡搖頭拒絕,等到宋長勝再去看時,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宋長勝靜立片刻,撫平思緒,才轉(zhuǎn)身離去。
菲爾德問道,“如何?”
宋長勝將里面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劍道初解?”
菲爾德聽到姜凡將此傳給宋長勝,先是一驚,隨即感嘆道,“如此說來,他很是看好你。這樣我就能放下心離去了。”
“師父。”宋長勝聽出了菲爾德離去之意,一時間很是不舍。
菲爾德只是一笑,打趣道,“我早該走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回東海行省處理。
預(yù)約我構(gòu)裝的,可要比你的多,再不走恐怕很多人都要殺過來了。”
菲爾德時間成本確實很高,若不是不放心宋長勝,早就離開了。姜凡能對宋長勝另眼相看,讓他放心不少。
姜凡是純粹的劍客,忠于劍,忠于自己的喜怒。
菲爾德又不是傻子,而且樂意為他傳遞信息的人太多了,欲置宋長勝于死地的人,他猜到了幾分。
宋長勝想要做什么,他也有所猜測,無外乎報仇之類的,菲爾德知道宋長勝付出了何等代價才有今天的一切,所以并不會勸他大度。
實際上,他很欣賞宋長勝行事的風(fēng)格。
何以抱怨?以直報怨!
恩怨出現(xiàn),那自然要去解決,他不想宋長勝成為失敗的那個,所以為他準(zhǔn)備了退路。
仇報不報得了,對宋長勝都有好處,能報仇,意味著宋長勝成長起來了,青出于藍(lán)。
菲爾德雖貴為大構(gòu)裝師,但也無法抹去一個地方豪強,他不擅長與人斗。
失敗了,也是好事,有些事情看開就好了。人只有慘敗,才能認(rèn)清自己。
風(fēng)輕輕吹著,蔥綠色的樹葉隨風(fēng)搖晃,道路揚起了塵土,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菲爾德離去,周達(dá)親自為他送行,一直送到鹿泉市十多里處。
除周達(dá)外,送行的人還有很多。
等到一一與眾人作別,菲爾德回到馬車上,前后左右各有一名構(gòu)裝騎士護(hù)衛(wèi)。
把宋長勝叫到馬車內(nèi),最后叮囑道,“做人做事,第一要有志向,第二要有見識,第三要有恒心。
有志向一定不甘心平庸;有見識方知天下之大,不能沾沾自喜,井底觀天;有恒心,斷然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你構(gòu)裝天資世所少見,心思更是沉靜,我留下的書,要好好看,有問題疑難,可以寫信給我。
有緊急事情,可借用構(gòu)裝師工會的傳送陣列傳信給我......”
“師父......”宋長勝聽到菲爾德囑咐,只覺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然后化為一絲絲清冽的泉水,滋潤著他的心。
菲爾德笑道,揚聲道,“哪日在鹿泉市過不下去,不要忘了還有我在東海行省!我‘明神一脈’的從來不惹事,也不意味著怕事!”
宋長勝送走菲爾德,一直看著馬車如飛消失在遠(yuǎn)方天際。
同送行的人表現(xiàn)各有不同,楊天舒臉色難看,菲爾德最后那句話,顯然不僅是對宋長勝說的,也是對他這種不懷好意的人說的。
菲爾德給了宋長勝完全不一樣的起點,也讓他不再是沒有根底的浮萍。
這個從東海行省來的大構(gòu)裝師,改變了他的生活。
望著地上將將落下的因馬蹄遠(yuǎn)去濺起的塵土,宋長勝眼神堅定,嘴角微微翹起,
“師父,我可不想灰溜溜的狼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