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著火,沒救了。”
這句話,于敬亭之前就跟穗子說過。
中年人的戀愛,像是老房子著了火,不著則以,著起來了,基本滅不掉。
“我知道啊。”穗子以為他說的是樊煌對陳麗君。
從剛剛樊煌的表現來看, 他的確是對她母親有很深的感情。
那么一個內斂的人,唯一能讓她看出情緒波動的一次,就是于敬亭用“如何跟陳麗君相處”詐出來的。
穗子能感受到,樊煌很希望聽到這個答案,他是真的很想跟母親相處。
“你大概率,要有爹了。”
“???”穗子倆眼問號。
他這都是從哪兒看出來的?她為什么毫無感覺呢?
“我媽還沒同意呢?”這難道不是樊煌單方面的示好?
于敬亭趴在她耳邊, 小聲說:
“她不同意, 怎么可能放樊煌過來看你?我甚至覺得,是咱媽故意給你釋放信號,讓你們見面。”
穗子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懵,到后來的不可思議。
拍桌而起。
“于鐵根,你早就看出來的事兒,現在才跟我說?!”
“你別把人民外部矛盾轉化成內部斗爭啊,我這不也得觀察一下,替你把把關?”
于敬亭說得大義凜然。
穗子一品,好像的確是有道理。
盡管如此,還是很憤怒。
有種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就她傻了吧唧的蒙在鼓里的感覺。
“不吃了,走!”穗子站起身,她承認她現在有股無處安放的無名火,想回家安靜地待會。
“不跟人家道聲別?”
于敬亭已經快要忘記,他媳婦上次生這么大氣是什么時候了。
“沒必要。”
穗子現在就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她覺得自己像個二傻子。
“我們廠有個人跟你情況可像了,他媽早些年沒了, 他爸最近要給他找個后媽, 他就天天躺他爸辦公室門前打滾。”
“打滾?!像我?!”穗子的火已經要轉移到他身上了。
“對啊,哦,那孩子今年6歲。”
很好,不僅說她像個胡鬧的孩子,還暗諷她只有6歲!
“于鐵根,你得罪我了,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穗子說完站起身就往外走,剛好與回來的樊煌面對面。
“這是怎么了?飯還沒吃完。”樊煌好容易把情緒冷靜下來,回來就見到跟個小炮仗似的穗子。
“我偶感不適,就不陪著你了。長輩的事,我不會過問,但也保留我的看法。”
穗子說完就走,也不看樊煌是什么臉色。
保留看法,在體制內的意思大概就是,老子看你不爽,但老子就是不說。
于敬亭跟在穗子身后,愛莫能助地對樊煌攤手。
“真不好意思,女人么,每個月總有幾天脾氣控制不住。”
“于敬亭!你磨蹭什么?!”穗子對著他咬牙。
于敬亭忙不迭地跟上。
樊煌看向守在門口的孟君,孟君忙搖頭。
他可啥都沒聽到,屋里那倆人說話都是咬耳朵的。
就......莫名其妙地吵起來了。
樊煌見狀,也只能失落地看著穗子夫妻離去,他覺得自己這次算是白來了。
完全沒有得到穗子的認同,還莫名其妙地把穗子惹毛了。
本以為就這樣鎩羽而歸,卻沒想到,晚上在去火車站的路上,樊煌又見到了穗子。
“停車。”樊煌看到前面有一男一女正在拉扯,其中那個女的,很像穗子。
“領導,咱們的火車時間快到了。”孟君提醒。
他也看到前面拉扯的人了,但他不覺得那會是穗子。
這里距離穗子家完全是倆方向,這會夜校放假,穗子不可能晚上單獨出來,還是距離家這么遠的地方,應該只是長得相似。
穗子夫妻走后,樊煌一個人喝了頓悶酒,這會醉意未散,孟君很擔心領導會吃虧。
“停車。”樊煌又重復了遍,眼里的寒意讓孟君不敢多說。
司機停了車,樊煌奔著那男女撕扯的方向跑過去。
孟君苦哈哈地跟著,心說他家這領導可真是,沒有大俠的身手,偏偏還長了一顆大俠的心。
人家是路見不平一聲吼,他家領導也吼,吼完了被揍一頓.......圖啥!
樊煌這會借著酒勁沖過去,就見胡同里一男一女正在拉扯。
那女人,真的就是穗子!
拉著她的那個男人,看著能有四五十歲,穿著破爛,個不算高,其貌不揚,扔人堆里也不顯眼,就像是個普通的農民。
此時倆人正糾纏著,那老男人使勁地揪穗子頭發,試圖把她弄暈。
穗子平日里看著很斯文的姑娘,遇到危險一點也沒慌,使勁地踹那老男人的要害,老男人慘叫一聲,松開了手。
“放開她!”樊煌大吼一聲。
那老男人沒想到還有別人,嚇了一跳。
穗子這會也是心慌不已,一抬頭看到了滿臉怒容的樊煌,心里瞬間有了無限感動。
人在危難之際,有人愿意伸出援手,這感情一下就拉近了。
“你少多管閑事,我拽我自己閨女,你瞎插什么手!”陳開德看來得是個男人,瞬間慫了許多。
他跟穗子總是惡語相加,早些年還偷摸打穗子,但見到男人,他還是氣勢軟半截的。
“他不是我爹!我不認他!”穗子快速地跑到樊煌身邊,她雖然知道樊煌戰斗力非常非常弱,但這種時刻有人幫忙,心里還是踏實的。
“你是......陳開德?”樊煌瞇了瞇眼,努力辨識。
他們倆是同齡,但陳開德看著就好像跟他隔了一輩,樊煌一想到這個老態龍鐘的男人竟然跟麗君同一屋檐下生活那么久,心里火一下就起來了。
“你認識我?”陳開德只覺得眼前的男人身上有股說不出的貴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但他并不記得自己認識過這樣的大人物。
“早就想揍你了。”樊煌開始解扣子,他要脫掉外套,跟這個混蛋決斗!
穗子見狀忙拽他,可別打。
“你還向著他?!”樊煌這會醉意微醺,腦子也有些迷糊,錯把穗子當成陳麗君,對著她傷心咆哮。
這一幕估計在他心里已經演了很多次了——他和陳開德一起掉河里,麗君救誰?
“我怕你吃虧啊!”
穗子可是見識過樊煌的戰斗力的,一拳就能被ko的書生,誰敢奢望他跟陳開德對打,還不快走,在這等著被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