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泠在外殿等了一柱香左右,聽到里面傳來的腳步聲,眸子狀似不經意地看過去。
姑娘一身青白云紋袍,盈盈一握的腰上,系著一條稍微深一個色號的宮絳。
發綰仙女髻,戴了一腦袋的步搖簪子,其中一支在她臉龐輕輕晃動,襯得明艷臉仙資玉貌。
額間畫了一朵梅花花鈿,更顯嬌俏。
不得不說芹嬤嬤眼光是真的好,選的行頭都非常非常符合白歡的氣質,既能襯的盛世美顏大方光彩,又沒有折掉她本身的張揚性格。
嬌俏,張揚,仙氣,在她的巧手下,竟柔和的十分服帖,一點兒都不覺突兀。
這一次御賢親王很堅強,克制住了拿手錘心臟的沖動,也沒有出現失態一幕,很冷靜地坐在凳子上。
只不過耳尖紅的快要滴血,隨著白歡的接近,仿佛星火燎原,從脖頸迅速蔓延到了冷淡臉上,紅的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頭上的這些玩意,讓白歡有股頂了十斤沙包的感覺,拿手想暗搓搓地去掉幾個。
下一瞬便被一只無情鐵手拍掉爪子,“姑娘,請勿弄亂了。”
皇后大姐頭的人,白歡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只得無力地帶著點撒嬌意味道:“嬤嬤,好重,去掉幾個可以嗎?”
芹嬤嬤一張臉,常年如鐵般冷硬,不見一點兒情緒起伏,話比北泠都平橫直豎:“稍后便能習慣了。”
白歡:“……”
天下竟有如此無情之人!
經此一個慘痛教訓,讓白歡打定絕對、打死也不能再來皇宮借衣服念頭的同時,迅速把芹嬤嬤拉進一生宿敵的黑名單,絕對、打死也不能再跟她有啥交際。
芹嬤嬤朝北泠行了一禮。
退下前,一瞥一臉即將要解放的白歡,冷漠道:“姑娘,若您取下簪子,行頭便不完整。彼時,丟的是不是您的臉,而是皇后與王爺的臉,您看著打算。王爺,老奴告退。”
白歡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搖頭感嘆:“我愿稱她為我的一生強敵!”
北泠扭過頭:“嗯…”
白歡這才注意到他,身體前傾,狐疑地打量著他:“朋友,你臉好紅。”
一探他額頭,“臥槽,你發燒了?”
御賢親王表情清冷,臉上滾燙:“沒有,就…有點熱,不必擔心。”
白歡擔心道:“要不然找御醫來看看吧,你臉紅的有點不正常。”
“不用。我去外面冷靜一下…不,去外面冷一下…額,去外面……”
北泠索性也不解釋了,有些局促去了殿外。
白歡摸不著頭腦,這得熱成啥樣,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頂著小雪吹了寒風,總算把北泠的燥熱給凍沒了。
樂兒在進宮時就回了寢宮換衣服,離開宴還有一會,二人本打算去找團子,走著走著,無意碰見了一伙人。
由太子殿下領頭,負責接待朝堂外賓的鴻臚寺卿王磊陪同,身后跟著一二十個身穿本國服飾的使節。
白歡從中看到了一張立馬讓她血脈噴張的臉,呵,真是冤家路窄呢,你個小渣扎扎!
呸,小渣渣!
甬道直直的一條路,除了前進就是轉身,兩伙人隔著一段距離遙遙而望。
帶使節逛皇宮的北容瞬間懵逼了,沒想到竟能在這里遇到了皇叔跟白歡。
驚艷的視線從頭到腳地往白歡身上鉆,也著實沒想到,這么隆重的一打扮,竟比上次還要明艷動人。
除了努扎爾,其他人的驚艷視線,久久的停留在白歡身上。
北泠冷著一張臉,擋在白歡身前,隔絕一切視線。
白歡以為他是怕她會突然暴起,也沒推開他,只探出一點身子,帶著點笑,朝太子殿下揮了揮手。
北容忙喜笑顏開地可勁揮手,突接觸到一雙冰眼刀,頭頂的手一僵,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
哼哼哼,他都聽皇奶奶說了,白歡又不喜歡皇叔,他干嘛還一副宣示主權的樣子。
面對那不悅的冰冷壓迫,使節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忙戰戰兢兢地收起視線,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獨兩雙眸子肆無忌憚地看過來。
一雙被怨恨、不服染紅的狼眼,死死盯著北泠。
別說這張臉以變得白皙,與印象中的有些出入,哪怕他化為草原下的枯葉,他也認得他!
努扎爾不禁用力握住右臂,衣服下有一道被北泠留下的傷口,像可恥的烙印,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他,敗在那人手上三次的屈辱!
北泠冷冷地看他一眼,繼而將視線挪到另一個蠻人身上,一邊目不斜視地把好奇的貓頭給輕摁回背后。
對面蠻人一笑,學著中原人頜首打招呼,得到北泠無動于衷的冷眼也沒惱,一笑而過后,暗自回味著方才驚鴻一瞥。
這么多人在,白歡給姓北的面子,但氣不過他這副護小雞崽子的嬌唧唧樣。
思索著從哪里給他來一拳,轉念一想他剛才還不舒服,火氣立馬被澆的無影無蹤。
算了,她心善,放他一馬。
而剛剛那一眼,她可沒錯過一個人,比起其他蠻子不修邊幅的邋遢樣,那人從頭到腳都很整潔,氣勢雖也強勢,卻不像其他蠻子扎人的很。
沒戴圓帽,梳著二股辮,腰里別著一把長度超過三十厘米的短刀,一只大圓環比他的巨人身高還要亮眼。
白歡挺意外,因著跟鳳鳴的仇恨,蠻族一向只派無關緊要的使節來朝。
而這次除了努扎爾一反常態的來了外,蠻族第二部落的部長,格朗達竟也來了!
爭權斗勢哪個國家都會有,蠻族也免不了風云。
蠻族皇位繼位,不像中原嫡系繼承,十三個部長都有繼承資格,若覺著這任天狼不作為,可立馬召開部落議會,再選舉一個新天狼出來。
選舉很民主,誰被支持的人多,誰就上位。
格朗達就是那個經常召開部落會議的人。
自從加入鳳鳴附屬國后,一部分的部長經格朗達煽動,已對天狼生出不滿,認為食不果腹的境地,全都因天狼而起。
奈何只三四個人,無法去抗衡衷心向天狼的大部分部長。
蠻族的朝堂跟鳳鳴有點像,一分為二,格朗達就是北鐸,天狼就是北政。
目的意義卻完全不一樣,格朗達想當皇帝,是認為天狼剛愎自用,不懂變通,再被他這么挑釁鳳鳴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是帶著一心為族人著想,解決蠻族困境的目的上位。
且他雖野心勃勃,卻絕對不會像北鐸做出背叛國家之事,只要為蠻族好,再不情愿也會聽天狼的吩咐。
也不會像北鐸一樣,外敵在前恬不知恥的把兵器賣給敵國。
他是與天狼分庭抗禮,卻也能在敵軍來臨之際,放下仇見,跟天狼一塊對敵。
而外患間你換北鐸試試,不趁機火上澆油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