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朝雖然立國未穩,但是卻也把大明內斗的傳統給學齊全了,其實這根源還是在李自成,因為李自成并無兒孫,這就導致了他的根基不穩固。
在這個時代,一方勢力的首領,若是生一個兒子,重要性甚至是超過十萬精兵的。
李自成的基業繼承有問題,這是明擺著的問題,而李自成本人也說不上多么強壯,他如今的年紀也不小了,所以大順也是暗流洶涌!
牛金星站出來了,那么宋獻策此時自然也跟進了,道:“啟稟陛下,臣已經問過唐通和杜之秩了,今日設計咱們的應該是朱純臣,這個朱純臣是朱家皇帝最信任的勛貴,祖上的靖難之役時的大將朱能,算得上歷代將門,襲爵成國公,如今官拜京營總戎,這等膏腴紈绔子弟中,出了一個能打的將才也并不算是意外。”
李自成怒氣稍稍平息,“好一個朱純臣!竟然識破了君恩的計謀,還差點把朕給暗算了,若是朱家天子一開始就用他來剿咱們,咱們未必能走到今日啊!看來咱們之前把進北京想得簡單了!”
“陛下,”計謀被識破的顧君恩有點萎靡,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但還是盡心盡力在為李自成謀劃,“臣也問過杜之秩和在昌平投靠的朱賊兵將了,大明京師確實空虛,缺兵少餉,即便有朱純臣這樣的良將,也堅持不了太久,咱們現在現在需要留心的還是大明朝勤王軍,主要是遼東軍,若是有意外,那么咱們很可能趕不及遼東軍入援前打下這大明京城了!”
李自成眉頭緊鎖,一只獨眼在殿內的謀主將主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了一個風塵仆仆虬髯壯漢身上。
“你們說說,能贏么?”李自成此時自然是要問自己的大將軍們,謀士之言只能輔助,大將之語才是緊要,所有的目光,卻都投向了虬髯壯漢劉宗敏身上,這是首席大將。
劉宗敏此時披著鐵甲,頭戴鳳翅盔,腰帶上還掛著腰刀,他率領另一支大順軍,從西南方向而來,此時方才趕到,此時他目光如火,斬釘截鐵的道:“必勝!”
“不好打……”這時,另一名大將卻給出了不同答案;就像是文官分陣營,武將其實也暗中分了陣營的。
“宗敏,你先說。”李自成看著劉宗敏,這是李自成最信任的大將,官拜權將軍,軍中的第一大將。
劉宗敏摸著自己的虬髯,笑道:“朱家天子在京師沒多少精兵,不得野戰,末將從南面而來,卻是毫無援軍,那么遼東那些人就是來了,也只是孤軍,頂多來個三四萬,這又有何懼?
陛下,我們老營在此間就有這么些個,怎打他不勝?”
“鎖天鷂,你說呢?”李自成又問剛才說話的那另一名大將,這“鎖天鷂”自然是個綽號,他本名叫田見秀,官拜提督諸營權將軍,有帥才,性仁厚,有儒將之風,從李自成征戰,多有大功,是李過一系。
“陛下,謀將以為,這大明的關寧邊軍經年累月和滿洲打生打死,自然不是別處的明軍兵馬可比的。”田見秀自然也不是虛言恐嚇的,也是有自己的見解,并不是單純的在反駁,他此時說道:“這關寧軍是如今大明首屈一指的精銳,多騎兵,往來如風,若京師難攻,關寧騎兵又不與我們決戰,只斷咱們的糧道,又該如何是好?”
是人都得吃飯,李自成打來的急,實際上后方糧草預備根本就不充足,特別是山西,大多都是名義上投降了,政令根本沒下達,而京城周圍,本來就是幾此,東奴幾次入寇之后,也是歷經戰火蹂躪,早就是一片荒蕪景象,而楊伊又提前幾天就開始堅壁清野,大順軍也只能吃自己的。
此時大順軍中的存糧甚至只有五天左右的,主要是這依附而來的明軍太多了,后方的糧草供應上,此時也不是很暢通,甚至就是糧道暢通,也根本供應不上這幾十萬大軍的吃用!
因為后方根基未穩,沒有屯田,沒有幾年的生聚修養,怎么可能有支撐幾十萬大軍征伐的糧食?
所以李自成得從宣府、大同、太原這些剛剛占據的地方調集糧草,才能支持大軍持久作戰,而這些地方看似離得近,但是糧草也絕對不多,按照估算,最多支撐半個月。
而如果這大明的京城久攻不下,又被關寧鐵騎截斷糧道,那么數十萬大軍的崩潰其實也就在一瞬間!
“不會吧?”劉宗敏搖搖頭道,“那吳三桂他敢不救京師?就不怕朱家皇帝砍了他的頭?”
對于相爭,劉宗敏并不擔心,他的地位很穩固,只要不犯下謀逆的大罪,根本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至于支持哪個繼承人,他也就不摻合了。
田見秀搖搖頭道:“他若把咱們逼退了,朱家皇帝只會賞他,若的咱們先一步打破了京師,朱家皇帝自己都死了,還去砍誰的腦殼?”
李自成點點頭,“說的也是!鎖天鷂,你有啥辦法就和額說吧,別總賣關子了。”
田見秀自然是有辦法的,立刻說道:“若是京師一時難破,不如圍三闕一。”
“圍三闕一?”李自成想了想,“是要給朱家皇帝留一條生路,免得他據城死守嗎?”
劉宗敏插話道:“朱家皇帝不會跑的,要跑早跑了,我從西南而來,就是為了防止這朱家皇帝從這邊跑了,早幾天都沒跑,現在更不可能了。”
田見秀笑道:“大將軍說的是啊,這朱由檢是不會跑的,但是會把吳三桂調入京師,只要吳三桂的兵馬一入京師高墻,就是虎入囚籠了,或者被迫出城野戰,或者被咱們用長壕困死!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好!哈哈,”李自成大笑了起來,“圍三闕一,不過額也不能讓吳三桂輕易入城。
宗敏,你把人馬整頓一番,開往沙河駐扎,一旦發現吳三桂的人馬,便放過前軍、中軍,只打他們的后軍,狠狠的打,不怕傷亡!
鎖天鷂,京師這邊就你來打,不過今天先整好營頭,明日開始打造攻城器械!”
自然是要打的,不過今天這一番動亂,天已經午后了,整軍之后,恐怕就到了晚上,李自成此時可是記著李過的教訓,這晚上夜戰可是萬萬不可的!
……
“她現在哪兒?在干什么?”崇禎皇帝問起了楊伊現在的行蹤,連聲公主都不愿意稱呼了,不過這也不怪他,歷朝歷代,又有哪個公主竟敢對父皇這樣?
不管是大漢朝的館陶公主還是大唐朝的太平公主,也只是最多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已,像是如今大明朝的這個長平公主這樣的,可能還是第一個!
歷代以來,有太后攝政的,有皇后攝政的,但是公主攝政的,這好像也是第一個,這就不怪崇禎難堪了,這件事肯定是會被記載在史書上的,那些個文官此時肯定都埋藏好了書簡記載了這幾日京城中發生的一切!
更讓崇禎有點惱火的是,楊伊現在做的有聲有色的,好像還真的能抗住李自成的圍攻,把京師包下來!
“陛下,”曹化淳此時馬上回道,“殿下剛剛從阜成門下來,應該是去了皇極門,跟著的有朱純臣、王斗、王承恩等人。”
崇禎皇帝眉頭大皺,“朱純臣可是京營總戎啊!”
這一個京營總戎可是他最信任的人了,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背叛了,早知道就不應該提拔他,還有王承恩!
想到這里,崇禎嘆了口氣,這身邊也沒人可用了,那些個勛貴和大臣,死了的不用說,活著的,還能活動的,幾乎上都不來他這邊了,這才幾天?
“知道她現在正在干什么嗎?”崇禎皇帝問。
“應該是為了銀子,”曹化淳人脈充足,加上楊伊行事都沒有避過,此時曹化淳說道,“成國公今天可能被嚇壞了,杜勛被王斗刺死之后,老奴聽說他在目睹之后,跪地求饒,再次捐獻家產了。”
“又捐獻家產?他能還有多少錢?”崇禎很是疑問,朱純臣已經不是第一次捐了,上次其實也不能說是捐,直接就是被楊伊給搶了,成國公府據說被搜出來價值兩百多萬的家產,金銀珠寶都被收繳一空,倒是字畫古董什么的都給留下了,當然,成國公也有兩子被送出城去了,這是買命錢。
兩百多萬,這已經可以和崇禎最有錢的時候相比了,他想不到朱純臣還能有多少錢。
“這田莊、房產、鋪面、字畫、古董之類的還是都算不上錢,現錢有……有七八十萬兩銀子……”
曹化淳此時小心的說著,其實他也藏了一些家底,不過楊伊不會追究的,他當然藏得沒有朱純臣這么多,畢竟朱純臣那是累世的富貴,而他才當權多少年?
崇禎咬著牙,“那么多!朕……”
他想罵人,這只是現銀都比他這個皇帝最有錢的時候還多了,想必朱純臣家里的古董字畫之類的,也絕對不是小數目,若是太平時期,肯定也是大價錢的!
崇禎心里那個恨啊!這什么世道,怎么這京城里隨便一個好像都比他這個皇帝有錢呢?
“他是怎么貪到那么多錢的?”崇禎怒氣沖沖地問。
“這個……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曹化淳額頭上汗都出來了,他怎么會不知道,大家賺錢的方法都一樣的,大差不差的。
其實大明朝中這些勛貴大臣在敵人兵臨城下的時候還不肯捐錢,一個原因是舍不得,另一個原因就是沒法解釋自己怎么有那么多錢?
大家都是兩袖清風的好官,怎么可能個個都有萬貫家財呢?他們才多少俸祿啊?就那點俸祿還拿不齊,怎么可能有錢呢?有那么多錢,不用說,必然是貪官了,崇禎的風評也不好,喜好秋后算賬,大家自然也就不肯信他了。
畢竟,若是緩過來,以崇禎的小心眼,他們恐怕早晚得給逮去北鎮撫司!
“那就去查!”崇禎咬著牙說,“讓東廠、讓錦衣衛去查!”
“陛下,”曹化淳不想打擊崇禎,這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時候了,連忙提醒道,“李賊的大兵還在城外!而且……而且成國公現在是殿下的人了!”
崇禎聽了這話,也是頹然無奈了,現在京師城內的武裝已經被統一了,而崇禎能使得動的可能連百人都沒有了,當然,這京師之內肯定是有忠良的,不過,崇禎也接觸不到!
甚至,他現在誰也不敢相信,就是曹化淳也是如此,他就是想寫個血書,也不知道該送給誰?畢竟,這滿城好像都是貪官污吏!
“那些京營兵將都很聽她的?”崇禎此時很疑問,為何會如此呢?
曹化淳此時只能點頭。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崇禎咬著牙問道,“她才掌權多久?這上下的官員都認全了嗎?莫非真的是……”
玄女傳道?這個傳言不信也得信了,當然或許也是妖法,妖言惑眾嘛!
“曹化淳,你說!”
崇禎遷怒了,也只能嚇唬曹化淳了,誰叫他這身邊也沒別人了呢?
“這個……這個,老奴認為是錢!殿下今天至少發放了十萬兩的賞銀!”
這也算是一個好理由了,對于崇禎來說,這錢的困難可是困擾了他的整個皇帝生涯,一直都缺錢,這天下天災人禍不斷,到處都缺錢。
楊伊很有錢,現在究竟有多少,那么誰也猜不透了,崇禎大概猜測應有個兩千萬左右,這是明面上從文官、勛貴、太監那里抄來的,至于商戶那里,特別是大糧商,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聽見一天十萬,崇禎很是心痛,這給他,他能花一個月甚至更長時間!
沒辦法,窮怕了!
這也給了他一絲安慰,這不是楊伊英明神武,而是楊伊有錢所導致的,要是他有這么多錢,李自成也早早就應該被剿滅的,想到這里,不由得深恨那些個被楊伊抄家的勛貴、文官、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