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周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折磨。
雖然其他人都恢復了正常，裝作什么事也沒發生似的，分析著這件事的影響，也刻意說一些令人放松的話。
但周衍只要一張口，就會被蘇紅雪用最尖銳的言語懟回去，搞得他現在話都不敢說了。
息霓裳看到這一幕，暗暗發笑，眼神時不時的瞟周衍一眼，讓周衍十分無奈。
終于又回到了青霞鎮，看到眼前這上千百姓全部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大地，眾人便都沒心思想其他的了。
姜萬里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瞪眼道：“這...這...都死了？”
蘇紅雪也是臉色蒼白，看到眼前這人間煉獄，一時間心亂如麻。
明軻走了過來，淡淡道：“一部分死于決戰之時導致的地震，還有一大部分活著，但他們情緒太不穩定了，我就讓他們都睡了。”
“呼...”
朱澤顯然松了口氣，喃喃說道：“還有人活著...大部分人...那就好，那就好。”
上官正攥緊了拳頭，道：“這個邪祟，死一萬次都不夠贖罪啊，害死了這么多百姓。”
明軻嘆了口氣，道：“現在更重要的是，不能讓青霞鎮任何一個被污染的百姓出去，一旦出去了，導致污染蔓延，情況就會變得更糟。”
“我已經讓郭羽去辦這件事了，太學宮的教授們已經分頭行動，尋找逃出去的鎮民了。”
說到這里，他閉上了眼，道：“但是...人手不夠。”
息霓裳皺眉道：“人手不夠？太學宮的教授可是有上百人。”
明軻咬牙道：“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運用文道之力來戰斗，許多人只是讀書，卻沒有修行，但學識夠了，依舊是太學宮的教授，這一類教授無法幫助解決此事。”
息霓裳道：“他們抓到人了嗎？”
“抓到了，正陸陸續續送過來。”
說到這里，明軻道：“但這里怎么辦？四周的靈氣快抽空了，大陣很快會消散，而這些百姓，雖然經過了圣氣的洗滌，卻不一定每個都干凈。”
“只要有一個不干凈，就有可能污染一大片。”
息霓裳道：“你已經無力再驅使孔圣枯骨了？”
“是。”
明軻點頭道：“召喚孔圣法相，消耗實在太大了，我起碼需要七天才能恢復。”
息霓裳臉色不斷變化，最終咬牙道：“我親自檢查，他們逃不過我的法眼，我一個一個檢查分辨出來。”
明軻松了口氣，道：“那有勞神母大人了。”
話音剛落，天空一道身影便飛了過來。
郭羽極速落下，大聲道：“不好了，出事了，有青霞鎮的百姓流到了四周的村莊，已經有超過三個村莊被污染了。”
“什么！”
姜萬里驚呼道：“一共多少人！”
郭羽苦澀道：“三個村莊加起來，大約兩百多人，他們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污染的洪流，正朝著青州而去。”
“我們只能盡力防止他們散開，卻無法洗凈他們，也無法阻止他們朝青州去。”
明軻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朝息霓裳看去，低聲道：“神母大人。”
息霓裳深深吸了口氣，道：“太學宮有多少件圣器？”
明軻道：“共有十八件圣器，幾乎是整個劍域一大半的底蘊了，為了封印太古魔物調到這里來的，如今已經全部出動了。”
郭羽道：“為了防止那二百多人不散開，我們所有圣器都祭出去了，但這一股污染極為可怕，圣器都無法驅散。”
息霓裳深深吸了口氣，道：“調回十件圣器，鎮住此地，一個一個檢查百姓，抹去殘留的污染。”
郭羽連忙道：“不行啊，這樣的話，那邊的圣器便不夠用了。”
“那邊，我親自去。”
息霓裳說完話，便低吼道：“走！”
明軻連忙跟了上去，大聲道：“郭羽你鎮守此地，我立刻去調圣器過來，務必要在陣法破碎之前，把這些人都檢查了。”
“是。”
郭羽連忙應聲。
周衍等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也朝著息霓裳的方向追去。
一口氣跑了十余里，眾人才終于追上。
此刻，十件圣器已經被調走了，還剩下八件圣器懸在天空，照耀出一道道金芒，對抗著虛空中不斷蒸騰而起的血霧。
息霓裳也懸在上空，身上散發出無窮的氣勢，將這二百余人鎮住，不讓他們前進一步。
周衍的眉頭緊緊皺起。
這兩百多個人，都是普通的農民，穿得破破爛爛的，一個個面黃肌瘦，甚至有一部分連鞋都沒有。
為了生活，他們需要付出所有的汗水，吃盡了人間的苦，到頭來，卻還要被未知的存在蠱惑。
其中最小的不過三四歲，老的已經是須發盡白了。
踉踉蹌蹌的，帶著殘忍的笑意，讓人心中不禁發顫。
蘇紅雪咬著牙，低聲道：“他們...怎么辦？”
周衍道：“不知道啊。”
“沒有問你！”
蘇紅雪臉色頓時一邊，走到了上官正的身旁。
周衍無奈搖頭，朝前看去。
明軻眉頭皺得很緊，走到息霓裳這邊來，沉聲道：“污染連片，圣器勉強抵擋，那你有辦法全部洗清他們的污染嗎？”
息霓裳搖頭道：“我的手段都過于激進，若是使出，恐怕很難保他們性命。”
明軻想了片刻，才低聲道：“一旦他們進了城，整個青州都完了，神母大人，當斷則斷啊。”
息霓裳瞇眼道：“你是要我殺了他們？”
明軻道：“為了青州的百姓，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他們不也是青州的百姓？”
息霓裳冷冷哼了一聲。
“但是沒辦法了！”
明軻低吼道：“我已經無法動用孔圣枯骨，你也沒有辦法洗凈他們的污染，這樣拖下去有什么意義？一定要青州城都被連累，才肯下決心嗎？”
“神母大人，該壯士斷腕了啊！”
息霓裳攥緊了拳頭，道：“我立刻傳信給搖光神都，讓他們派人過來處理。”
“萬萬不可。”
明軻連忙擺手道：“神母大人，你我二人皆在青州，但青州卻出了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我們名聲何在啊？”
“那時候，整個朝廷都會認為我們無用，以至于釀成如此大禍。”
息霓裳霍然回頭，眼中冰冷一片，寒聲道：“幾百條命，還比不上你的名聲？明軻，你可真是太學宮的好弟子啊。”
明軻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小生也是為了青州著想，避免釀成更大的禍端罷了。”
息霓裳冷笑道：“可惜我在這兒，就沒有你做主的機會。”
明軻搖頭道：“小生自然不敢做神母大人的主，但太學宮這幾件圣器，還是使得動的。”
息霓裳道：“你不怕我一掌拍爛那些玩意兒？”
明軻道：“那青州城就真的保不住了。”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周衍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眾人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著明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