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上飄上厚厚的烏云，幾乎快要壓在地面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覺，以至于將那血色的陽光都盡數遮擋，令整片荒蕪大地顯得更加蒼涼。

遙遠的天邊，不時傳來轟隆隆的雷鳴，震耳欲聾，似乎在預示著某些即將要發生的巨變。

極西之地，被煉獄森林圍繞著的妖狐宮，依舊如往日一般平靜祥和。

結界內，綠草茵茵，花聲鳥語，妖狐族人一如往常，在安靜的生活、修煉，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外界的變化。

白芊眠與白煙色兩人站在主殿的房頂，靜靜的抬頭朝天上看去，神情平靜，但眼神認真，似乎可以透過那層結界看到籠罩在整個半黃泉大地上方的厚厚烏云。

良久之后，只見白煙色首先收回了視線，轉頭朝旁邊的白芊眠看了一眼，然后微微嘆了口氣。

白芊眠也收回視線，朝白煙色看去，清冷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開口說道：“真是奇景，半黃泉內何時出現過烏云這種東西。”

白煙色卻不像白芊眠那般輕松，而是臉色略顯凝重，沉聲說道：“異像頻生，這是即將出現劇變的征兆啊。”

“嗯。”

白芊眠點了點頭，沒有否認，但神情依然平靜淡然，緩緩說道：“人間界天地封禁破碎，靈氣復蘇，自然不會對半黃泉沒有半點影響，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但是……”

白煙色張了張嘴，嘆息說道：“我妖狐一族不喜爭斗，這才將隱入煉獄森林之中，可若劇變發生，我妖狐一族也是斷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那便積極應對。”

白芊眠笑了笑，似乎絲毫不為即將到來的劇變而擔心，只是淡淡說道：“半黃泉的破碎，已經成為了定局，只是時間早晚的關系，既如此，那就只需盡早考慮當那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我妖狐一族該如何自處即可。”

“我們該如何自處？”

白煙色問道：“整個半黃泉除了我們之外，萬鬼城、養尸谷、眾妖殿，哪個不在期盼等待著界壁徹底破碎，攻入人間，但是……人間的獵靈者們又怎么可能沒有半點準備？一旦界壁破碎，到那時肯定就是一場血流成河的殺戮，獵靈者們是不會允許我們進入人間的。戰爭……一定會發生。”

“是的，一定會發生。但是……他們阻擋不了。”

白芊眠緩緩搖頭，“這是大勢！整個半黃泉中的人、鬼、妖、尸數以百萬計，當半黃泉破碎，便沒有了生存空間！所以……獵靈者根本阻擋不住這種大勢！在經過無法避免的戰爭之后，在損失到各自都無法接受的程度之后，殺戮就會結束，雙方會不約而同的找到一個各自都可以接受的方法，來讓這場戰爭停止。”

聞言，白煙色點了點頭，承認白芊眠的推測。

但她依然擔心，開口問道：“那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白芊眠笑了笑，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說道：“兩天前，萬鬼城的天鬼王差人給我送來了一封信。”

白煙色瞳孔驟然緊縮，問道：“信上說什么？”

“自然是邀請我們妖狐一族與他們結成聯盟，待半黃泉界壁破碎后沖入人間之類的。”

白芊眠神情平靜的淡淡說道：“同樣的信，他也往眾妖殿和養尸谷送了一封。”

“……”

白煙色沉默了下來，神情凝重，良久之后才緩緩開口問道：“你是怎么回復的？”

“我沒有回復。”

白芊眠搖搖頭，忽然轉身看向白煙色，頓了頓之后，輕聲說道：“我將那封信送去了黃泉井。”

“什么？！”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令白煙色如遭雷擊，神情大變。

只見她臉上帶著驚駭，緩緩張大嘴巴，呆呆的瞪著白芊眠，似乎失了神一般。

白芊眠掩嘴輕笑，調侃道：“至于這么震驚么？如果被族內那些小家伙們看到刑法長老露出這副模樣，你以后可就沒半點威嚴了。”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你別給我打岔！”

白煙色惱火不已，憤怒的瞪著白芊眠，壓低聲音說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個舉動意味著什么？！你……竟要帶著我們全族投奔獵靈者那一邊？！”

“你應該理解的。”

白芊眠幽幽嘆息：“當戰爭發生的時候，總是要站隊，因為沒人會讓你始終保持中立，那樣只會讓我們死得更快。”

“可是也不應該是人類，是獵靈者啊！”

白煙色知道白芊眠說的有道理，但依舊惱火，“與人類比起來，難道同樣被困于半黃泉的其他妖鬼邪靈不才應該是我們的天然盟友嗎？”

“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白芊眠攤了攤手，旋即神色變得認真了一些，輕聲說道：“但是，我并不看好它們。”

白煙色頓時一愣，“可是……你剛才說這是大勢所趨，到最后半黃泉的妖鬼勢必會進入人間！”

白芊眠點了點頭，道：“沒錯，但那是在戰爭結束后人類允許的底線范圍內。”

“所以你是說……這場勢必無法避免的殺戮，最終的結果肯定是獵靈者們獲勝？”

白煙色顯得有些不敢相信：“你為什么對獵靈者有這么大的信心？”

“為什么呢？”

白芊眠久久無言，然后幽幽嘆了口氣：“或許……是因為人類自古以來本就是天地的寵兒吧。我不想有哪怕任何一個族人的損失，所以對人類提出了要求，只要他們答應讓我妖狐一族的族人在人間有一個棲息之處，我們便絕不參與對人間的進攻，甚至……還會派出一部分精英族人幫助他們。”

白煙色皺眉，似乎依然有些無法信服，“可就算你這么說，人類又如何會相信我們？”

“他們會信的。”

白芊眠笑了笑，似乎已經不想再多說這個話題。

只見她再次抬頭看向天空，白皙欣長的脖頸顯得異常優雅，眼眸中露出一抹淡淡思念，似是自言自語的輕聲喃喃道：“也不知那三個孩子在人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