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疾病雖然有印象，但印象也很淺，忙跑去JAMA既往期刊上查了個遍，終於看見了兩篇關於先天性闌尾缺如的報道。
病例少的可怕，
其中一篇甚至只有一個病例，
另一篇報道的病例雖然稍多，但也在七個。
這是極罕見病例啊！
顧建軍心驚，
這麼罕見的疾病，
被鄧立明遇見了？？
顧建軍打死不相信。
罕見疾病的個案報道，之所以很少出現在基層醫院，就是因爲即使出現這樣一個病例，基層醫院也根本不可能認出來。
想到此，顧建軍笑了，
這鄧立明，
怕是被手下的禹文星給搞暈了。
也是，
若是自己手底下出現個醫生，一會兒寫個新術式的論文，一會兒寫個新術式的論文，自己怕也得急急忙忙的寫高難度病例吧。
這話發過去許久也沒得到迴應，
鄧立明心裡那個急啊！
他雖然五十六了，
離退休也不遠了，
但他也希望能寫出一篇好的文章啊。
而這個疾病，
他重未聽說過，若是寫出來，那就是國內首篇報道了。
但顧建軍半天不回消息，
他也不敢問。
還好，
也沒讓他就等，顧建軍回消息了。
“你確定是先天性闌尾缺如？”
顧建軍問。
“確定！”
鄧立明用感嘆號來體現心中的肯定，“這個病人既往沒有做過手術，我們進去之後也沒找到闌尾，絕對是先天性闌尾缺如。”
顧建軍笑容更甚了，
“和先天性闌尾缺如對應的，是後天性闌尾缺如，你看過之類的報道嗎？”
？？？
還有後天性闌尾缺如？？
鄧立明忙臨陣磨槍，搜索一遍。
還好，
後天性闌尾缺如的報道是有的，
比如極小闌尾，
比如闌尾包裹，
比如術後闌尾。
“看過。”
掃了一遍，鄧立明回了一個看過。
“那你怎麼判斷這病人是先天性闌尾缺如還是後天性闌尾缺如？”
顧建軍問。
“這個病人體表沒有任何手術瘢痕，”
“沒有手術瘢痕就能說明是先天性闌尾缺如？”
“至少能說明他重未做過手術。”
“呵呵。”
顧建軍笑，“並不能說明。”
“怎麼可能！他體表真的沒有任何切口傷疤，做了手術，怎麼可能沒有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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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立明差點沒跳起來，
若不是對方是顧建軍，鄧立明已經要口吐芬芳了。
沒切口怎麼做手術？
我雖然讀書少，你也別騙我好不好？
“你們醫院禹文星禹醫生開創的單孔法腹腔鏡下闌尾切除術不是就可以幾乎不留傷疤嗎？”
？？？
？？？
鄧立明當場懵了，
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特麼的，
好像真是。
從肚臍開孔的單孔法，的確可以幾乎不留下任何痕跡。
因爲肚臍本來就是人身上天然的傷疤，若是在這個傷疤上進行手術，的確可以不留下傷痕。
可...
可...
鄧立明很想說這技術禹文星纔開創沒幾天，也沒人會做，再說，若是禹文星真的給那病人做了闌尾切除，他又怎麼可能和自己一起在那討論半天？
但這只是辯解，
鄧立明知道這辯解很無力，於是發了一句：顧教授，我們也給病人做了剖腹探查，仔細在結腸帶下面反覆探查過，但均爲發現異常，未發現小闌尾或闌尾包裹，結腸帶下方也沒有術後的痕跡。
“你們做了剖腹探查？？”
顧建軍是真的震驚，
以顧建軍的理解，
一個右下腹疼痛的病人，
若是找不到闌尾，
可以做3D腹腔鏡探查嘛，
就算沒有，
那也可以做全腸道造影嘛！
就算也沒有，
做腸鏡、小腸鏡、ERCP、MRCP嘛。
就因爲找不到闌尾就做剖腹探查？
這是需要多大的魄力纔敢這麼做？
那是剖腹探查啊，
那是得給病人留下一條超過20cm傷疤的手術啊，
那是真正特別大型的手術纔會用到的傷口啊！
顧建軍半天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他倒是不理解小醫院的難處，
小醫院檢查設備少，很多搞不清楚的，都是打開肚子來看，剖腹探查在大醫院很少了，但在小醫院，這卻是一個很常規的術式。
“對！”
鄧立明自信的回道。
半響，
等顧建軍反應過來之後，幽幽的回了一句，
“就算你能證明他的確是先天性闌尾缺如，但這文章，你也發不了的。”
“爲什麼！？”
鄧立明楞。
“你覺得，別人會相信你嗎？”
顧建軍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句。
鄧立明瞬間明白了，
一種重未在國內見過的疾病，由一個縣級醫院來發現，
的確，
別人是有理由不相信的。
這個是個疾病診斷，而非術式，
術式，
那是實實在在的，有錄像，有操作過程，誰也反駁不了。
但這疾病診斷，
而且是先天性闌尾缺如這種疾病診斷，
的確是沒有一個確切的東西來證明。
如同纖毛不動綜合徵需要用基因測序來做金標準一般，
先天性闌尾缺如，在整個國際上，卻沒有一個診斷的金標準。
這，
只能靠說。
靠說的東西，大教授說出來，別人可能將信將疑。
而由一個縣級醫院的醫生說出來，別人多半會噴你一臉。
想到此，
鄧立明苦笑著搖了搖頭，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你也別灰心了，你能帶出禹醫生這樣的醫生，也能體現你的水平了。等禹醫生成名之後，這臺手術由他來寫，說不定還能上上國內的期刊。”
顧建軍安慰了一句。
“謝謝顧教授。”
鄧立明心頭百感交集，
“哦，對了，你讓禹醫生把他那兩篇文章早點發我，這幾天歐洲那邊有個會，我準備帶過去。”
“兩篇？”
鄧立明有點沒反應過來。
“恩。單孔法的論文，和Mirizzi綜合徵的個案分析。”
“行。”
鄧立明真的無語，
自己想在國內發一篇頂級期刊都沒路子，禹文星已經寫了三篇可以衝擊SCI的文章了。
又想到禹文星以後說不得要去吉和鎮衛生院這種級別的醫院上班。
鄧立明頓時又升起了要去太國做手術的想法，
瘋狂的抓了幾下頭皮，
頭皮屑飛舞，
顧建軍真的是煩躁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