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明明才過了一個星期,距離葉老爺子的壽宴才一個星期,何淺卻覺得仿佛過了好幾年那么久,宴會當天很多事都已經記不太清了,好像那天她打了那個叫伊茜的女子,歐陽非白打了江曉靜,她轉身要走卻被葉辰勒進懷里,然后跟她說了什么,她說“不!”
葉辰頹然松開她,眼中翻騰的情緒她沒有看懂。
依稀聽見有誰說:“葉辰,你到底還堅持什么,你好不容易求得了爺爺還有你爸爸和我的同意,可是,人家根本不稀罕啊。”
何淺心想,說這話的人是誰來著,葉辰就是在這句話之后問了她一個問題,她斬釘截鐵的回答“不!”到底問了她什么呢?
何淺擰了擰眉心,走進廚房找吃的。
從宴會上回來的第二天,何淺就辭去了宏博的工作,那天葉辰沒有上班,宋文濤拿著何淺遞上來的辭職信一臉糾結:“淺淺,這是葉總的意思嗎?”
想必他也聽說了宴會之后發生的事,何淺淡淡搖頭:“不是,我想換個環境,換份心情。”她確實沒有要刻意躲避誰的意思,都已經不是小孩子,很多事即使不能坦然面對也要迫于生活逼自己坦然,她是真的想辭職。
宋文濤的眉頭皺得像座小山:“這樣吧,你先回去休息,辭職信我沒有審批的權利,需要葉總親自審批,等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謝謝宋主任,那我先回去了。”
“那個……何淺,”宋文濤頓了頓說,“別太鉆牛角尖了,示弱并不一定是壞事。”
何淺微笑:“謝謝宋主任。”轉身的時候她隱隱約約聽到宋文濤低聲嘆了口氣。
那天除了見宋文濤,她還見到了仲夏夜,仲夏夜拎了兩瓶白酒到她家,那表情就跟有人往她嘴里塞了個酸杏一樣糾結。
她打開白酒給了何淺一瓶,她自己一瓶,仰頭猛灌了幾口,辣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說:“淺淺,我TMD把容大少爺給辦了。”
何淺看著她沒有話說。
“媽的,我居然一點都不記得當時的情況了,”她又灌了一口,“容若問我要多少錢,操!他說他有心愛的人不能對我負責,靠,我有說要他負責嗎,自作多情!”
何淺悲憫的看著她,容若的心上人應該是伊茜,那天他的眼神一直追隨者她,可惜,郎有情妾無意。
仲夏夜說:“倒是你啊,怎么那么糊涂,怎么能在葉大總裁的家里那個,你腦子打結了還是怎么滴,還好葉家把這個消息封鎖了,所有的信息源都掐斷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何淺沉默,葉辰壓下了所有的消息?
從仲夏夜的情況來看,何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江曉靜給的解酒藥有問題。可是,為什么呢,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天仲夏夜喝得叮嚀大醉,一遍遍的罵容若混蛋,她說明天就找個男人結婚去。
何淺光著腳丫子站在冰箱前面,恩,食物全部吃完了,該去進貨了,何淺換上衣服,決定去超市逛逛。
她家和超市的距離只有兩百米,但是就這兩百米的距離竟然還發生了點意外,首先是她的錢包被人搶走,何淺扭頭就追,媽的,光天化日之下敢強搶民女!
何淺追了好久,滿頭大汗,隱約聽到身后有人喊她,像是歐陽非白的聲音,不管了,抓賊要緊。眼看就要追上了,何淺猛得撞上一堵人墻,撞得她眼前直冒金星。
一抬眼,啊!魯智深!
被撞的人身高馬大,光頭,兩條濃黑的眉毛幾乎連到了一起,絡腮胡子剃得也不干凈,整個腮幫子上冒著青青的胡茬兒,他皺著眉頭,充滿戾氣的眸子盯著何淺看了很久。
何淺咽了口唾沫,朝他身后瞟了一眼,那個搶她錢包的小子有恃無恐的躲在魯智深的身后,不會是團伙兒作案吧!
何淺還沒想好說辭,那大汗突然指著何淺驚恐驚訝又憤怒的說:“你你你你,你是方瑜?”
方瑜?何淺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么名字了,而且能認出她是方瑜的人應該和她老爸很要好的朋友,但是眼前這個人她明明不認識的。
何淺說:“方瑜是誰?你是方瑜什么人?”
濃眉兄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我不可能認錯,我每天盯著你的照片看不下上百次!”
何淺出了一身冷汗,這,這下可嚴重了,什么樣的人會沒事盯著她遺照看呢,難道這家伙沒有看到當年趙暖暖捏造的那個“方家千金車禍身亡”的新聞嗎,據說葬禮舉辦的轟轟烈烈來著。
濃眉兄說:“哼,真是冤家路窄啊,你不認識我沒關系,我認識你就行,我爸郭凡當年以全部家當入股方氏企業,方家一倒,企業分崩離析,我爸陪得血本無歸,奶奶的,七十八萬,算上這么幾年的利息怎么說也有一百萬了,你怎么還吧。”
郭凡這個名字何淺確實從股東名冊里看到過,但是她現在沒有78萬連七千八都沒有,錢包里僅有的78塊錢,也在他小弟手里。
何淺說:“公司破產清算之后所有債務所有債務自然消除,即使沒有得到全額賠償的也不再追究,退一萬步講,即使你要追討債務也不應該找方瑜,從債券債務繼承上來看,你該找收購了方家產業的那些公司!”
濃眉不滿的罵道:“娘的,別給我講這些我聽不懂,有錢拿錢,沒錢想辦法弄錢來還。”
何淺沉聲說:“先把錢包還我!”
濃眉從小弟手里拿過錢包,順手扔在地上,自己站在錢包前方,他指著自己的褲襠:“想拿錢包可以啊,從我胯下爬過去拿。”
何淺臉沉了沉,他們有三個人,硬闖肯定不行。
“爬啊!”濃眉表情近乎扭曲的看著何淺,仿佛過去的那些仇恨全都是因她而起,只要羞辱了她,他就能揚眉吐氣一樣。
何淺的目光緊緊鎖著錢包,慢慢朝濃眉走去,慢慢蹲下,其實錢根本沒有什么,那些個證件啊銀行卡啊也沒什么,只是手機在錢包里。
濃眉和他同伙猖狂的笑著。
何淺蹲到半截的時候突然用力推了濃眉一把,濃眉朝后趔趄了好幾布,正好閃開錢包,何淺眼疾手快,伸手去拿,剛將錢包拿在手里,忽然手背巨疼,骨頭都要被碾碎了似的。
濃眉一腳踩在她的手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何淺,嘴角勾起陰狠的笑容,還來不及笑出聲音,只覺眼前黑影一閃,臉頰挨了重重一擊,那力度跟拳王泰森有得一拼。
電石火光間,三個人被打得落荒而逃。
歐陽非白打完人轉過身的時候,看見何淺右手腫的跟饅頭似的,她小心謹慎的拿著錢包,想要拉開錢包的拉鏈,手指卻不停使喚,只好換右手拿包,左手拉拉鏈,但是右手已經腫得除了疼痛再沒有別的任何感覺,根本拿不住,錢包三番四次的掉在地上。
歐陽非白看著這一切,眼中全是疼惜,他彎腰手覆在她的手上,靜靜的看著她:“淺淺,這里面究竟有什么讓你如此不顧一切想要找回?”他這么說的時候眼中的痛楚再也掩飾不住,難道他在她的心目中還不如這個錢包嗎?以至于五年來她從來沒有想要去找他?
何淺明顯僵硬了一下,從他手中接過錢包,低斂著眉眼,平靜的說:“謝謝!”她起身就走。
歐陽非白怒道:“我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何淺沒有回頭,原諒?全世界人她都可以原諒,唯獨原諒不了她自己,而她曾認為歐陽非白和她是一體的,是不可分割的,是黃泉碧落誓死相隨生生世世永不背叛白頭偕老的,她曾經將全部的信任給了他,他卻將它撕得粉碎,包括她的信仰。
歐陽非白氣得想吐血,他三步兩步追上何淺,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錢包。
何淺憤然:“干什么?還給我!”
歐陽非白舉起手中的錢包晃了晃,邪惡的笑著:“想要?看你表現嘍。”說完大步離去,消失在匆匆的人流中。
歐陽非白坐上自己的車,拿出錢包仔細看了良久,小心翼翼的打開,里面有幾十塊錢的零錢,還有她的身份證,信用卡,一個粉色薄巧的翻蓋手機,上面掛著Hello-Kitty吊墜,還有一個精巧的戒指。
歐陽非白緊緊閉上眼睛,這些東西所代表的意義他已經不用去猜。
是的,何淺之所以那么在乎這個錢包是因為她和葉辰為數不多的紀念全在里面,那些短信她一直舍不得刪,那個戒指她一直隨身攜帶,這讓她就覺得他依然在她身邊。
歐陽非白手里的東西像濃硫酸一樣腐蝕著他的內心,他承認,他嫉妒得快要瘋了。何淺對他越來越淡然的態度讓他惶恐不安,脾氣暴躁,就像他很久之前說的,他寧愿被她記恨,也不愿被她遺忘。
這個世界他不曾留戀,但是他想留下他存在過的痕跡,只因為這個世界有她!
想著她手腫得跟饅頭似的,歐陽非白一陣煩躁,該死,必須立馬去醫院,那丫頭從來不懂照顧自己。
歐陽非白猛然調轉車頭,當他再回去的時候卻正好看到何淺已經上了別人的車,此情此景簡直就是他和何淺從相識到分離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