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瞳孔收縮,死死盯著韓亭山周身游弋的血色雷龍,一手在胸前做拈花狀,一手高高抬起,如仙人一掌拂下。
若非迫不得已,楚天并不愿意跟魂武九境修士近身廝殺,雖說他玄體道訣大成,已不弱于魂武九境的琉璃金身,只是跟魂武九境強者相比,在體魄打磨與體內靈元充沛程度,還是有不小差距,何況韓亭山一身詭異的雷法武技,讓楚天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自打開靈以來,短短幾個月光景,楚天在武道上可謂是一日千里,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捉對廝殺和生死砥礪,也不在少數(shù),若說黑石山谷觀戰(zhàn)之前,楚天還有跟魂武九境修士近身針鋒相對的想法,眼下可是半點念頭都欠奉,眼下光景,可不僅僅是武道砥礪,更是生死相搏,好在這些時日以來,楚天對《丹書古卷》上各種靈紋符箓運用的愈發(fā)得心應手,靈紋符箓之間的配合也是熟稔有度。
楚天一手拂下后,虛空驟然有一串金色漣漪橫空生成,之后是十數(shù)道劍符合攏一起,再度向前沖殺。
‘劍符’雖然算不上楚天手中功伐第一的強悍手段,在融入星辰靈韻后,十數(shù)道劍符合而為一,沖殺之下,堪比山洪奔流,絕非尋常魂武九境隨意一擊可以媲美,何況在‘劍符’之前,更有‘鎮(zhèn)字符’一騎當先,以天地之勢,震懾敵手。
面罩白紗的傾城女子意態(tài)懶散斜臥在軟塌之上,她對于楚天的根邸手段并無太多了解,只是道聽途說過一些,說楚天拳法造詣登峰造極,還是一位奇才靈紋師,眼下親眼所見,那金色漣漪如蓮花綻放,凝聚寶塔,劍紋更是勢大力沉,璀璨無匹,便情不自禁有些贊嘆,魂武七境便有如此威勢,若是楚天踏足魂武九境,同階之中,得是何等光景?
只是傾城很快就搖了搖頭,無論楚天那一道‘鎮(zhèn)字符’如何出彩的讓人目眩神搖,還是楚天的那一道合攏‘劍符’如何媲美魂武九境修士傾力一擊,在身材蜷縮佝僂的韓亭山面前,都顯得有些羸弱無力,只見韓亭山周身那條血色雷龍仰天長嘯,向璀璨劍紋一沖而去,雷弧炸響,無數(shù)血色雷紋迸濺而出,宛若被劍紋絞碎的雷龍鱗甲,之后韓亭山腳踏罡步,向楚天掠去,并未出現(xiàn)雷龍被一劍斬下的壯闊景象,而是那條雪白星罡的劍紋,被血色雷龍一個沖撞,如同坍塌的山岳,砰然炸碎,空中那座金色漣漪凝聚而成的寶塔,更是在血色雷龍的搖首擺尾中直接潰散,楚天瞳孔微微抽搐,那座早就被攫出的千仞石壁,也是在韓亭山陡然加快的步伐之中,坍塌消失。
山林之中圍觀的武道修士,只覺難以置信,哪怕是魂武九境的武道修士,也是張大嘴巴,天底下竟有如此駭人的魂武九境?
除卻依舊站在遠處淵亭岳滯的姚錢傅波兩人,無論是音爆雷鳴的呂真姜宇兩人,還是砥礪廝殺的楚天和韓亭山,所表現(xiàn)出的戰(zhàn)力早已超出了尋常武道修士所見所聞所想。
那條血色雷龍再次沖散幾道雪白劍紋,終于開始有潰散跡象。
身形愈發(fā)蜷縮佝僂的還童老人面色沉靜如止水,雙手大袖不斷飄搖,血腥漸起,手心那方云霞鼎也是光華逐漸暗淡。
“劍陣……流螢!”
楚天抬手抹了把頭上汗珠,雙手交叉后,驟然合攏,只見原本潰散就要消散的劍紋如得敕令,星星點點,開始在空中匯聚布陣。
一路奔襲近乎無敵之姿的蜷縮老人微微一怔,一臉的匪夷所思。顯然沒料到楚天還有如此一手。
只是韓亭山很快冷笑一聲,雙袖中露出與面貌極其不符的雪白手掌,衣袖微微一卷,雙手在空中旋轉一圈,頭頂有武魂法相驟然浮現(xiàn)。
一匹血色戰(zhàn)馬,上有武將持槍沖殺。
血色戰(zhàn)馬仰頭嘶鳴,那同樣一身血色戰(zhàn)甲的持槍武將,手中長槍直指天地。
“平川!”
只聽韓亭山平靜的說出兩個字,虛空流螢劍陣便開始急劇顫抖。
血色戰(zhàn)馬馬蹄高高揚起,重重踩踏而下,長槍如龍蟒奔騰。
一道無匹的氣勢橫沖出去,宛若萬千戰(zhàn)馬沖鋒鑿陣,原本困籠天地的流螢劍陣,在這勢大力沉的鐵騎沖殺下,竟是生生被沖撞撕裂!
兵敗如山倒,被撕裂一道豁口的流螢劍陣,其中神意一潰千里,很快便消散一空,整個炸裂開來。
接下來一瞬,楚天已被韓亭山近身一丈之內。
這位身材佝僂到極致的老人一掌輕描淡寫推出,血霧飄蕩。
傾城已經瞇起秋水雙眸,楚天的武魂法相有些古怪,只是她并看不出所以然來,但不可否認,楚天在靈紋造詣上的確堪稱天縱奇才,可如果只是這樣,若無意外,楚天今日怕是依舊難逃一死,只是傾城看向楚天臉龐,在韓亭山那一掌拍出后,并沒看到楚天臉上有絲毫的驚慌,只是周身有清風滌蕩,身影一閃而逝,快速后掠而去。在楚天重新立足之后,傾城心弦微動,因為騰轉挪移原因,此刻她只能看見楚天一些側臉棱角,背影身姿,生死面前,竟是如此堅韌挺拔。
給別人感覺,好像并非置身那種生死一線的凜然廝殺。
傾城皺起眉頭,女子本善變,心弦一瞬百轉。
楚天一手握拳放在腹部,一手平伸,手心向上,指尖遙遙指向韓亭山。
這一次楚天沒有繼續(xù)以‘劍符’對敵,只是沉默站立,扎根地上,巋然不動。
先前一番針鋒相對,沒有近身的砥礪廝殺,前后楚天從魂武畫卷中攫取‘劍符’已不下千道,十道一組,百次沖殺,竟是沒能沖破韓亭山血色雷龍防線。
楚天平伸手掌終于緩緩握拳,一腳踏后。
周身拳意流淌。
終于有浩然拳意洶涌出現(xiàn)。
我有一拳,可撼天!
傾城坐直身子,遙遙望向那位置之死地而后生,面對魂武九境卻毫無退意更無懼意的青年男子,她終于明白此方天地武運,為何會獨獨青睞于他一人。
她笑容玩味,輕聲問道,“要不要我出手?”
楚天默不作聲,看著漫天雷芒音爆狂舞的山林四野,身上氣勢不斷攀升。
韓亭山停下腳步,戰(zhàn)意愈發(fā)昂揚。
好像一場最后生死交手之前的寧靜。
楚天瞥了眼呂真那邊,兩人衣衫早已破碎不堪,再沒有先前那般的瀟灑俊朗之意,只是這兩位踏足魂武九境巔峰的武道修士,經過一連串的術法搏殺,體內靈元早已耗盡七七八八,音波不再浩渺如水浪奔襲,雷云也不再驚空滾動,只剩下刀戟相交的那種近身搏斗,方寸之間,不斷騰轉挪移,甚至于兩人手腳不斷顫抖,只是這種真刀真槍的拼殺之中,依舊處處可見匠心玄妙。楚天嘆了口氣,覺得有些惋惜,這種雙方靈元耗盡,招數(shù)之間卻都臻至巔峰的廝殺,若是能用心觀戰(zhàn)研磨,最是能溫養(yǎng)自身武道神意,只可惜眼下自己是沒機會抓住這份機緣。當初在進入福地秘境之前,青云閣朝仙峰那位叫劉廣的守門人,幫助楚天喂拳砥礪拳意,便是這個道理,只是當初劉廣出手雖算不上手下留情,比起呂真兩人真正的生死之爭,依舊相差甚遠,尤其是兩人靈元枯竭,廝殺不見勢弱,反而愈發(fā)狠厲霸道,更能衍悟那種與天地爭高低,一往無前的無匹氣勢。
楚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體內那口氣機一瞬千里,一腳再度猛然踏后。
方圓百丈,地面驟然轟鳴。
楚天咧嘴一笑,說了句讓面罩白紗的女子心中殺機橫生的話語,“這是男人之間的戰(zhàn)爭,娘們就不要插手了。”
姿容絕色傾城叫傾城的女子一氣之下就要抬手打殺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只是不等她反映過來,便看見楚天腳下清風席卷,如離弦之箭,向韓亭山驟然奔踏而去。
耳畔風聲如雷鳴。
對于那個叫傾城的漂亮娘們,楚天可不信她會真的站在自己這邊,指不定背后就有天大陰謀。
在看見那娘們第一眼,楚天心里就有一種直覺,若是跟那娘們走的太近,不是好事。
軒轅青青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楚天耳畔,生死相向,大是大非,少女對于楚天先前調戲那面罩白紗的女子并未有絲毫動怒,驚聲道:“你還真要跟那家伙近身廝殺不成?是不是不要小命了?”
楚天速度不減,以心聲平靜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楚天有個想法一直憋在心里,原本還想著哪天找個空曠高處,抬頭挺胸,跟軒轅青青這丫頭吹噓來著,生而為人,沒有誰是想死的不假,好死不如賴活著的茍且偷生也不丟人,只是有些時候,即便明知道是死,也要當死則死,我楚天便是如此!
楚天最后還會加上一句,咋樣,小爺我是不是很爺們,小妞你有沒有動心!?
只是眼下光景,去想這些有的沒的,顯然不太合時宜。
軒轅青青心神復雜,輕聲道:“若是你不敵那人,到時候我會出手。”
楚天腳步微頓,沉聲道:“這是我自己與韓家恩怨,你不要插手。”
軒轅青青身影如流螢霧氣,流溢在楚天耳畔,有些委屈,“可你要死了,我以后怎么辦?難不成真要那個妖媚娘們出手救你?”
楚天心中嘆息,不再說話。
與韓亭山之間,已近在咫尺。
楚天一腳猛然踏地,一拳遞出。
拳名,云巔!
名叫傾城的傾城女子,蹙眉盯著楚天,不知為何,她心里竟驀然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