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點三刻事件。
1
百歲光陰一夢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可是在這裡落幕的人,已經沒有了回首嗟嘆的機會。
餘輝漫在墓碑上,安撫著每一個或早已安息,或尚有眷戀的靈魂。
有些墓碑前面擺著香味猶存的花,有些墓碑卻早已與灰塵爲伴,這些墓碑一定也很寂寞。每天或許只能期待陽光的撫摸,寒風的譏笑,樹葉的路過。
或許,還有傾聽行人們的腳步聲,聽聽是誰的問候來了。遠些還好,如果是自己身邊的墓碑呢,最怕,是路過。那份心跳,那份嘆息。
“一定,不會有人來看我的吧”是不是會這麼想呢,我生命的弦戛然而止,有誰聽到了呢?
“好久不見”
她來了,蹲下身,撫摸著一個沒有半點灰塵的墓碑,墓碑上是一個年輕男人的照片,擁有一個可以融化所以冰霜的笑容的男人,彷彿可以包容一切的男人。
墓碑前的花還沒有枯萎。
“抱歉,我來晚了”
彷彿已經說了很多話,她坐在墓碑對面,靜靜的注視著。
⊙ttκá n⊙Сo “別在這裡驚擾遠去的靈魂”
她沒有回頭,聲音有種說不出的震懾力,身後的人卻將槍頂在她頭上,輕哼了聲,“這樣,聲音就小了,還可以用你的血裝點一下他單調的墳墓”
“惹我生氣的罪……”她轉身扣住扳機頂住自己額頭“是很重的?!?
“砰”
槍聲。衝破雲霄。
迴盪在夕陽籠罩的墳墓間。驚擾了安息的靈魂。沒有**,沒有痛斥,整個墓區馬上恢復了安靜,絲毫沒有迎接新人的跡象。
冷汗從他臉頰滑下,槍口已經頂住了他的太陽穴。
也許速度並不是很快,但他什麼都沒有看見。只知道一聲槍響之後,她已奪過槍繞到他身旁,這樣,交換了地位。
余光中,他驚恐的睨著她。纖細卻筆直有力的手臂,平靜而淡漠的臉龐,這樣的人怎麼會以這種速度這種手法交換了彼此的地位?
他真的曾經威脅她嗎,他真的能威脅到她嗎?
“惹我生氣的罪是很重的。。。很重的。。很重的”這句話一直迴盪在他腦中。
很重的。
重到要用生命來交換。
她沒有看男人踉蹌而逃的背影,又獨自坐在墓碑前,直至深夜。
星垂四野。
昏暗的路燈拉長了她的身影,映在並不是很乾淨的小路上,鞋子與路面的摩擦聲和蚊蟲撲扇的聲音和著奇怪的調子。彷彿是爲了省力氣,鞋子從沒有很高的離開過地面,總是蹭著步子。
每晚,都會這樣蹭著,幾乎走遍了整個城市。
每換一個城市居住,她都會在夜晚蹭過每一條街道。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入睡。
今天走的是一條寂靜破舊的小路,沒有夜市,沒有燈火通明的家,甚至聽不到任何打鼾的聲音,路燈,也是隔三岔五的亮著光,沒有了幹勁。
然而這一切都被一顆子彈打破。
她迅速的跳向一旁,躲開子彈的同時抓起地下散落的石子沿著子彈的來向打了出去。不管速度有多快,敵人也已經在攻擊失敗的一瞬間轉移了地點。左邊和後邊又有子彈射來,她踢向路燈借力跳了上去,一道銀光在路燈下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驚呼。她奔向相反的方向,在敵人還沒有開槍之前一刀插進喉嚨。拔出刀刃的時候甚至沒有噴散鮮血。
黑色的刀刃上沒有一滴鮮血,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著凌厲的光。
夜鶯。
自從進入組織後,她每天都重複上千次揮刀的動作。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刺入。拔出。
被授予“夜鶯”的那一天,她的靈魂就被注入了雙刀。她只能作爲雙刀而活。像刀一樣凌厲,一樣沉著。
她轉身去取回射出的刀,射出的刀扎入胸腔,妖冶的鮮血之花盛開在正中央,她把夜鶯收進黑色的制服衣袋。
少了刀鋒的阻止,鮮血之花愈開愈豔。然而鮮花的宿主卻突然跳起撲到了她身上。他將她撲到在地,掐住了纖細的脖子。
啊,原來是今天逃跑的男人。
女人並沒有費力去鬆開抓住自己脖子的雙手而是用雙手打向男人的傷口,趁他負痛的時候用腳支起他的身子踢了出去。
他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來,夜鶯已經插入了他的喉嚨。
插入,拔出。
這樣純屬而單一的動作總是十分有效。
男人充滿的仇恨的雙眼死死盯住她。
“非陌。我的名字?;鲄柟韥碚椅野伞!?
“厲鬼不會來。但是我來了”。
“嗚”。一隻針管插進了非陌的脖子,非陌回身反擊的雙拳被黑衣男人握住,男人順勢打向非陌的肚子。然後將非陌扔了出去。
“眼神停留在死人身上的人,也將變成死人?!?
非陌艱難的擡起了頭,只能看見模糊的黑衣俯視著自己,輕哼了一聲想要站起來卻又被踢向牆邊。男人抓住非陌的脖子,將她的身體靠在牆上。那一根針管奪取了她所有的力氣。
總以爲,就算一直舔著刀刃生活,也能僥倖生存,明明不相信奇蹟,卻希望奇蹟會在關鍵時刻出現,也許就這樣艱難生活到現在,如果說沒有想過到底怎樣生活纔是正確的,那是假話。只是沒有答案而已,那麼怎樣死纔是正確的呢?
也許,能活到現在已屬僥倖。畢竟 ,句號拖的再長,也只代表結束。
她已經沒有了思考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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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救她。救她。救她!!!”
她猛然坐起身子。狠狠的砸了牆壁。迅速摸出了手機。
三點三刻。
不祥的數字。
白色的頭髮。蒼白的臉龐。映在手機屏幕上。相比起一臉憔悴,說是憤怒更合適。
“可惡!又是五更!”
她坐起身喝了一杯白水。又大字型的躺在了牀上,窗外的月光照亮了她的銀髮。相比起來,她額頭上的手臂卻黑了許多。黑瘦但是結實。她的手也不沒有年輕女人應有的纖細光滑,而是像男人乾燥甚至磨出了繭。但是她的臉頰還是十分乾淨,十分美麗。五官嬌小卻有掩飾不住的霸氣。乾淨刺眼的白色短髮凌亂著,露出了無盡的煩躁。
“夢。三點的夢”
她討厭做夢。每次夢醒時分都會趕緊看時間。只要不是五更就好。心裡這樣默唸著。
五更。三點至五點。每次在這個時間夢醒,夢裡的事都會化爲現實。越接近五點,夢越真實,也越不祥。周公解夢說夢見死人意味著解除壓力。而她夢見死人,這個人就真的死了。就好像死人迴光返照進入她的夢中一樣。甚至有時組織派她去刺殺某人之前她就會夢見那個人。如此真實的預感了不幸的將來。
最諷刺的是,她夢不見幸福。夢中只有無盡的死、死、死。像是一個能看見人類終結的死神。
傳說,潘多拉神盒,把最後的希望關在了裡面。但是,留到最後的就一定是希望嗎?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夢到幸福就是她死亡的鐘聲!
也許,她也想聽聽這死亡的鐘聲。
“死神的死亡鐘聲一定很特別吧。”
“非陌。在我找到你以前不要出事”
看著短信發送完畢的報告,她套上了簡單的白色T恤和洗的有點發白的藍色牛仔褲。下樓。
白色的商務車消失在黑暗的夜色裡。
希望這位白色的死神沒有帶去不幸的消息。希望一切都還可以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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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教室內,黃昏堆積。時光早已翩然輕擦。
推開門,幽怨的吱呀聲蔓延了教室。在夕陽的渲染下,屋內瀰漫著有些渾濁的染色的空氣,剛剛值日過後留下的灰塵黏著在空氣裡。有些嗆鼻,卻捨不得離開這份寧靜,這份落寞。
桌椅都被很整齊的擺放著,黑板上了無字跡,卻有很明顯的擦拭痕跡,這塊黑板不知默默承受了多少或重或輕的字跡。
拉開椅子,重重的做了下去,彷彿要靠椅子抗議的聲音來喚醒什麼人。
他將雙手放在椅背上,靠著頭,靜靜感受著時間流逝。
“今天我上課又睡著了啊,手託著腦袋,砰的磕桌子了啊,唉。。”
“今天老師居然給我們唱藍精靈‘在那山的那邊水的那邊~’”
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絮絮叨叨的把今天的奇聞怪事都嚷嚷出來,可是今天不行,今天聽她嘮叨的人沒有來。也許,他已經習慣了她的缺席。作爲一個轉校生,她存在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可是他卻一見如故。她不在,對於他來說時間就彷彿蝸牛爬過,他甚至能聽到蝸牛蠕動的聲音,甚至想要用鉛筆描出蠕動的軌跡,然後再輕輕擦掉。
下課鈴,響了。
他推回了椅子,斜跨上書包,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走了出去。
“喲,又被她踢開了啊”
他把揹包衝著對面調侃的胖子甩了過去,“我寧願被她踢也不願意被你噴口水啊”
“來來,哥給你留著口水留一天了”
胖子喝光了剩下的一點可樂,把他拽進懷裡,嘴還沒有接觸到他,就感到肚子一陣疼痛,旋即低頭大喝“看頭”。
“唉……您老的鐵頭又有進步啊”
他摸著自己的頭,望著身旁那個身材微胖,一張典型宅男頹廢熊貓臉的男生,“是不是因爲你整天熬夜新陳代謝不足,都堆積在腦袋上了啊,怎麼這麼硬”:
“嘿嘿,這才叫做知識就是力量,我滿腦子都是知識,很好很強大,很黃很暴力喲吼吼”
“你滿腦子都是loli纔對吧”
“總比你滿腦子都是臭臉好吧,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能老臭著臉啊,像怨婦似的”
“你懂什麼,去找你的loli少婦吧”
“那個遊戲早過了,以爲都像你那麼遲鈍,唉對了,今天去我家啊,有好東西喲”
他低頭看了一下表,5點20分。
“不了。我要去超市。以後吧?!?
即使不忍心看著肥宅失望的表情,他還是走向了超市的方向,他知道她有夜裡遊蕩的習慣,他怕她遊蕩回來會餓,所以總會買些東西放在她家。
半個小時後。他要去她家裡等她。他們並沒有同居,只是她把家裡的鑰匙給了他。她告訴他如果有一天她突然不在了,不用等她,她的家就是她留給他的存在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