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煙迭起,少室山上,喊殺聲震天。
原本的佛門清靜圣地,此時已經化作阿鼻地獄。
少林與中原武林一方本來人手就少,更不是天山童姥、鳩摩智、丁春秋、慕容博等頂尖高手的對手,當此危急之際,少林方丈又身敗名裂,真是連一個發(fā)號施令之人都找不出來,群雄且戰(zhàn)且退,已經被逼入少林寺內,但見廣場之上,殘劍斷刀遍地,更有灰衣黃衣僧眾、武林群豪倒地哀鳴。
原本的青石地板,被踏出了深深的腳印,這是內功高手比拼內力所留下的痕跡。
“玄慈小和尚!你再不投降,姥姥可要放火燒和尚廟啦!”
天山童姥一揮手,群魔當即點燃火把松木,煙霧寥寥,眼看便要將這少林寺燒成一塊白地。
玄慈等高僧皆是身受重傷,有的直接躺在地上喘息,此時心知無幸,都摸摸念誦起‘往生經’來。
“虛清,你干什么!”
一個中年僧人忽然大叫,原來唯生死間,有大恐怖,一看外面敵人要放火燒寺,一些中原群雄兩股戰(zhàn)戰(zhàn),偷偷翻出墻去投降,見少林僧人不加阻止,逃亡愈多,最后連原本的和尚也待不住了。
“阿彌陀佛,此時留人,便是殺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放他們走吧!”
玄慈端坐大雄寶殿,已是決意以身殉道。
聽他一眼,旁邊的不止虛字輩小僧,便連慧字輩的都逃了大半。
“虛竹,你也走吧!”
玄慈望著旁邊的虛竹,閉上了眼睛。
“遵……”虛竹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不知道應該叫爹爹還是叫方丈。
群僧心里頓時翻了一個白眼:“當此之時,你還只是記掛著這個私生子……唉,父子天性,這本是人之常情,可你是我們方丈……”
……
“看來剩下的和尚是死不悔改了!”
天山童姥看了看跪成一排的俘虜,中間還有不少灰頭土臉的僧人,當即叫道:“給我燒!”
“施主且慢!”
便在這時,一聲高喝,如同獅吼龍吟般從少林寺后山傳來,聲震四野,竟然將幾千人的聒噪都壓了下去。
群峰四面回響,來回蕩漾著嘯聲,令童姥心里一凜:“不想除了段小子之外,世間竟然還有此等高人!”
鳩摩智等人放眼望去,只見一道灰影從藏經閣方向飄落下來,足不點地,幾個起落便跨越數(shù)十丈距離,渾身竟似沒有血肉,仿佛一只大紙鳶般飛來,輕功之奇,實是生平從所未見,宛如身有邪術一般。
“好!好!好!姥姥隱居多年,卻沒有想到少林寺內除了靈門之外,居然還有你這個老和尚!動手!”
天山童姥高喝一聲,天山六陽掌輕飄飄地拍了出去。
另外一面,鳩摩智連使火焰刀,丁春秋施展毒功,慕容博卻是目光閃動,略微退后兩步,手上參合指凌空虛點。
灰影落下,露出掃地僧的模樣,此時他稀稀疏疏的幾根長須已然全白,有氣沒力地道:“諸位施主且慢動手!”
殊不知比武決斗之中,最要緊的便是先發(fā)至人。
天山童姥幾個見他輕功有如鬼魅,又是和尚,乃是今日大敵,一出手便是圍攻。
這幾人都是當世有數(shù)的好手,平時均不屑聯(lián)手對敵,此尚是生平首次,卻配合得天衣無縫,石破天驚的掌力、刀勁、毒藥、指風瞅準灰衣僧落點,當真是要將他一擊斃命。
此時,便是換成逍遙子復生,與灰衣僧易地而處,恐怕也非得重傷殞命不可。
誰知那老僧只是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佛門善地,諸位施主不可妄動無明。”
他雙掌這么一合,便似有一股力道化成一堵無形高墻,擋在眾人之前。天山童姥排山倒海的掌力撞在這堵墻上,登時無影無蹤,消于無形,其余人的刀勁指力也無不如此。
“此人到底是人是鬼?”
天山童姥幾個一對視,臉上均是被駭然之色充滿。
“我……我當然是人!”
掃地僧動作遲緩,磨磨蹭蹭地行禮:“還請諸位高抬貴手,大發(fā)慈悲……放過老衲這片棲身之地吧!”
他雙眼緩緩從天山童姥、鳩摩智、丁春秋臉上掃過,在鳩摩智臉上一頓,直到看到慕容博,才微微點頭,又搖了搖頭。
慕容博見這老和尚雙目無神,渾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樣,但剛才的神功卻是可怖可畏,見他一雙眼睛盯著自己不住查看,當即道:“你看什么?”
“阿彌陀佛!”老僧緩緩搖頭:“慕容施主強練我寺七十二絕技,病灶糾結入體,卻是比另外一位大師更加嚴重,大禍即在眼前!”
“小僧已如約而至,還請施主不吝賜見!”
掃地僧看完慕容博之后舉目眺望,看向了方明所在的肩輿。
“臭和尚胡說八道!”
慕容博覬覦少林絕技,暗自偷學,那是極大隱秘,所知者寥寥,此次竟然被對方一口道破,心里卻是一驚。
只是他乃桀驁之人,驚懼過后,便生憤怒,一拳勢大力沉地向掃地僧砸去,赫然乃是七十二絕技之一的‘大韋陀杵’!
孰料這一拳擊出,在那老僧身前兩尺之處,突然間又如撞上了一堵無形氣墻,更似撞進了一張漁網之中,拳力雖猛,卻是無可施力,被那氣墻反彈出來。
慕容博大驚而退,那老僧卻緩步向前,伸出一掌,拍向慕容博頭頂。
慕容博初時見那老僧走近,也不在意,待見他伸掌拍向自己天靈蓋,左手忙上抬相格,又恐對方武功太過厲害,一抬手后,身子跟著向后飄出。
他姑蘇慕容氏家傳武學,本已非同小可,再鉆研少林寺七十二絕技后,更是如虎添翼,這一抬手,一飄身,看似平平無奇,卻是一掌擋盡天下諸般攻招,一退閃去世間任何追襲,守勢之嚴密飄逸,直可說至矣盡矣,蔑以加矣。圍觀諸人個個都是武學高手,一見他使出這兩招來,都暗喝一聲采,縱使天山童姥也不禁欽佩。
豈知那老僧輕輕一掌拍落,波的一聲響,正好擊在慕容博腦門正中的“百會穴”上,慕容博的一格一退,竟沒半點效用。“百會穴”是人身最要緊的所在,即是給全然不會武功之人碰上了,也有受傷之虞,那老僧一擊而中,慕容博全身一震,登時氣息一閉,向后便倒。
“爹爹!”
慕容復狂叫上前,雙掌擊出,整個人又被無形巨力彈開,滾在地上,狼狽不堪,幸好沒受什么傷。
他乃是頗有心計之人,當即裝作傷重難支,大聲慘叫,伺機而動。
“還請施主現(xiàn)身一見!”
掃地僧看似衰老不堪,好像下一刻就要斷氣,但每一步掠出卻都有十幾丈遠,眨眼間就來到了肩輿之前,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掌,要去掀開那簾幕。
鳩摩智、丁春秋等人巴不得方明被掃地僧干掉,做出一副追之不及的狀態(tài),心里卻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老和尚當真是急性子!”
呲啦!
簾幕掀開,露出一只白皙若玉的手掌,與掃地僧的枯手微微一碰。
咔嚓!咔嚓!
掃地僧倒退數(shù)丈,肩輿附近的星宿弟子卻是一聲慘叫,紛紛被彈開,肩輿筆直墜落到地面。
“不識看經不坐禪,饑來殘風渴來露。陰陽點破眉心竅,方奪天機造化功!”
漫天白紗如片片蝴蝶飛舞中,一名豐神如玉的少年款款走出,赫然便是方明!
只是此時的方明身上似乎多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眉目相貌更是與之前有了極大不同,反而更似主世界的本相!
“你……你……你……”
童姥尖叫一聲:“你是誰?段小子呢?”
“童姥難道認不出我了?”
方明一笑,他原本當段正淳的時候,為了外人不驚訝,也是有意讓自己看起來衰老了一絲,但沒有想到進階宗師之后,全身脫胎換骨,更是以眉心祖竅之靈重塑肉竅,不僅令他回復此身巔峰,外貌更是向主世界的本尊靠攏。
“應該不止是進階宗師,還有長春真氣的效果!”
方明看著自己晶瑩如玉的雙手,臉上綻放開笑容。
此時的他,已經是真真正正的宗師!
“宗師之境,眉心祖竅常開,本性真如坐鎮(zhèn),總攝一切么?”
方明仔細感受著這一切。
進階宗師之后,他原本的內氣總量絲毫沒有變化,但一切都不同了!那種掌控自身一切,能調動最細微之處的感覺,實在令人迷醉。
這不是力量的強大,而是絕對的掌控!
以自身的‘識神’掌控‘陰神’,從而獲得對肉竅的全面掌控之力!
此時的方明稍微一內視,便看到自己的身體如同一個巨大的宇宙,一條條經脈如同銀河,穴竅宛若星辰,綻放明暗不定的光輝,而眉心祖竅則是那眾星之主,周天星神,統(tǒng)御一切。
“天無盡藏,人無盡藏,果然如此,人身便是一個大寶庫!”
這具身體的一切反應,乃至每個穴竅的用途,刺激穴位的后果,傾刻便在方明眼內浮現(xiàn),到此等地步,隨隨便便便可鼓搗出無數(shù)氣功妙法。
從未有一刻,方明可以如此準確地把握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