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五年
不知誰說過,時間其實是一把殘忍的刀,也是一道殘忍的風景。
在荏苒的流逝中,歲月不經(jīng)意的就過去了五年。
這五年里,沈洛心到過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就是離山村六十里的山外小鎮(zhèn)上。
五年的時光,沒有給她的面容上留下太多深刻的記憶。
只是增加了她成熟動人,卻又知性-恬淡的氣質(zhì)。
西淩從軟軟糯糯的還在吃奶-的時候,就到了這里,轉(zhuǎn)眼到如今已經(jīng)五歲,跑的很歡很跳躍了。
沈洛心卻感覺自己宛如在這里經(jīng)歷掉了一整個人生。
在這里生活第一年的時候,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午夜夢回到那個寬大的山莊,那個家。
也會記憶起那些她和他開懷幸福的日子。
可是每到夢快醒的時候,總是能看到父母哭泣落血的眼睛。
然后回憶的美夢就變成了噩夢。
再然后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看著黑夜中,模糊不清的四周,冷清、孤寂、恐懼就油然而生。蟲
多少夜都是這么無聲地哭醒,淚流滿面!
終究是無法做到原諒啊!
也不是沒想過那個人在失去了她之后會怎么樣?
沒有了她的血,他每個月固定的發(fā)病的日子,又該如何過去?
可每當這么想的時候,她的內(nèi)心又有另一種痛快。
想著若是能以這樣的方式,報復他,給爸爸媽媽報仇的話,也許也不啻為一種解脫!
可為什么每每真的想到他會死,會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里的時候,她的心又痛如刀絞呢?
后來,慢慢地習慣了在半夜驚醒,習慣的天明的時候哭泣的她,漸漸地開始催眠自己不去想她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
早就該知道,從離開了那個家開始,往后的生活就只有靠她自己了。
第二年的時候,在山里的春天結(jié)束的時候,小西淩第一次會走了。
也第一次會開口叫媽媽了。
而從那個夜晚起,她再也沒有午夜哭醒過,也再也沒有去想那個叫魏蓮霆的男子!
因為陡然間她終究意識到,原來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年,那人再也不可能還活著了。
山里的小學,依舊是簡陋的,不過沈洛心投入的心血卻沒有絲毫減少。
她從B城里帶來的衣服之類的,從進了山開始就再也沒有動過。
她和這里所有土生土長的農(nóng)村婦女們一樣,穿樸素而簡陋的衣服,只有給西淩的東西,會請山里固定出去買東西的人,從外界買來好一些的。
小家伙是個天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父親,也是個天才的關(guān)系。
不過五歲的西淩,幾乎已經(jīng)讓沈洛心教無可教了。
她所能知道的,所能教授的東西,幾乎都傾囊而授了。
可小家伙偶爾還是會用求知若渴的眼神看著她。
讓沈洛心不止一次感嘆,有個太聰明的天才兒子,對于做母親-的人來說,真是個不小的壓力。
村里的人都和沈家母子很熟悉了。
自然照顧她們生活,替沈洛心帶孩子的啞嫂,大家也一并都熟悉的很了。
一開始很多人都擔心這個城里來的美麗女老師,住上一段時間后就會耐不住這里的落后和冷清,離開這里。
但是隨著沈洛心在這里一年又一年的認真執(zhí)教。
所有的人都對這個美麗善良且耐心十足的女先生,報以很高的敬意和感激。
五年如一日,多少人能耐得住這份清苦?
但是沈洛心做到了。
村支書前年過世了,他的兒子接替了他做了村支書,村子里在這幾年也發(fā)生不少的變化。
城里的電也慢慢開始都通上了。
不再是只有山腳少數(shù)的人家可以有電用,山腰子上的人家也開始有電了。
沈洛心的房子這里便是最先通上電的山上住戶。
后院的自留地里,好幾種蔬菜都長得非常的茂盛。
在籬笆樁外甚至還搭建了一個草棚,專門用來養(yǎng)雞養(yǎng)鴨的。
畢竟孩子正當長身體,光有蔬菜是不足夠營養(yǎng)的。
三五不時,山下的學生家里,也會送來一些豬肉和野味。
沈洛心和啞嫂她們過的不算清貧。
只是最近一段日子,沈洛心還是有了心事和煩惱。
啞嫂跟著她來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已經(jīng)五年了,因為害怕魏家的人還會在尋她們。
五年里,啞嫂一次也沒有提及要回家去看看的事情。
更是連央她打個電話回去報個平安都不曾。
而最近一段日子,啞嫂的身體明顯不太好了,飯量也少了,睡覺也不太好了。
有幾次,她半夜起來起夜的時候,發(fā)現(xiàn)啞嫂的房間里傳來低泣的聲音。
這都讓沈洛心的心里感覺到很重很重的愧疚。
也許是時候讓啞嫂回去了。
畢竟都過去了五年了,魏家的人也許早就不再找他們了。
縱然真的還有人找她,她也不懼了!
她沈洛心并不虧欠他們魏家,要說有罪的,應(yīng)該是他們才對!
而她之所以不愿意離開這里,只因已經(jīng)喜歡上了這里,把這里當成了她的歸屬罷了。
“啞嫂,這個給你!我已經(jīng)和大石說好了,讓他送你回B城,下午就走!”
沈洛心說著,把一個青布的包裹推到啞嫂面前。
啞嫂一驚,拿過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厚厚的好些疊錢。
頓時表情更加恐慌了起來。
沈洛心卻雙手握住她的手,輕聲地道,“啞嫂,這些年多虧了你,不然的話,我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生活,肯定會無比的辛苦!”
“可正是因為有了你,我們母子才終于能夠安定下來,有了今天的日子!”
“這里面是二十萬,請你別再拒絕我了,我很想給你多一些,但是我總要給淩兒留一點,所以你原諒我的自私!”
“你跟著我這些年在山里吃苦,自己的家,自己的兒子也都沒顧上,他們的心里肯定也很苦!”
“最近你身體不好,我?guī)状慰吹侥惆胍箍蓿乙仓滥阈睦锸窍爰伊耍 ?
“你放心回去吧,在這里,多的是村里人會關(guān)照我們母子,不會再有什么困難趟不過了!”
“所以請放心,好嗎?”
“大石人老實穩(wěn)重,辦事也謹慎,也是出去跑過的人,托別人送你,我不放心,但是大石我信得過。”
“一路上,錢藏緊了,不要讓人看到,就是大石也不要讓他知道,以后,你多保重身體!”
沈洛心說著眼眶就紅了。
而啞嫂更是眼淚不斷的流了起來。
一個勁的從喉嚨口發(fā)出嗚嗚啊啊的聲音。
頭也不停地搖著。
沈洛心知道她是舍不得她們母子,可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這么多年,她已經(jīng)拖累她很多了。
“啞嫂,若是回去后,家里人都還太平,就好好的過日子享享清福,也別出再出去做把歐姆了,辛苦!”
“若是家里人都已經(jīng)搬了,也別怕,還回來,我陪著你一起去找!”
“嗚……”
啞嫂泣不成聲的哽咽著,知道夫人是下定決心要她走了,她唯有不舍的點頭聽話。
兩人抱在一起痛哭了起來。
許久,沈洛心才微笑著主動給她擦眼淚。
“沒事的,啞嫂,開心點,我們都別哭,能回家應(yīng)該是件開心的事情,不是嗎?”
“雖然眼前我們分開了,不過,你永遠是我和淩兒的親人,這一點不會改變!”
啞嫂再度用力的點頭,手也開始不斷的比劃了起來。
沈洛心微笑帶淚的搖頭,“不了,我和淩兒在這里住習慣了,也許等淩兒大了,我會帶他去外面見世面,現(xiàn)在,我還是喜歡這里。”
啞嫂聽到她的回答,明顯的感覺很失望。
但是失望過后卻又是另一種期望,再度比劃了起來。
沈洛心看了之后,笑了,“啞嫂,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也會好好照顧好淩兒的,我保證!”
終于送走了相依為命了五年的啞嫂,牽著兒子的小手的沈洛心,久久的站在道邊,體會了已經(jīng)久違體會不到的寂寞和冷清。
已經(jīng)越長越像魏蓮霆的小西淩,拉了拉母親-的手,輕聲地道,“媽媽,姥姥是不是以后不會再回來了?”
沈洛心緩緩地蹲下身子,“姥姥是回她自己的家去了!姥姥在那里會很幸福的!”
“媽媽你也會很幸福的,姥姥走了,西淩會照顧好媽媽-的!”
“好孩子,媽媽知道!”
“可是媽媽你在哭!”
“媽媽不是教過你嗎?有時候高興也會流眼淚的,媽媽這是在高興,不是因為難過!”
西淩卻搖了搖頭,小小的稚嫩的臉上,一派老成之色。
“媽媽你在撒謊,你明明是在難過!”
“不過就算媽媽你是在高興的流眼淚,淩兒也不想看到媽媽這樣的高興!”
“媽媽,你放心吧,哪怕全世界的人都離開,淩兒也不離開媽媽!”
聽著兒子這樣人小鬼大的話,沈洛心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小傻瓜,什么全世界都離開你也不離開,這種話誰教你的?聽著別扭死了。”
“媽媽你笑了!”
看到沈洛心笑,小西淩柔嫩的小臉上,頓時也露出歡喜之色。
“沒有人教我,前天我去猴子哥哥家玩,他們家的收音機唱的歌詞里說的,我就記住了。”
沈洛心再度笑了,差點忘記了她的寶貝兒子是個過目不忘,過耳就能銘記的天才兒童。
忍不住抱起了他,在他的小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
“好淩兒,真是媽媽-的驕傲!媽媽這次托你大石叔叔給你從外面買個筆記本電腦回來,正好可以教你學電腦了,你看好不好?”
“太好了!媽媽真棒!”
“那我們回家吧!”
“嗯,媽媽,我們回家!不過媽媽你要放我下來,我想自己走!”
“好!”
沈洛心依言把他放到了地上,然后給他一根自己的食指,小家伙輕輕地用他的小手,握住了她的食指,跟在她的身邊,就一起往前走去。
一路上,他還乖巧的不斷的講述小故事,逗他的媽媽開心。
不少村里的人,都用羨慕和含著善意的微笑,看著她們母子的身影越走越遠。
同樣的五年。
在魏氏,在B城,也發(fā)生了不少的事情。
容氏和魏氏,從沈洛心失蹤后,全面進入了敵對和商戰(zhàn)。
容嘉的商戰(zhàn)能力再高,缺少了容恬的掌舵和指點之后,又哪里是魏連庭的對手。
容氏在幾年里,商場份額被魏氏吞掉不少。
雖然依舊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和越加龐大且發(fā)展勢頭迅猛的魏氏這艘航空母艦相比,就要遜色太多了。
容恬當年在同樣知道了沈洛心的失蹤理由之后,自此沉寂和墮落了好久。
直到一年后,才重新振作起來,并試圖積極報復魏氏,替沈洛心出氣。
只是時不我與,因為就在那一年,他被查出血癌,從發(fā)病到末期,過程出奇的短,不到半年,就含恨離開了人世。
彌留之際,還執(zhí)著著想要再見沈洛心一面,只可惜那個時候的沈洛心,處在交通極其不發(fā)達,甚至連個電視和報紙,都不普及的地方。
對于外界因為尋找她而起的種種的風風雨雨,她都沒有機會去聽聞到。
自然更加不知道,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她失去了她那唯一的有所虧欠的朋友。
而容恬的死,對于那個時候,正在努力對抗魏氏的容氏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容嘉自此就屢戰(zhàn)屢敗了!
然而對于魏連庭來說,容恬的死,卻并不是一件令他高興的事情。
失去了值得敬佩的對手,他的心里更是有了落寞至深的感覺。
尤其是蓮霆為了尋找洛心,自出了門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到B城的土地上之后,他的痛苦就更加深重了。
顯然與洛心的寧靜生活相比,他們兄弟倆簡直就像是生活在地獄里一樣。
誰也沒想到,這一熬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