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又飄起雪來,紛紛簌簌地落在屋檐上,草地上,小路上。
本就是寒冷,肅殺的冬日,因?yàn)檫@雪,倒是變得柔軟起來。
姜璇從崔家回來后,一直窩在房里不愿意動彈。
許氏和姜珠兒從那日在許老伯爺手中拿了證據(jù)過來后,就被送到普濟(jì)庵去了。
把許氏送到普濟(jì)庵去,是姜璇提議的。
雖然她不知道普濟(jì)庵到底有什么不同,可直覺里,就是古怪。
既然許氏從前給了普濟(jì)庵那么多嫁妝,那么,這次干脆再送過去。
至于姜琚,早在那日姜璇和姜崇說過之后,姜崇就暗中安排,將他送去了北疆軍,從一名傳令小兵做起。
至于將來如何,那就看姜琚的造化了。
猶記得那日,也是冷冽的寒風(fēng)吹著,姜琚呆呆地坐在馬車?yán)铩?
馬車行駛出一段距離后,他才敢掀開車簾,默默地看著將軍府的方向。
隔得老遠(yuǎn),天色陰沉,其實(shí),他什么都看不見了。
可他的腦海里,自動浮現(xiàn)出將軍府的朱紅大門,還有門口兩尊威武的石獅子,更有上頭懸掛著的,風(fēng)吹雨打依然屹立不倒的將軍府牌匾。
他腦海里也浮現(xiàn)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父親,姐姐,隔房的堂兄妹,叔嬸……
甚至,他身邊侍候過的下人,他都想到了。
唯獨(dú)的,他刻意忽略了許氏和姜珠兒。
如果不是姜珠兒將事情捅給他知道,也許現(xiàn)在他還是姜家的孩子,哪怕有一天會戳穿,可他也不想這么快來臨。
至于許氏,他的生命是她給的。
他本不應(yīng)該恨她,可內(nèi)心深處的憎恨怨懟他怎么也無法控制住。
今生今世,他都不想再見到她!
臨行前,他想去再見一次曾經(jīng)的父親姜崇,只是,他羞于去見他。
姜琚緊緊攥著拳頭,以后,他一定會堂堂正正的站在父親面前,他一定會讓他為自己驕傲的。
許氏一直到去普濟(jì)庵的時候,也沒再見到姜琚。
她在馬車?yán)铮偪竦呐曋胍獑査⑷チ四睦铩?
她怕姜璇把姜琚給殺了,畢竟她的孩子身份來歷都不光彩。
二太太和三太太本就和許氏不太和睦,出來送許氏的時候,見許氏眼睛里滿是刻骨的怨毒,早就沒了心情,折返回后院去了。
剩下的就是姜璇和跟著許氏去普濟(jì)庵的兩個婆子。
兩個婆子不是去服侍許氏的,而是去監(jiān)視她和姜珠兒的。
姜璇將二太太和三太太送走,看了兩個婆子一眼,婆子會意,退到一邊。
“你是不是還想等著琚兒過來送你?真是可惜了,琚兒很聰明,他知道該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以后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了。”
“哦,你還想等許家來接你出來是不是?別做夢了,不但你兒子不要你了,就是許家,也放棄你了。”
“以后,你就在庵堂里和你女兒一起等死吧。”
姜璇俯在許氏的耳邊慢慢的說著,唇角帶著笑意,仿佛是真的在送行。
許氏腦子里一片空白,琚兒竟然真的不要她這個親娘了?
不,不可能!她不相信,琚兒那樣的孝順,怎么會丟下她和珠兒?
她眼睛直直的看著姜璇,仿佛魔怔了一樣。
邊上的姜珠兒見許氏這個樣子,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娘已經(jīng)這樣了,姜璇,你還想怎么樣?可別忘了,她還是你名義上的母親,姜家還沒將她休了呢。”
姜璇冷笑一聲,不屑的看了姜珠兒一眼,“你和許氏就去庵堂呆著吧,對了,要過不下去,可以找你娘問問,你親爹是誰,讓他來救你……”
她始終相信許氏的奸夫不是什么阿貓阿狗。
許氏眼高于頂,心里又記掛著姜崇,一般的人怎么可能讓她隨便就委身與他?
而姜老夫人該如何的處置,要等皇上那邊下令,可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了,遲遲的沒有讓姜崇處置。
對于姜崇,該做什么還是讓他做什么。
這場雪斷斷續(xù)續(xù)地下了三天,直到第四日早上才轉(zhuǎn)小了,飛著雪花粒。
姜璇的碧月閣院子里積滿了雪,一腳下去,已經(jīng)沒到腿肚子位置。
……
林翊去了宮里一趟后,蕭越就把人手分配給了林灝,雖然林灝沒參理過這些事情,可蕭越給的人手都是精干的。
手頭上有什么證據(jù),有什么人證,該怎么查,都和林灝說的一清二楚。
最開始,林灝也是懵懵懂懂的,到了后來也都清晰明朗起來。
事情錯綜復(fù)雜,查起來也不是那么容易,林灝站在窗前,看向窗外。
窗外太陽照在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看著那些積雪,嘴角微微地出現(xiàn)一絲笑容。
這些天,姜家大姑娘的影子一直在他腦子里揮不去。
他希望,這個人能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到永久。
有了孩子后,他一定會認(rèn)真的教導(dǎo),讓他感受到充分的父愛。
彌補(bǔ)自己未曾在父親那里的缺失。
想到林翊,他讓小廝把他的斗篷拿來,去了后院見淑太妃。
他是由淑太妃一手養(yǎng)大的,淑太妃與他而言,不僅是母親,還是他的精神支柱。
所以,他真的很希望淑太妃在外祖家行刺父親的事情里沒有插手。
否則,他也保不住她。
到淑太妃院子的時候,丫頭正在給她捶腿,另外則有丫頭端了參湯進(jìn)來,給淑太妃喝。
見到林灝來了,淑太妃把人都給趕了下去。
淑太妃略略抬了抬眼皮,翹起唇角,抿了口參茶,慢悠悠地問兒子,“你怎么來了?你父親不是讓你去查你外祖家嗎?”
“你來我這里,就不怕說漏了嘴,給你外祖家通風(fēng)報信?”
對于淑太妃的冷嘲熱諷,林灝絲毫不以為意,他沉靜地,吐字清晰地道,
“既然母親知道事情的后果,不要給舅舅他們通風(fēng)報信不就是了。”
“你現(xiàn)在是林家的人,是我的母親,難道你的榮辱不應(yīng)該維系在兒子的身上嗎?”
淑太妃有些恍惚,顫著聲地問她這個她辛苦養(yǎng)大的孩子,
“你……你說什么……你讓母親不要管你舅舅他們?”
林灝忍不住道,“你如何管他們?難道他們做的事情真的如父親說的那樣,是你安排的?”
“不是。”淑太妃想也沒想,否認(rèn)的話脫口而出。
“他是你父親,我怎么會那么做?就算他眼里沒有我們,畢竟夫妻一場,我怎么會這么做?”
林灝抿抿唇,“那不就是了,現(xiàn)在還沒查清楚,可舅舅他們一個窺伺帝蹤是跑不掉的,到時候要怎么發(fā)落,就看父親的意思了。”
“而且,父親并不是眼里沒有我們,他不是把我和三弟都安排的很好嗎?還有母妃您,讓您跟著兒子出宮做老封君,如今京里誰不敬你幾分?”
淑太妃不否認(rèn)他說的,可這些都不是他要的,京城里的人,捧高踩低的。
敬重她?有對護(hù)國大長公主,肅王妃那么敬重嗎?
不過是一個閑王太妃。
如果她要的是這個,那之前那么多年的汲汲營營又算什么?
林灝見他的安慰并沒有讓淑太妃開懷,反而是唇緊抿著,于是笑了笑,挨著淑太妃坐下,笑著道,
“這事等查清楚了,我們再說,今日,兒子是想和你說另外一件好事情的,你聽了,肯定高興。”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這樣小意的姿態(tài),讓淑太妃緩和下來。
她輕輕嘆了口氣,按住林灝的手,說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娘和你舅舅他們牽扯在一起,可我是半截身子進(jìn)土的人了,若是我將來去了,誰能照顧你,關(guān)心你?
指望你父親嗎?
這也是我一直籠住你舅舅他們的原因啊,等到將來,再給你找一門好親事,有你舅舅和你岳家,就算娘死了,娘也放心一些啊。”
林灝眉頭一皺,他不想聽這些不吉利的話,他還盼望著母親能夠長命百歲呢。
不過,他同時沉默片刻,母親雖然也偶爾會去各家宴會,可到底后宅只有她一人,難免寂寞。
縱然她是太妃娘娘,家里的錦繡成堆,丫鬟仆婦成群,到底那些人都不是貼心人。
他抿了抿唇,打定主意,
“娘,你會長命百歲的,我今日過來,就是想和你說,你不是一直想我娶親嗎?我同意了。”
淑太妃心頭先是一驚,后又是一喜,兒子一直以他還小,不肯說親,沒想到,終于想通了。
這喜悅來的太突然,讓淑太妃有點(diǎn)患得患失的,怕林灝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她到,“你想好了?你真的要娶親?”
林灝堅(jiān)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
“不過,娘,人我已經(jīng)看好了。”林灝說道。
淑太妃沒想到這孩子著急起來倒好似老房子失火,燒的如火如荼的,人都看好了,她笑著問道,“你看上哪家姑娘,跟娘說說,娘到時候去求你皇祖母,給你賜婚。”
“是鎮(zhèn)北將軍家的大姑娘。”林灝清晰地告訴他的母親。
“哐啷”一聲,淑太妃手動了一下,將桌上裝著參湯的碗給碰到地上。
這幾個字,簡直如晴天霹靂般轟在她的頭頂。
“你說什么!兒啊……你怎么回事……你……鎮(zhèn)北將軍家的大姑娘……這是瘋了不成?你怎么會想要……她!我的天!”
淑太妃臉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手也哆嗦,唇也哆嗦,指著林灝半響說不出話來。
林灝不明白淑太妃為什么聽到是姜大姑娘這樣大的反應(yīng)。
姜大姑娘很好啊,母親為什么一幅不喜歡的樣子。
林灝垂著眼眸,“母親,鎮(zhèn)北將軍府有什么不好?你不是想要給我找個高門的媳婦嗎?鎮(zhèn)北將軍正得重用,姜姑娘我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兩次,人也是溫婉賢淑。兒子覺得很好啊。”
“你……”淑太妃覺得心臟都在抽痛,“你……你不許再說了,好什么好,我不同意。”
“你娶誰,也不能娶她。”
淑太妃喘著氣,姜大姑娘溫婉賢良?說什么笑話?普濟(jì)庵里她顯示看不起她的嬤嬤,后來還直言和她嗆聲。
那樣的姑娘,溫婉賢良?
這天下就沒有粗鄙的女子了。
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姑娘都被退了多少次婚了!
不行,絕對不行。
林灝看著淑太妃,“娘,她很好,我很喜歡,再說,鎮(zhèn)北將軍手里可有兵權(quán),這不是你最想要的嗎?”
他聲音里滿滿都是諷刺。
淑太妃總算有了些力氣,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兒子,聲色俱厲,
“你喜歡?你喜歡有什么用?有兵權(quán)?可那個姑娘,哪里好了?粗俗無力,一點(diǎn)也不溫婉。
你知道不知道,她被退了三次婚啊,三次!還曾守過望門寡,那是什么?說她是黑寡婦都不為過。
這樣的女人,你娶進(jìn)門來做什么?克你嗎?兒啊,你這是看書看傻了。”
“兒啊,不是娘勢利眼,她是有一個手握兵權(quán)的父親,可手握兵權(quán)的也不是他一家。
你還小,想的不長遠(yuǎn),你要知道,你一旦娶進(jìn)來,別人怎么說?這人言可畏啊。
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目光真的是能殺人啊。
到時候,一個小官兒子都不要的女子,一個守過望門寡的女人,到時候,人人都用鼻孔看你,人人華麗對你冷嘲熱諷,有兵權(quán)有什么用?
他能讓人不說話嗎?嘴長在別人身上,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你到時候有勇氣頂住那些流言?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啊。”
淑太妃苦口婆心的勸慰林灝,就想把他那可怕的念頭給打消了。
娶姜大姑娘?萬萬不行。
林灝平靜地看著淑太妃,“娘,你錯了,雖然人言可畏,可那些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喜歡的是姜姑娘這個人。
我是和姜姑娘過日子,又不是和那些饒口舌的人過日子?
我一個親王,還怕那些小人?他們也不過是背后說說,可既然會背后說閑話,那么,這個人就不可交。
不往來也罷了。”
“父親曾經(jīng)說過,胸中有滄海,眼前天地窄,把心胸放豁達(dá),天地都顯得窄了。
那些小人又哪還在眼里?不必去理會。”
淑太妃眼前一片黑,聽到‘姜姑娘’三個字,又急又氣,差點(diǎn)嘔出一口血來,
“你老實(shí)告訴我,是不是那個姜姑娘不知羞恥,來勾引你?否則,你怎么會這樣鬼迷心竅?”
“娘……”林灝有點(diǎn)不悅,他一字一句道,“姜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一廂情愿,她估計(jì)認(rèn)都認(rèn)不得我。
什么勾引我?我倒想她來勾引我。那樣我就名正言順的上門提親去。”
說完,他朝淑太妃作了一個揖,“請娘費(fèi)心安排此事,姜姑娘絕不是你說的那樣的女子,她真的很好,你接觸過就會知道的。”
淑太妃又氣又慌又痛心,她一只手撐在小幾上,吞了口口水,“她哪里好了?你知道不知道?
上次就因?yàn)樗冶荒愀赣H呵斥了一頓。”
那次在普濟(jì)庵的事情,是她畢生的恥辱。
那尿臊味到現(xiàn)在還縈繞在她的鼻間。
這樣的女人想做她兒媳婦,真是做夢吧。
林灝不明所以,“父親呵斥你,和姜姑娘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聽說,是你身邊的嬤嬤做了什么錯事,所以父親才叫你去。
娘,你身邊的那些下人也是該管管了,在外頭耀武揚(yáng)威的,仗著誰的勢呢?可別到時候把大家的名聲都弄不好了。”
說完,他就告辭,轉(zhuǎn)身離開淑太妃的院子。
淑太妃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她萬萬不曾想到,這個一向孝順的,自己的畢生依靠,竟然是如此的叛逆,還在她心頭插了一刀。
她捂著胸口急促的喘了半響,就提聲叫了伺候她的人進(jìn)來,一邊幫著她換衫,洗漱。
她一邊急聲催促,“讓人備車……快……去……普濟(jì)庵……”
淑太妃去了普濟(jì)庵,一直到傍晚才回來,她覺得事情不能這樣算了,太上皇是不能指望了,她在想要不要去宮里找找太皇太后。
……
林灝從淑太妃的院子離開后,讓人到將軍府附近打聽,姜家女眷有沒有去哪里赴宴。
他能見的,也就是在各家的宴會,或者別的地方偶遇了。
沒想到,他這樣讓人打探,還真被他守到姜璇出門了。
陳嬌特地使人送了帖子過來,邀姜璇去陳家做客,不過,其實(shí)是讓姜璇陪著她一起去首飾鋪?zhàn)涌礀|西。
陳嬌快及笄了,家里特意給她打了很多的首飾,這還不夠,又讓她去首飾鋪里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
兩人到了碎玉軒,陳嬌和陳夫人看首飾,時不時問問姜璇的意見。
看了一堆,陳嬌本就不是靜得下來的性子,坐了一會,就不愿意繼續(xù)坐著,拉著姜璇說要去凈房。
陳夫人無可奈何,嗔了她一眼,讓兩人快去快回。
兩人也不是真的去凈房,不過是在后頭透透風(fēng),說說話。
“首飾這東西,看多了也就那樣,沒有又想。”陳嬌笑道。
姜璇斜了一眼,“你這可是得了好,還賣乖,要不我和你娘說說,讓她別買那么多了。”
陳嬌跳了起來,“別,別,璇姐姐,我很喜歡,我特別的喜歡。”
兩人說了一會話,又品了下碎玉軒后院的精致,說說笑笑往前頭去找陳夫人。
碎玉軒是京城最好的首飾鋪?zhàn)樱髨@子不但有假山,上頭竟然引了活泉,假山層層疊疊的,轉(zhuǎn)了好幾個彎。
兩人圍著假山轉(zhuǎn)了一會,才準(zhǔn)備要去雅間,就聽到邊上一位首飾鋪的接引娘子叫住姜璇,說是有個客人找她。
好像姓崔。
姜璇覺得奇怪,這里怎么會有人找她呢?
她想了難道是崔夫人?
她對陳嬌道,“你先過去,我去看看,如果是崔夫人,我就讓帶她去那邊。”
她跟著接引娘子去另外一間雅間,站在門口時,里頭靜悄悄的,她蹙了蹙眉頭,如果有人在看首飾,定然有聲音發(fā)出。
她提著裙子,在門口等了下,那個接引娘子帶她過來后,早走的人影都不見了。
“姜姑娘……”她剛想離開,就見雅間的門打開,然后一個滿臉的驚喜掩飾不住的男子站在那里。
姜璇知道被騙了,根本就沒什么崔姓客人找她。
而是眼前這個人假借崔姓名頭騙了她過來。
她靈巧非常的往后退了半步,轉(zhuǎn)身就要走,卻被林灝一把拉住胳臂,
“等等,姜姑娘,我有話和你說……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慘叫,拉著姜璇手臂的那只手,被碧云捏在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姜璇警惕的看著面前的男子,林灝也顧不上疼痛,解釋道,
“你放心,就是說幾句話,就是說話……我是淮安王……”
姜璇往后退半步,又退半步,淮安王?淮安王怎么認(rèn)識他?
林灝左右看了看,柔聲道,“怎么屋里說話,站在這門口,讓人看見不好。”
姜璇諷刺一笑,“王爺也知道不好?若讓人看到孤男寡女的在一處,王爺不過是個風(fēng)流之過,可在女子那就是閨譽(yù)全毀,無立足之地了。
請恕小女先行告退。”
林灝白皙的面龐上都是紅暈,他著急的滿頭大汗,“我怎么會讓你閨譽(yù)毀了……我……你放心,就是幾句話……”
他看著姜璇,柔聲道,
“我見過你兩次,一次在城外,一次在崔家,你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飾,我都能說出來,你真好看,像一個仙子一般……”
他笑著將他們見面時的情景都說了一遍,最后,他低下頭,對姜璇說話,
“我仰慕你,能不能讓我母親上門去提親?”
“只要你愿意,我一定會對你好的。真的。”
他磕磕絆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著,將腰間的一塊玉佩解下,塞到姜璇的手里,
“這塊玉佩,是我出生時,我父……父親給我的,你拿著,你放心,我一定讓人上門提親。”
姜璇怎么會要玉佩?她將玉佩塞了回去,后退道,“小女不過蒲柳之質(zhì),等不得皇家玉堂,求王爺放過……”
說完,她提著裙子,對碧云說道,“我們走……”
林灝哪里追的上姜璇,他在后頭叫著,那邊跟著林灝出來的隨從沉聲道,
“王爺,那邊有人來了。”
林灝舉著玉佩,臉上滿是懊惱,她為什么不要玉佩?
……
自從姜璇和林翊說過,要去探探普濟(jì)庵后,連著好幾天都沒傳消息給姜璇,姜璇陪著陳嬌母女看了首飾后,就回府了。
至于那什么莫名其妙的淮安王,姜璇不明白為什么京城的姑娘都喜歡他,明明就是個孟浪的登徒子。
她心頭惱怒,可對著陳嬌母女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
和陳嬌他們分開后,姜璇就乘馬車回府了,剛下馬車,就有門子過來,給了姜璇一封信,說是有人給她的。
她狐疑的拆開來看,竟然是林翊給的,讓她子時的時候去后花園墻根處的西北角,向外扔一塊冰塊。
她不動聲色的將信收好,快到子時的時候,她穿著黑色的衣衫悄悄從房里出來,碧藍(lán)躺在床上,碧云守在外間。
“姑娘,您到底去哪里?為什么不告訴奴婢?你可說了去哪里都帶上我的。”
姜璇捏捏他的臉,讓她在家給自己防風(fēng),之后臉上蒙著黑巾去了后花園約定好的地方。
接著就見林翊從墻外進(jìn)來,然后轉(zhuǎn)眼間抱著她到了墻外。
這么晚了,出門的唯一方式,就是翻墻。
墻外是馬,林翊帶來的,兩人一騎,林翊帶著姜璇,拐出小巷奔上大街,一路望普濟(jì)庵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京城有宵禁,林翊挑著小路小街躲避巡邏的兵丁,連城門的地方,林翊都打點(diǎn)好了,兵丁竟然開了小門給他們出去。
這讓姜璇再一次佩服林翊,竟然連城門口都有人。
一直到了離普濟(jì)庵有點(diǎn)距離的地方,兩人就下了馬,徒步走過去,一直到了普濟(jì)庵的二門內(nèi)。
刨去上次在金陵兩人去慈玄觀看兩生花,這樣夜探宅院的事情,兩人還是頭一回做,可竟然是默契十足,不用多說什么,就能知道對方要做什么。
兩人進(jìn)了墻內(nèi),一落地,姜璇從懷里掏出來一樣?xùn)|西,是一條黑巾,示意林翊蒙在面上。
林翊有些無語,他不但要帶著她去偷自己的東西,還要帶她去庵堂里夜探。
他接過巾子,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的蒙在臉上。
黑暗里,兩只白嫩帶著柔光的手伸了過來,拿過他手中的巾子,踮起腳,幫他蒙上,又在他后腦勺上打了個結(jié)。
這么一墊腳,白瑩瑩,光潤潤的額頭就道了眼前,帶著似有似無的清香,有一下沒一下的搔著他的鼻孔。
他不自覺的滾動喉頭。
黑巾系好了,面前的小姑娘還在他臉上端詳了片刻,然后小手伸過來,拉住他的手,開始夜探普濟(jì)庵。
兩人在普濟(jì)庵的二門后所有的院落都查探了,可依然沒什么特別的。
轉(zhuǎn)悠了大半晚上,除了佛堂香舍和起居處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只得翻墻離開。
兩人走到栓馬的地方,等到馬行了一段距離,林翊問身前小姑娘,
“沒有找到,也別氣餒,說不定是里頭藏的深,我這邊還有些人脈,會繼續(xù)查探的。”
他在一次提到讓護(hù)國大長公主帶她去普濟(jì)庵,被姜璇給拒絕了。
許氏已經(jīng)被送到普濟(jì)庵,那兩個派去的婆子,會時刻關(guān)注許氏的動向,相信許氏會露出一些行跡來的。
一個人的所作所為,無論隱瞞的再如何好,總是有跡可查的。
林翊把姜璇送到她剛剛出來的地方,看著她進(jìn)去,又躍上墻頭,看著姜璇的聲音消失在黑暗里,輕輕的笑了笑。
這樣,讓他覺得他還不是太老。
他下了墻頭,上馬離開,到了住處,扔下馬鞭,常遠(yuǎn)正等著他。
“普濟(jì)庵那邊有沒有查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