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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與狐共居

大德王朝,翰林書院。

翰林書院早在前朝便有第一學府之稱,學子覆滿天下,於各領域獨領風騷。

不過,那只是曾經,如今這個曾經學子滿天下的第一學府,年久失修,只剩下了灰磚青瓦,落魄而荒蕪。

書院建於青山中,冷清破落,附近村民傳言其中有鬼怪入住,夜間會出入尋找年輕人吸食陽氣,如此傳言,讓這裡更是變得沒有人跡。

尤其是夜晚,閉上眼,可以幻想出繚繞妖氣。

正值炎夏,天長夜短。

而在此刻書院東側,一座廂房內,灑出一抹燭光。

江巖沒來得及寬衣上牀,窗外的曙光已微微開啓,灰暗如墨的天空下,古宅中一盞燭火印在窗上的光暈,顯得有些詭異。

江巖趴在書桌上,微微閉著要睡著了,手指輕輕動彈,書卷劃落下來。

清秀的臉壓在左臂上,一身布衣儒袍,雖有寒酸氣,眉宇間卻有著一股書香與從骨子裡發出的高貴。

合上眼,那悽慘的喊聲,再次出現在腦海裡……

一座浩大城牆外,江巖站在一座荒山上,眼中倒映出城內的景象,一個個熟悉的親人倒在血泊中,鮮血似乎可以迸濺出來,濺落在他的臉上,喉嚨裡全是血腥味。

如此夢境,伴隨了江巖已有十一年。

“父皇……母后……孩兒會爲你們報仇的……”

江巖的發出一聲堅定的聲音。

半夢半醒間,江巖鬆開的手掌,猛的握了起來,骨節因用力而變得發白,掌心的肉被指甲刺出了血痕,但卻無法將他從夢中的血海內拉出來。

燭光搖曳了一下,燈芯軟軟的塌在了筒燈內的桐油裡。

房內失去了光芒,窗紙上,灰暗曙光映出一個淡淡的輪廓,仔細看去,竟是一隻狐貍!

“又沒有好好睡覺了嗎?”

窗紙上狐貍影子嘴巴開合,吐出一聲輕嘆,聲音有著人類的腔調,又有著神話中觀音大士慈悲濟世的韻味。

狐貍影子,在窗戶上劃出一道弧度,跳了下來。

夜風劃過,風絲捲起幾片落葉,古老木門發出一聲‘吱嘎’聲響。

江巖沒有睡著,一夜讀書,準備起身睡覺,卻昏昏欲沉。

閉上眼,便是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像是黑暗中有無數雙手,要將他拽進無邊地獄。

身後似有輕微腳步聲響,一陣清香涌來,撲進鼻子裡,沖淡了江巖夢中的血腥。

江巖淺淺呼吸幾下,睫毛顫動,睜開了眼,身旁誘人的清香,一下子讓他清醒了起來。

江巖擡手將落在一邊的書卷合上,才擡起了腦袋。

一張妖豔與清麗之間的絕美面孔,映入江巖眼中,一襲白衣,膚質細嫩,白皙如雪,傾國傾城。

她一雙烏黑的眼眸望著前面燭火,纖細的玉指捏著一根竹籤,挑了挑燈芯。

“雪瑤姐姐……”

江巖擡頭看著她,說道:“你還沒有睡,還是,已經起牀了?”

“你現在懂得叫我一聲雪瑤姐姐了嗎?”

女子微微一笑,呵氣生香,溫柔的在江巖腦袋上點了一下,似乎有著責備。

江巖撓了撓頭,不知該如何開口。

江巖對任何人都有戒備,從不輕易敞開心扉納入別人,即使是這個擁有絕美容顏的女子。

“知道姐姐對你好就好!”

雪瑤又用指頭在江巖腦袋上輕輕點了一下,才轉身爲江巖去鋪牀,只留給江巖一個漂亮的背影。

“現在還不睡嗎?已經天亮了!以後要聽話早些睡覺!”

江巖清澈卻淡漠的眸子看著雪瑤,她一舉一動,似乎都在不經意間,悄悄撫慰著他幾乎破碎的內心。

江巖點了點頭,說道:“大德的科舉考試,還有一個月,我要做好準備,金榜題名!”

江巖眼中有著無比堅定的信心在閃爍。

普通百姓唯一入朝爲官的機會,只有大德科舉,一場縣試,一場省試,三場殿試,若能到達最後,得到主考的賞識,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江巖參加科舉,不止是爲了入朝爲官這麼簡單,這只是他人生的第一步,復國的第一步。

“好了,姐姐知道你勤苦好學,但是也不能苦了身子,養精蓄銳,才能好好的發揮呀!”

雪瑤走過來,明媚的眸子看了一眼江巖,說道:“早些休息吧,姐姐給你做早飯去,一會兒叫你!”

雪瑤把江巖給帶到了牀邊。

江巖點了點頭,坐在牀邊,有些尷尬的看著雪瑤。雪瑤明白了江巖的意思,掩口噗嗤一笑,然後便挪步走了出去。

見門被合上,江巖嘆息了一聲,目光看向書桌上已經合上的那本不是一般籍,書皮上面清晰的寫著《修仙志》三字。

“修仙?”

江巖微微皺了皺眉,輕聲呢喃:“這片天地間,真的有修仙者嗎?”

《修仙志》中,記載著的事蹟完全脫離人類極限,甚志荒誕的提及一些妖怪。即使是一草一木,機緣巧合下,吸收大地精華,融入自身,經過歲月洗滌,也可以擁有靈魂,再行修煉,可脫離本體,以靈魂幻化肉身!

“人就是人,物就是物,又怎麼可能變成人,擁有人類一樣的身體與靈魂!”

江巖嘴上如此說著,心裡卻對其中關於人的修煉,甚爲嚮往。

“或許人類的極限,根本無法有修仙!而大乾王朝開朝初期,百家爭鳴,各流派中的諸多聖者,纔是人類最大的成就吧!”

大乾王朝建國到破滅,度過了八百年之久的歷史長河,而在大乾建國初期,諸多聖人學士大家各據一方,史上稱之爲百家爭鳴。

法家、道家、儒家、墨家、兵家、武家,每一方都有各自獨特的理念,甚志有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洞悉萬物之根本,以筆爲刀劍,縱橫四方。

道家與法家,更是可以洗人頭腦,令得蒼生敞開心扉虔誠皈依。

儒家聖者,揮手作畫,栩栩如生,引兇猛惡獸,引天地雷霆,引山崩海嘯。

而《修仙志》關於修煉的記載,人與靈魂分開,一爲修身,一爲修魂。

肉身以各種超乎想象的訓練來提高身軀強度,到達後期,可以以掌化刀,劈砍金石。

而修魂者,便是吸收天地真元,滋養心魂,將身軀與靈魂分開,打開‘心魂之門’,靈魂出竅,來去無蹤。

“難道真的,真的有修仙者?既然弱小書生可以以筆爲刀劍,吟詩作畫可靈氣充盈擁有靈魂,那麼修仙,或許也真的存在!若是真的可以修仙,那我的復國之路,會更有把握吧!畢竟成爲各大家中的聖者,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積累!”

“復國,推翻大德王朝!”

江巖眼中閃爍著仇恨的精光,說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話。

單憑這一句話,若是給衙門聽到,足以讓他死的不能再死。

江巖神情堅定,一點沒有不得志的書生,醉酒後的豪言壯語!

“《修仙志》中記載了一門修仙入門之法,但是這麼多年了,我卻從來沒有凝聚出一絲真元!”

《修仙志》中,記載著一門修仙入門功法‘聚氣法’,和一門低級拳法‘虎嘯拳’,而其他的記載,是一些關於修仙界中的秘事。

‘聚氣法’是修魂法門,‘虎嘯拳’卻是練體中一門拳腳功夫。

每日江巖按照其中的記載,潛心打坐,運起心中心魂,感悟天地奧秘,除了當時自己體內會有微微的反應之外,一覺醒來,自己全身的真元,便會再次消失,如同做了一場修仙之夢!

這樣一堅持,就是整整十年!

江巖用力握著拳頭,指甲深深扎進掌心肉裡,仇恨藏匿在心中深處,沉澱出一片血海!

江巖坐在牀上,收回凌亂思緒,按照《修仙志》裡面的法門,再次進入了打坐狀態,一絲絲真元之氣,冥冥中朝著江巖匯聚過來,融入進身軀裡。

如此狀態一直持續幾個時辰,燭火的燈芯再次軟榻在了桐油中,江巖才睜開了眼睛,擡起自己的手臂,其中充滿了力量!

“這就是真元的力量!”

江巖說話間,心中有著一種不甘,不甘自己十年修煉,但只能保留片刻的真元。

砰砰砰!

江巖走下牀去,雙臂武動,聲聲拳風撕裂空氣,劈啪作響。

一身清秀儒袍,身軀單薄,但卻身法矯捷,步步生根,拳腳剛猛,好像一頭虎豹!

演習半個時辰,江巖才停止下來,他感覺自己的身軀強大,好像重新塑造一樣,大汗淋漓,說不出的痛快!

“難道,這又是一場夢,在我醒來後,夢會醒,真元便也會消失嗎!”

嘆息了一聲,江巖躺下身子,閉上眼,片刻後,再次沉入了睡眠。

“歷朝歷代,亡國後的皇族,都沒有好下場。”

雪瑤不知何時,進入了房間,動人的身軀坐在牀邊,滿目含情的看著江巖,心中發出一聲嘆息。

“你以爲姐姐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對我有芥蒂之心嗎?但是姐姐又怎麼會拿你的人頭,去衙門領賞呢?”

雪瑤漂亮的眼睛,看著沉睡中的江巖,似乎對江巖的事情瞭如指掌。

沉思片刻,雪瑤雙手伸向睡臥在牀上的江巖,雙臂放在江巖的腦袋兩側,藉著手臂的支撐,整個身子都上了牀。

雪瑤眨了眨眼睛,白皙的臉龐上浮出一絲緋紅,身子慢慢壓了下去,張開嘴巴,印在了江巖睡夢中的嘴脣上。

對於此刻的事情,江巖絲毫不知,若是在醒來時,江巖一定會驚愕,平日溫柔體貼,如親人般對自己的‘雪瑤姐姐’,居然會對自己做這樣的事情。

而下一刻,江巖的身軀裡面,隱隱有一股紫氣浮現,他的體內,盤踞著一條高貴淡紫色的龍。

淡紫色的龍,散發出的紫色光芒,雲霧一般,漸漸涌上喉嚨,從嘴巴中傳入了雪瑤的口中,一絲絲吮吸進雪瑤的體內。

夜風裡,荒山中,殘破荒蕪的書院內,年久失修簡陋書屋內牀榻上,一名擁有傾城容顏的少女,趴在沉睡少年書生的身子上。

這本就是一副令人驚愕的事情,但是片刻後,這個傾國傾城,如同仙子一般的女子,漸漸縮小了身軀,變成了一隻白狐。

“這十年,你修煉出的真元,全部被姐姐吸走了,所以姐姐纔會從一隻被你救回來的白狐,擁有了人形!”

白狐趴在江巖身上,嘴巴依然印在江巖的嘴上,心中想著:“不過這些都不足以讓姐姐擁有人形。最關鍵的,卻是你身軀內的紫氣,天地間,只有帝王與儲君才擁有的真龍紫氣!”

窗外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江巖依然沉睡著。

白狐漸漸挪開嘴巴,垂頭看著江巖,如同人類一樣,擡起雪白前爪,好像一個妙齡少女擡起手臂,走下了牀。

白狐的腳接近地面,搖身一變,再次成爲了妖豔而又清純的雪瑤。

白皙如雪的臉頰上,有著一絲緋紅,清澈的眸子看著江巖。

雪瑤輕開雙脣,呵氣如蘭,輕喃道:“這十年,姐姐雖然照顧你的衣食起居,但是姐姐的存在,對於你來說,那是雪上加霜啊……而如今,是該姐姐報恩的時候了吧,十年的真龍紫氣,縱然姐姐以身相許,都無法還報……但是弟弟不是想要修煉嗎?姐姐可以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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