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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忠還沒來得及說話,也先不耐煩地叫道:“好小子,本王不耐煩跟你們糾纏,咱們干脆點,現在你毫發(fā)無損,本王倒是有心,見識見識你的赤膽忠心,待會要是動起手來,本王難保你毫發(fā)無損,那時你可就不叫舍命顯忠心了,最多叫個負隅頑抗!麻利點,要動手現在就自盡!”
于冕動動口唇,想要說什么。可是現在也先咄咄逼人的口氣,顯然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于冕又能說什么呢?是叫自己家里的護府大將軍、好戰(zhàn)友趕快自盡,顯示忠誠嗎?還是勸他不要自盡,跟著自己與也先拼到底?他一心盼望有奇跡發(fā)生,最好明兵現在就能恢復體力,沖過來跟也先大戰(zhàn)一場,救下自己三人,可是他不用回頭,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現在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樊忠忽然轉過身來,笑著對也先道:“也先,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也先饒有興趣地道:“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本王就聽聽你的臨死之言,說吧,你想和本王打什么賭?”
樊忠哈哈大笑道:“我賭你在一個時辰之內,不敢傷害我皇!”
也先也笑了,道:“這是為何?”
樊忠道:“也先,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只說你敢不敢和我賭?”
也先哈哈大笑道:“笑話,本王現在兵強馬壯,長矛利箭,對付不了你們這些殘兵敗將?哼,你說,你憑什么一口咬定本王不敢傷害這個皇上?”
樊忠冷冷地道:“也先,你大兜圈子,不過是沒膽與我賭罷了,何必欲蓋彌彰?”
也先收住冷笑,沉聲道:“既要打賭,賭注是什么?”
樊忠也不跟他客氣,道:“既然這個賭與我皇有關,賭注自然就是我皇的平安!也先,你究竟有沒有膽子和我賭?”
也先冷笑道:“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這是拖延時間的話,也先心里清楚,自己決不會在一時三刻之內,立即動手殺了這個漢人皇帝。早在他出征前,瓦剌王脫脫不花一再叮囑他,務必活捉漢人皇帝,好長長見識,瞧瞧漢人皇帝的模樣。況且也進也給自己說過,中原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可不像蒙古草原,既容易收拾局面,又方便治理。只要捉住漢人皇上,就可以依靠他,先穩(wěn)定住局勢,以后才能控制住局面。
雖然瓦剌人遠在蒙古大漠,但也道聽途說,了解到一些小道消息:朱氏皇族把不可一世的蒙古人趕回了大草原,搜刮了不少金銀財寶,全部留給了子孫后代,以防哪天蒙古人卷土重來,將漢人的天下又奪了去,朱氏皇族的子孫們就可以依靠這些財寶,再招兵買馬,趕走韃子。這些金銀財寶藏在一個地方,一向只有朱氏皇族子孫才知曉,瓦剌跟明朝比起來,單論財富,那是遠遠不如,所以脫脫不花和也先都對這筆巨額財富垂涎三尺,在漢人皇帝沒有說出這些財寶藏身地點之前,他們自然不會殺了朱祁鎮(zhèn)。
也先派大批人馬,前來追擊三人,雖然大占上風,卻遲遲不肯下殺手,正是為了那筆財富著想。否則,以他的火爆脾氣,哪會跟樊于二人啰嗦這么長時間?
樊忠察言觀色,瞧出了一些蹊蹺,冒險一試,剛好擊中了也先的要害。
樊忠淡淡地道:“我若贏了,只求大王永遠不要和我皇為難;我若輸了,便請大王親手殺了我,以泄心頭之憤,我決不還手,大王意下如何?”
也先哈哈狂笑道:“好小子,你的腦袋瓜子恁的好使,今日你必死無疑,現在卻拿一條必死之命,跟本王打賭,王公公雖然心機深沉,怕也不如你這般奸詐狡猾!”
樊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激他一將:“怎么,也先,你怕了,不敢和我賭?”
也先自然知道這招激將之法,只是他實在想不明白,情勢怎么變化這么快,剛才自己大占生風,正是用激將法脅迫他,哪知樊忠現在又用這一招來對付自己,這其中的緣由,也先百思不得其解。
樊忠掌握了主動權,咄咄逼人地向也先攻擊,也先在兩軍面前,為了自己的臉面,怎能示弱?他咬了咬牙,硬撐道:“本王跟你賭了!只是這樣賭法,太不公平,你提出打賭,賭注賭法都由你來定,這不公平!”
樊忠不和他爭執(zhí),道:“一言為定,既然你敢和我賭,那結果就由你來說,這樣公平了吧。”也先暗自思忖:“這個漢人不簡單,本王必須另出奇招,方能對付他,俗話說兵不厭詐,好,本王先教他一個乖,我就敢殺了這個漢人皇帝,看樣子,他怎會讓我真殺了這個皇帝?兵不厭詐,這違背了我族樸實的傳統(tǒng),但為了一統(tǒng)天下,今日小小的一句假話,卻又算得了什么?”
也先打定主意,但見樊忠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料他必有詭計,心中暗暗發(fā)虛,忽的想起自己有大軍壓陣,局勢完
全在自己掌控之中,心下松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樊忠截口道:“且慢!也先,剛才你逼我說真話,不知你瓦剌人有沒有我漢人一半的誠信?”
也先見他瞧出自己的心思,大驚失色,樊忠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也先的一舉一動,也先臉色微變,豈能逃過他的火眼金睛?這下更證實了他的想法:也先不敢真的傷害皇上!他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樊忠只盼能拖住一時三刻,局勢可能還有轉機,正要開口說話,卻聽也先冷冷地道:“好小子,算你贏了!”說罷怒目圓睜,狠狠地瞪著樊忠。
樊忠拱了拱手,笑道:“多謝大王,承讓承讓,只求大王能遵守諾言,不要加害我皇!”
也先怒氣沖沖地叫道:“本王豈是不講信用之人?答應你的,自然說到做到!好了,現在輪到你了,該你證明你的忠誠了,還不快快動手?”
樊忠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也先,只要你遵守諾言,你想要的,自然就會得到!”
說時遲那時快,樊忠扔下雙錘,閃身欺進一名瓦剌兵,隨手從他箭袋里抽出一支長箭,轉身對朱祁鎮(zhèn)淡淡一笑,道:“皇上,微臣但盡人事,現在只好聽天由命了,皇上,多多保重!”說完掉轉箭尖,對準自己的胸膛,狠狠插了下去,只聽得“撲哧”一聲,鮮血從他胸口泉涌而出。
朱祁鎮(zhèn)慌忙叫了一聲:“不要!”跟著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但樊忠一心求死,他哪里阻得住?朱祁鎮(zhèn)猛地清醒過來,望了周圍的瓦剌兵一眼,隨即站定,再不敢往前走一步,目光定定地望著樊忠,臉上交織著害怕、憤怒、恐慌之色,現在瓦剌大占上風,他怎敢輕舉妄動?
于冕見樊忠和也先漸漸打破僵局,以為事情有了轉機,萬萬沒想到,在自己心神不屬時,竟來不及阻止樊忠,失去了這位好戰(zhàn)友,自己馬上要孤軍奮戰(zhàn)了。
但見樊忠強忍著一口氣,臉露微笑,對朱祁鎮(zhèn)笑道:“天佑……大明……皇上……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忽的一口氣接不上來,就此氣絕身亡。
也先冷冷地瞧著這一幕,忽的抬頭望著于冕,狠狠地道:“好小子,他的下場你也瞧見了,你還想阻攔本王嗎?”
于冕理了一下頭緒:“也先和樊忠打賭認輸,接著樊忠舍生取義,挫敗了也先的陰謀,也先定然心懷不岔,做事可能不依常理,況且我還不清楚,也先究竟敢不敢傷害皇上,我要是一時逞勇,現在瓦剌兵可是箭在弦上,稍有閃失,我想打就打,想逃就逃,倒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實在不行了,我就拼了這條命,可是皇上呢,他事關國家大事,豈可稍有閃失?現在我只能和也先接著周旋,先平息他的怒火,接著再想辦法。”主意打定,迎上也先的金剛怒目,順口道:“也先,你想怎樣?”
也先干笑兩聲,掩飾自己的怒氣,笑道:“你也瞧見了,那小子可是自盡的,只是跟本王有那么一點點關系,不過本王一向寬大為懷,對你們這些毛頭小子,也懶得計較那么多。”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望著朱祁鎮(zhèn),續(xù)道:“如此最好,本王終于見識到了你們漢人的忠義,很好很好,本王愿賭服輸,既然答應了那小子,就不會要了你的小命,你盡可放心。”說著轉過身來望著于冕,狠狠地道:“于冕,你屢出惡言,對本王甚是無禮,依你說,本王該怎么辦?”
于冕聽到也先遵守諾言,皇上暫時無性命之憂,心下松了口氣,笑道:“也先,只要你不與我皇為難,你想怎么處置我就怎么處置吧,正如你所說,我早晚都是死,逃不出你手掌心的。”
也先冷冷地道:“好!現在你總算不拖泥帶水了,夠爽快!本王要的就是這句話,本來我有心放你一馬,把你帶到你爹面前,瞧一場好戲,可是現在,本王改變主意了,本王要你和那小子一樣,你愿意嗎?”
于冕哈哈大笑道:“也先,不要在我面前故弄玄虛,我早知道你不會放過我,口里說得那么好聽干嘛?哈哈,也先,你見到我們漢人一言九鼎,你瓦剌是不是給比下去了,你故意說一些撐場面的話,想在我面前糊弄過去?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
也先忍耐不住,叫道:“臭小子,一派胡言,本王早就聽說過,你們漢人一向奸詐狡猾,你也不比那小子差多少!我瓦剌人向來說話算話,半點不比你們漢人差,你休得胡言亂語!”
于冕正是要激怒也先,好叫他沉不住氣,跟自己斗嘴,這樣才能拖延時間,才有希望等著奇跡發(fā)生。現在目的達到,于冕心下大喜,道:“也先,剛才你還說不與我計較,不料轉過身來,就把自己說的話全當做狗屁,半點也做不得數,念念不忘地想取我性命,哼,還偏要說你瓦剌人如何如何,真讓普天下人笑掉大牙,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他故
意仰天狂笑。
也先大怒,暴喝道:“好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膽敢如此辱罵本王,你是全天下第一個!”臉上漸現殺氣。
于冕毫不畏懼,道:“也先,你究竟想怎樣?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不要跟我大兜圈子了,你也不回頭看看,現在你的屬下也累了,他們不想再打下去了,他們想回家啊,哈哈,也先,你想要殺我,這就動手吧,不要磨磨蹭蹭了,將來不知還有多少人會恥笑你,笑你們瓦剌人說話不算話,個個都是說話不算數的老騙子,尤其是你!也先,到時罵你的不計其數,我不過是開個頭罷了,哈哈,哈哈……”
也先聞言一怔:“現在殺了他,我說話就不算話了,這是哪門子歪理?”也先想不清楚,一時不好發(fā)作,沉聲道:“好小子,都說你們漢人有一肚子陰謀詭計,今天領教你二人的本事,本王終于發(fā)現了,王公公跟你們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他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作繭自縛,他說的話出了問題,讓于冕鉆了空子,束縛了他的手腳。
于冕聽也先這話綿里藏針,笑了笑,道:“也先,你不用顧左右而言他,我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了!”心下嘀咕道:“最好永遠不要再見面了!”說完轉身扶著朱祁鎮(zhèn),想要趁機逃走。
也先不再多想,厲聲喝道:“且慢!本王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著了你小子的道?現在本王懶得想了,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只答應過那小子,不害你們皇上的性命,可沒答應放你們走!”
于冕聞言,暗叫大事不好,轉過身來,故意沖也先怒叫:“也先,你究竟想怎樣?”
也先不想看于冕,只盯住朱祁鎮(zhèn),冷冷地道:“很簡單,你們乖乖地跟我走,要不然,那就是你們出爾反爾,先毀了諾言,到時可怪不得本王對你們不客氣!”
于冕見事情要糟,道:“也先,你不是說過不害我們嗎,怎么現在又想反悔?”他竟然偷梁換柱起來,本來也先只說不害朱祁鎮(zhèn),現在于冕卻硬要把自己也加進去。
也先不耐煩地叫道:“本王可沒說過放你們離開!臭小子,你們跟不跟我走?本王現在可沒耐心了!”說完,怒目圓睜,狠狠地瞪著于冕,只要于冕敢說出半個“不”字,立時就會被萬箭射成刺猬。
于冕心神大亂,立即默運玄功,收束心神,知道現在已經回天無力了,恨恨地道:“也先,我們可以跟你走,不過你最好對我們皇上好點,不能給我們上枷鎖!”
也先冷哼道:“要走就走,啰嗦什么!”
于冕無奈,扶著朱祁鎮(zhèn)大步前行。
瓦剌弓弩手散成一個圓圈,圍住二人,向瓦剌大營方向留下一個缺口,好讓他二人通行。
于冕正眼也不瞧他們,扶著朱祁鎮(zhèn),大步前行。
這些瓦剌兵依然張弓搭箭,生怕于冕護著漢人皇帝逃脫。
也先見狀,打了聲呼哨,于冕不知他又有什么詭計,轉身望去,只見無數瓦剌兵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沖向剛才那個缺口處,于冕一時不清楚也先想干什么,忽的想起明軍大多數人馬,現在他們都還在那個缺口處,這些瓦剌兵是去對付他們的。
果不其然,只聽也先大聲下令道:“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瓦剌兵大聲應命,紛紛張弓搭箭,揮舞馬刀,砍瓜切菜般大肆屠殺明軍,明軍雖有人拼死抵抗,但瓦剌兵得勢不饒人,全力攻擊明軍,他們怎么擋得住這虎狼之師?
一時間,明軍的慘叫聲遙遙傳來,雖然現在人喊馬嘶,朱祁鎮(zhèn)和于冕也能聽到明兵的哀嚎,于冕熱淚盈眶,卻束手無策,朱祁鎮(zhèn)面無表情地低頭走路,似是根本不將這些士兵的性命放在心上。
土木堡一戰(zhàn),明軍全軍覆沒。五十多萬大軍,多數被也先派兵屠殺而死,剩下的有人趁亂逃到遠處,有人受傷被俘,眨眼之間,明軍土崩瓦解,更嚴重的是,土木堡和大同兩個重要關口已經落入也先手中,大明京師無險可守了,也先帶著瓦剌兵,長驅直入,一路勢如破竹,直取大明京師!
也先暗使掉包計,把于冕和朱祁鎮(zhèn)分開,親自帶著朱祁鎮(zhèn),直奔京師,派人押著于冕,回去應付脫脫不花。
也先有自己的打算,雖然現在擒住了這個漢人皇帝,但他早有謀反之心,想要奪了脫脫不花的皇位,取而代之,一路上,他派專人伺候朱祁鎮(zhèn),并不折磨這個漢人皇帝,只想把朱祁鎮(zhèn)留在自己身邊,幫助自己實現心中的理想。
瓦剌大軍殺氣騰騰地襲向大明京師,也先屢屢下令,叫大軍加速前進,想以最快的速度,攻得京師守軍措手不及!一時間,傳令兵前后奔走傳令,到處人喊馬嘶,更有瑟瑟秋風,將瓦剌戰(zhàn)旗吹得高高飄揚,獵獵作響,也先望見,心下狂喜。
(本章完)